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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四章、秋发已衰改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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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朔日夜中,夺罕刺帝旭,不成,伤内侍禁卫数十,夤夜北逃。近畿营副将符义与黄泉营参将方海市率兵士五百,夜开帝都永祚门,举火缉捕。辗转往返中路、赤山、合安三郡,行程千里,毙马无算。夺罕狡黠,数扑数逸,王师折损近百。八月中,终杀之于莫纥关外,尸身为迦满军夺去。
——《内阁大库奏章合牒天享卷十四年八月》
“鉴明!”
帝旭呼喊着自梦中惊醒,那日情景还历历在目,方鉴明最后亦是和盘托出,他不气,只是恼,复而亦觉得方鉴明此番设计精巧,怕也是为了着濯缨去杀那不知是死是活的苏鸣。可他也偏不让方鉴明多好过,那肩膀,在照料下倒是很快好了。方鉴明回头望他,不笑,只微微将眉心结起,似是有些幽怨的样子。
“你往怀里揣些什么呢?”帝旭轻咳了两声,说:“水。”
方鉴明仍旧不见什么波澜地答着:“一些小玩意儿。”
帝旭见他奉水上来的手,便又问:“小时候送你扳指你不稀罕,怎么这一枚,你一戴竟戴了十年?”方鉴明答:“陛下隆恩,雕工又精致。臣要时常感悟。”帝旭看惯了,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冲他发脾气要他好好的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这鉴明,偏不得好好说句我喜欢得紧,带着又如何——这样让我高兴的话来么?”方鉴明心里被唤醒了一丝温热,浓稠如蜜。酸楚还是占了大半,仍记着海市追逃亡的濯缨,却在赤山城外的驿馆病了许久了。从被她打发回来的小兵士们口中得知,这病缠绵至极。
方鉴明如同被人劈脸一顿掌掴,面上好生难看。
望着帝旭的眼睛也添了几分别样的心思。帝旭看了,叹口气,“鉴明,扶我起来。睡不着,坐一下。”
方鉴明低垂着头过去,将帝旭从绵软得几乎将人淹没的塌上扶起来,披上斗笠,帝旭却问:“你冷吗?是快九月了。”方鉴明摇头,帝旭呵呵笑了两声:“秋意虽淡薄。我害怕你病了,谁来也不妥帖。”
“鉴明,记得你小时候偷喝桂花酿的事么?”帝旭和他絮叨起少时,方鉴明也浅笑:“记得,那是那时陛下唯一能偷到的酒,因为味甘不辣,臣醉后闹出一串笑话。”帝旭也牵动了嘴角,仍旧是那淡淡的笑意,多年未曾有过大的表情,怕是脸都僵了。
“事后朕同你被先帝罚了板子,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可脾气古怪得很。紫簪那时滞留京内,女孩子娇气,难免哭哭啼啼,你倒好,说她瞎哭什么,挨揍的又不是她。”方鉴明垂眸:“那是臣无处撒气,想陛下是因紫簪姐姐去偷酒,事后大抵觉得我甚为无辜,便寻了她的不是。”
帝旭摇摇头:“每每你与紫簪斗气,我都不知如何是好。”“紫簪姐姐大气。”方鉴明说着这些,已经尾随帝旭出了宫门,“不,后来是你略大些了,不与她争了。”帝旭缓缓说着,方鉴明淡淡一笑,情绪里察觉不出其他,慢慢答着:“其实彼时,臣与紫簪皇后不甚相熟,也就匆匆见过几次面而已。”抬头却有些迟滞了,说不去下面那句,他认得这是去哪里的路。
那是小时候伯曜寻方鉴明麻烦,他受了气无处撒,褚仲旭便会带他去那里,其实小孩子友爱,只是他特与褚仲旭亲近,伯曜虽为太子,本身不甚得宠,夺嫡废储一谣言喧嚣尘上。纵使是孩子,也未免心慌。越是与帝旭亲近,越是引得伯曜吃醋,才会时常寻隙。
方鉴明心里突然又生出柔肠百转,原来他都记得,又寸寸撕裂,他又何苦都记得。
月成细细一勾,又是快朔日了。
到十月里,有人来报说海市新添了咳嗽的毛病,方鉴明有些焦急,却也奈何不了。十一月,京内亦是大雪,几乎封了天启城。
方鉴明在廊上暖一壶酒自酌。濯缨走了,海市不归。他只能自己欣赏霜平湖冻结的美景了,檐下飞雪,满世界都是白色在舞,方鉴明眯起眼,想起那年在红药原上捡到濯缨之前,亦是漫天大雪。捡到海市时,是满地辉光。
硝子来只是稍施了个礼,便直接开口:“总管,线奴来报,说是昶王想要小公子。”方鉴明微微一皱眉,叹气:“哪里是要小公子,去,查清他何时要。”
硝子抱拳称是,这便退了下去。方鉴明慢慢的饮完壶里酒,慢条斯理地起身,整整衣衫。只是若是细心,倒能看得出他似乎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全身。
帝旭极是无聊,方鉴明知道他早早养了一群貂女。便难道给他支招,“陛下,不若去围猎。”帝旭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问:“鉴明想狩猎什么呢?”方鉴明答:“臣想猎乃陛下之所愿。”“哈哈哈,好,那且比一比,日子,准备妥当后就你择吧。”
方鉴明莞尔,稍稍思索了一下才说:“陛下养的貂女好不好?”帝旭轻轻点头,嘴角微上翘,方鉴明又问,“鹞子呢?”帝旭也点头,他便说:“那三日后吧。正是大雪,陛下不曾行过此典礼,是否今年一试?”
帝旭点点头,说:“鉴明有心思,你不怕被认出来了?也好,今年冬天甚是无趣,那便三日后围猎。”像是有些不爽快地又说:“季昶他,最近还在养那些乐师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