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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来者复为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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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
永兴军城中的大户人家,治京兆府唐府内,却比往日更热闹了些。
当然是因为我的存在。
据丫鬟所说,我,永兴军城唐府千金、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唐羽瑶,在昏迷了整整十九个时辰之后,终于醒来了。
“小姐,先把这碗姜汤喝了,暖暖身子。”一个穿着素衣的少女此刻正捧着一碗姜汤,碗很小,看质地很像是和陕西历史博物馆那个倒流壶同宗的耀州窑,我盯着那个小小的古董碗愣了半天,然后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她冲我微微一笑,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我发前的流海。
我依旧茫然地并且仔细地环顾四周,雕花窗门,轻纱账床,檀木屏风,笼丝熏香……还有一大堆我根本认不到叫不出名字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古代女子的闺房,我去苏州参观园林的时候看见过。
那位端着姜汤的少女握住我的手,道:“小姐……紫菀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千难受万难受,千万也别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我沉默,看着她那双大眼睛里不停地往下落泪,心里没得软了下来,管它是不是梦,就是梦里,我帮人家抹一下眼泪也不会掉一块肉。
于是我一只手捧住她的小脸,一只手帮她抹掉脸上的眼泪,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帮她擦干眼泪。
“小姐……”她一只手抓着我的手,那只手上明明灭灭地传来颤抖,“小姐……紫菀求你了……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
我哪里跟自己过不去了……我虽然也是自小体弱多病的种,但是自从到了这美丽的古色古香的古都西安,身体还算不错,起码这五天里生龙活虎。
我重新茫然地看着她,她也凄婉地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相互凝视着,我不知道这一段凝视的过程她想了些什么,总之我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张脸。这张脸很小,小到我这样小的手也可以把她捧起来,但是眼睛很大,极富灵气,看样子也就比我小那么一两岁的样子。
就在我们两莫名其妙地对视了大概N秒之后,我突然听见了珠玉相交之声,一连串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少女听见,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床旁边,怯声道:“老爷,夫人。”
我歪了歪头,寻思这梦有丫鬟也就算了,怎么连老爷夫人都出来了……
一个还算比较威严但又不失慈爱的四十多岁的长胡须大伯和一个看起来很和蔼也比较年轻的中年女子站在我面前,应该就是所谓“老爷”和“夫人”。
这太颠覆我平常看的电视剧了,老爷夫人哪有这么年轻的。
出于惊讶,我的嘴唇动了动,另一方面脑子在飞速旋转,事实上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个什么梦。
“紫菀,小姐现下怎样?”“老爷”一本正经地问那个丫鬟,嗯,看样子她叫紫菀。紫菀侧身做了个万福,道:“小姐刚醒,但是一句话都不说,姜汤也不喝,紫菀担心……”她话还没说完,那位老爷大袖一挥,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也许是因为我的脑子飞速旋转时双眼处于空洞状态,那位夫人一坐到我旁边就开始抹眼泪:“瑶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娘心里何尝不是呢?你要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亘古不变的……你是娘的心头肉啊……只是你与李家少爷的亲事,是你还小时,忠顺王爷就给你定下的……”
我晃了晃脑袋——定亲?
我木然地看了看紫菀和那位老爷以及他们身后的几个家丁,此时此刻极度想要让大脑让我强行醒来。
“夫人,咱们先让瑶儿歇歇,待她身体好起来再与她商谈。”那位老爷依然一本正经,让我怀疑趴在我身上大哭的是不是他的夫人。
那位夫人抹了抹眼泪,哽咽着用她的手掌摩挲着我的面颊,很软很舒服,但是也别扭。然后她抽噎道:“瑶儿……”半天就再也没说出一个字。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不晓得应该说什么。
好在她也没摩挲多久,就眼泪汪汪地拍拍我的肩,说:“瑶儿,你好好休息,要什么尽管跟下人说,娘待会再来看你……”我极度无辜地点了点头,她眼圈又是一红,便和那位“老爷”走了出去。
他们走了之后,一数家丁连带着紫菀一起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碗姜汤还在一旁的木凳上,小小的碗勾勒出极精致的轮廓,碗里的汤水怕是已经凉了。
我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这床很漂亮,看起来有点两宋的风格——其实我也搞不大懂,总之宋代的基本精致婉约,唐代的很大气。
我用手笼了笼熏香,转身,看见一架梳妆台不偏不倚地在我的正对面。
我依然是我,只不过面色尤显苍白了些。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汉服,倒有几分像曹公笔下的林妹妹的风骨。只是不像我。
这真的是梦吗?
等等!
刚才我不是应该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看那个古董么,怎么会突然间做梦了呢?……刚才……刚才……我碰到那个玻璃,玻璃就开始发光……然后我被玻璃吸了进去……打住!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被玻璃吸进去……难道从西安开始,我就一直在做梦?
而且梦里还有如此清晰的思维能力……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雪越发厚了。
我刚从杭州到西安时,西安的一场大雪刚停,只是钢精水泥包裹之下的古城,到底是没有真正的古城的风味。
冬日里化雪难,所以爬华山的时候,我几乎是一步一颤地走着。
华山半山腰有一只姜黄色的肥猫,我见着就很喜欢,当时想尽了各种法子讨好它,它都不为所动,还是同旅行团的某帅哥□□了它它才肯摇两下尾巴。
我的头有些微微的痛,仿若想到了什么。
……同旅行团的某帅哥……?
林川!
当时,我是和他一起被吸到玻璃中的,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切不是梦,那他现在也许就在这附近。
我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纤细的裸足触到厚重的毛毯上,触感清晰而又模糊。
如果这不是梦,那么我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