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刀

6、三、清水出芙蓉

　　参天古树遮住阳光，偶尔有几丝从树的缝隙里透出的光，几声清脆婉转，却不知何处的鸟鸣，显得这片茂密深林更加静谧。
　　身下的草或许是处在深山里，厚厚的一层，长短不齐，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唔……”
　　小王爷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在青草的依托下，美人黑发散乱，闭上眼的面容少了冷艳，多了几分脆弱的平静，惹人怜爱。
　　“……织织？”
　　吞了一口口水，李暮泽看了看周围，确保连只走兽都没有后向着那浅绯色的薄薄双唇高高撅起嘴靠近过去。
　　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不对，总之不趁现在亲的话更待何时？
　　“……”
　　眼看色心即将达成，在仅仅相隔半指时，小王爷的额头被一根手指抵住，似曾相识的场景。
　　“——织、织织，我、我看你头上有草屑，想帮你弄下去，没、没别的意思啦……”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上官织颜起身，声音压低，面无表情道。
　　“……呃，织织你忘了么？是你舍身救我所以我们都掉到了山里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都没有受伤……”
　　李暮泽双膝并好，恭恭敬敬跪坐在上官织颜旁边，努力装出一副温良模样。
　　“我是问，你那个从山壁上纵马狂奔的愚蠢行为的原因。”
　　“当然是为了追上织织啊！”小王爷一脸理所当然，“所以抄了近道，然后看见那个季竹子要对织织不利，就冲了下来却没想到红梅突然不听我命令，停不下来了……”
　　说着说着，在上官织颜脸上越来越黑时，声音也越来越小声。
　　“——一而再、再而三的，你烦不烦啊？！”
　　被李暮泽的纠缠逼到极限，上官织颜终于爆发道，“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手弯成了鹰爪状，如同捕杀猎物般，挟着凌厉风响袭向李暮泽的脖子！
　　“咕——”
　　救了小王爷一命的是他的肚子。
　　手顿时僵在空中，上官织颜看了一眼李暮泽不甘寂寞接二连三地发出饥饿咕噜声的肚子，慢慢收回手，站起身，决绝地迈步离去。
　　好不容易从呆愣中回过神儿来的小王爷，想着‘好险好险’边急忙喊道，“——织织，等等我！”

　　时下七月中旬，山间林木多茂盛，俨然一朵朵墨绿大云，遮住天空的同时使得山谷里愈发幽静，偶尔会有凉凉的水滴掉落额头，可见山间雾气深重。
　　上官织颜和李暮泽走了快半个时辰，但入眼的皆是杂乱林木，但听鸟鸣脆耳，却不见走兽，更遑论人了。
　　而且最烦的是——
　　“你的肚子还要响到什么时候？”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
　　李暮泽有些委屈地摸摸肚子，或许因为饥饿让他一路上没有贫嘴多舌，只是默默地跟着，“……我也不想听它叫了，如果现在有百花糕、豌豆黄什么的，就好了……”
　　“谁叫你不吃早膳？”上官织颜哼了一声，“活该。”
　　“我、我追妻心……”
　　“嗯？”
　　“我，我着急追织织嘛……”李暮泽干笑着摆摆手。
　　上官织颜这才不瞪他，却忽然弯腰捡起一根枯枝，四处看了看，选准了一棵树后加上几分内力掷向树冠中，只听几声“啪”、“啪”轻响，地上赫然多了几枚青黄果子。
　　“吃吧。”
　　“哎？织织你为了我居然——”惊喜的叫声在捡起果子后忽然变成了犹豫，“这……山野间的果实，会不会有什么毒啊？”
　　难得地，上官织颜和颜道，“放心，没毒的。”
　　小王爷立刻松了一口气，接着迫不及待地嗷呜一口咬上果子——
　　“——只不过，会有点酸。”
　　在看到李暮泽的脸顿时皱得像个小老头后，上官织颜这才施施然说出下句，眼里是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呸呸！”李暮泽连忙吐出嘴里的果肉，哭丧着脸道，“这哪里是有点？分明是掉进醋缸子里了，难吃死了……”
　　“山中的果子十有八九都是酸的，只能说你没常识啊，足不出户的大少爷。”
　　许是见着小王爷出丑模样，上官织颜凤眼微弯，勾着嘴角，搭上那副漂亮容颜，当真是艳丽无比，惑人心神。
　　“傻笑什么？肚子还饿么？”上官织颜淡了笑颜，只见李暮泽露出傻乎乎的表情后无奈叹了一声，随后问了一句。
　　小王爷嫌恶地扔掉果子，正要开口又听肚子“咕”了一声，当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酸果子是不行了，只希望这山里有人家就好了……”
　　上官织颜淡淡应了一声，继续行路。
　　可刚迈了五六步，就听后面一声惊呼，“织织——”
　　几乎是一瞬间，上官织颜脚尖一踮，风似地移动到突然坐地上的李暮泽面前，他弯腿蹲下，直到遇到李暮泽那双泛着泪星的黑圆眼睛时，才如梦初醒，愣了一下后问道，“又怎么了？”
　　“呜……脚突然好、好疼……”带着哭腔。
　　上官织颜皱起眉，伸手挽起李暮泽的裤腿，果然见他脚踝内侧有一处泛红，微微肿起。
　　他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那处，顿时听到李暮泽犹如被杀的猪似的嚎，“别！别动啊织织！都说好疼的……”
　　“只不过是崴伤，用得着这般大呼小叫？”口气虽有不满，但手不再轻易触碰。
　　“可是……可是真的好疼呜……”小王爷双手抱着小腿，动都不敢动一下，那模样看起来比断了脚的还严重。
　　“……拿凉水敷一下就好了。”
　　说着，便伸手，意要扶李暮泽起来。
　　可是，小王爷嘴一撅，“织织背我！”
　　“……”
　　手收了回来，上官织颜起身，黑着一张俊脸，“……你不要得寸见尺。”
　　“呜……”李暮泽的眼泪有决堤的迹象，“那你就、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了……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
　　上官织颜很无语，他看了看就差没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王爷，念在对方勉强算是个伤者的份上，他心里纠结了半天，终是叹了一口气，背对着李暮泽蹲下身下，“上来。”
　　“……织织？”
　　“到底要不要我背——喂！”
　　后背猛地被人一撞，上官织颜连忙稳住身体，下一刻，他的脖子以及腰都立刻被某人的手脚紧紧缠住，随后背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想必是小王爷为他的让步在偷笑不停。
　　努力挥去“受骗了”的想法，上官织颜双手往后托起李暮泽的腿，背起意外轻松的小王爷，感觉后背还在颤动，便斥了一声，“还笑？脚不疼了？”
　　背上的小王爷唔嗯几声，好久才道，“我开心嘛，织织愿意背我，脚都不那么疼了。”
　　“既然如此，那我放开了？”
　　听到这话，想整整小王爷的想法在心底迅速破芽，上官织颜故意松了松手，果然听到李暮泽的惊叫，正为自己扳回一次而吐了一口恶气，清爽很多的上官织颜却被脖子上的手猛地一拉而呼吸一窒。
　　“你——”
　　“啊，织织抱歉抱歉！我是怕你真扔我下去一不小心就……”李暮泽连忙松了力道，但仍牢牢搂着，“织织……我、我，你别吓我……”
　　然后，竟用头轻轻蹭蹭上官织颜的后颈，讨好意味显露无疑。
　　类似于小动物表示亲昵的行为让上官织颜身子一僵，颈边那团热热的东西竟是他心底也莫名热了点，柔软了点。
　　“……我开玩笑的。”平静地回了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小王爷松了一口气，手脚继续作八爪章鱼缠人状，大概是距离很近的原因，李暮泽一眼便发现了一个足以令他兴奋半天的事情——
　　织织的耳朵红了哎！
　　是……在害羞吗？
　　不行了不行了，好可爱啊！
　　于是小王爷心花怒放之际，又继续蹭上官织颜的后颈，并伴以甜腻的呼唤声，“织织——”
　　半天，才听到上官织颜故作冷淡的回答，“……干嘛？”
　　“嘿嘿……要是你能这样背我一辈子就好了。”小王爷傻笑几声，开始幻想。
　　“……”
　　上官织颜顿觉背上像压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一辈子？
　　太沉重了。
　　心底浮现出一丝悲哀。

　　两人又走了一小会儿，上官织颜发现周围林木不似先前茂密，看样子前方一定有前人开凿的山道，顿时加快了脚步。
　　大约半柱香时间后，光线越来越浓，直到迈过稀松的树林边缘，这次彻底光亮敞透，豁然开朗。
　　眼前是条平缓的石道台阶路，沿着往上看，尽头是一座朱红色的大门，门匾是三个大字，“栖雁寺。”
　　“唔，是个和尚庙啊……”
　　待到他们走进门前时，才发觉这门虽然大，可原本的红色以及黯淡许多，有的地方还露出灰色，远没最初看时的光鲜。
　　“……该不会没人吧？”李暮泽盯着门上两个铜环，那上面已经生了铜锈。
　　“……来了。”
　　上官织颜忽然淡淡说了一句，在小王爷“什么来了”的惊讶声中，背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吱呀——”
　　门缓缓打开。
　　露出一个小和尚的脑袋，他一眼就看见了上官织颜和李暮泽，奇怪的是，脸上并没有什么诧异表情，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恭候两位多时，请随我到厢房休息。”
　　“……”
　　“哎——你怎么知道我和织织会来啊？”李暮泽将下巴搭在上官织颜一边的肩膀上（无视那双丹凤眼的不满斜睨）好奇问道。
　　“啊，这，是主持命我等候两位公子的。”小和尚解释道，“一位是浑身高贵气质，容貌非凡，”他偷偷瞄了一眼上官织颜，继续道，“一位，呃，总之是在一块儿的……”
　　“……”小王爷十分难得消沉得嘴角耷拉下来，“织织，我明明也一身高贵，英俊非凡啊，为什么这么简单就带过去……”
　　“我看你的特点，没几个人能说出来。”
　　幼稚无赖，能把人气得牙痒痒的草包一个。
　　“……织织，是在安慰我吗？”
　　完全把话听反意思，倒不如说是彻底满拧的李暮泽立刻容光焕发，眨巴着眼睛向上官织颜求证。
　　“……”
　　上官织颜看向那个小和尚，“带路。”
　　“啊？哦哦……”
　　看呆了的小和尚连忙回过神儿，侧身先请他们进寺。
　　“织织你说话呀，是不是在……害羞？嘿嘿，关心人家就直说嘛~”
　　“……”
　　“呃，公子，那是寺里的水池……”
　　“放心啦，你容易害羞这件事……等等等等！不要松手啊！我不会泅水啊！织织，我错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