《这只是鬼故事》flfn

4、水库

　　空气十分沉闷，连太阳都吝啬地躲在云层后面藏起了阳光。四周弥漫着一股湿气，带着点腥腥的味道。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岸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插在一边的鱼竿。
　　略微弯曲的细杆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坚韧的吊线垂下，淡黄色的浮标在水面上纹丝不动。
　　“真是好兴致啊。”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皱起眉，不满地转过头去。
　　站在他身后的是个有着银白短发的男人，狭长的双眸愉悦地眯起，越过他看向了湖面，“这地方还真是荒凉啊~”
　　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感叹地话，男人大咧咧地站在岸边，深吸了一口气。“真是令人愉快的味道。”
　　他垂下眼，依旧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
　　“你明天还在吧。”似是询问，却带着肯定的语调。
　　“恩。”他闷闷地回答。
　　勾起嘴角，男人微笑着说道：“那，明天见。”

　　天似乎比之前更为阴沉，潮湿的空气让人几乎呼吸困难。
　　“你果然还在。”依旧是那个冰冷又懒散的声音。他还是坐在那里，毫不理会这几天一直骚扰着自己的男人。
　　“一个人不无聊么？”男人在他身边蹲下，学着他用双手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水面。
　　“不。”他的回答低沉而坚定，“所以也请你离开。”
　　“还真是直接。”银发的人不满地嘟囔，撅了撅嘴，终于也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在水面荡起一圈涟漪，鱼竿也被带着微微晃动。
　　他的身子颤了下，似乎想要起身，却最终，还是坐在原地。
　　“似乎有鱼呢。”身边的男子却快速地站了起来，伸手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鱼竿。

　　“住手！”他慌忙出声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男人的动作，浮标离开了水面，而下方的鱼钩上，空无一物——甚至没有鱼饵。
　　“被吃掉了呢~”那人幸灾乐祸地说着，“又或者……”
　　他握紧了拳头，身体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抖，“放回去！”
　　“诶，别这么严肃嘛。”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愤怒，反而毫不在乎地把鱼竿抛在了一边，“作为赔罪，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啊 ，你也许也听过呢。”
　　无视他的怒视，男人盘起腿，席地而坐。
　　“很久以前，有个人，也像你这样，连着很久，一个人坐在渭水边垂钓。然后……”男人挠了挠头发，颇为为难地笑着，“我似乎不太会讲故事呢，恩……然后，他便成了辅佐王者的名臣呢。”
　　不负责任地说着人尽皆知的故事，男人故作神秘地伸出食指晃了晃，问道，“你知道，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他别过头，毫不理睬那恶劣的男子，但却阻止不了那边传来略带嘲讽的声音，“他呀，没~用~鱼~饵~哦~~~”
　　他绷直的身子几不可查地晃了下，猛地转过头，怒瞪着身边笑的灿烂的男人。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你呢？是学姜尚在等贤主，还是……”银发的男人顿了顿，满意地看到他抿起了嘴唇，“还是你根本就知道，这里……没鱼。”

　　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还是降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密集地降落，打在岸边，散在水里。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外扩张，水面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真是漂亮。”男子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水，眯起眼欣赏掌心的艳丽色彩。
　　“这里原本十分热闹。”片刻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是那时新建的水库，每到周末，附近村子的人便会到这里来钓鱼。”
　　“我是附近一家染料厂的厂长，平时总是忙忙碌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家，陪着已经年迈的父亲到这里来钓鱼。”
　　“别人都说我是孝顺儿子。”
　　“的确不错。”男人点头赞同。
　　“不。”他拼命地摇头，“我毁了一切。”

　　“你知道吗，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几张薄薄的纸，却能换来食物，衣服，豪车，房产……权力……”
　　“谁都喜欢钱。”男人耸了耸肩。
　　“我记得，那时候，这里水的颜色和天空一样湛蓝。”
　　“我以为只是一点点污水而已，没想到，几年之后，变成了这样。”
　　“附近的许多村民都得了奇怪的疾病，水库的鱼相继死亡。”
　　“一开始大家还捞起死鱼带回家，渐渐地才发现不对。水散发着刺鼻的异味，原本的蓝色混进了各种其他的色彩。”
　　他仰起头，毫不顾忌雨水的冲刷，呜咽着继续：“父亲气得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已后悔，却晚了。关了厂，我四处奔走，不惜倾家荡产，只为把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低头看了眼湖水，他自嘲地笑笑，“看来没有什么成效。”
　　“之后我每天都会来这里钓鱼，希望有一天能带着在这里钓起的鱼，去父亲的坟前忏悔。只可惜……”
　　“沉下水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阵雨片刻之后便停了。
　　银发的男人最后望了一眼长满荒草的岸堤，转身离开。他身后，一支纤细的鱼竿弯着柔和的弧度，伫立在岸边。
　　“那样执着的灵魂，是任谁也带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