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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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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那天晚上,迷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不,应该说是那个叫时小毛的炮兵带着他的老婆孩子找到了他。
经过了一夜形如炮击的拆房子活动之后,第二天一早,收容站的全体,包括刚刚加入的胖子时小毛全被押上了去军部的车。
他们茫然着,悲哀着,不知所措着,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军部已经来人庭审,已经到了定龙文章生死的时刻。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略显怪异的地方——它是临时布置的,布置陈设的人显然是对西学很看重的,似模似样的原告席、被告席和证人席都有——尽管它是中式家具搭就的,但安排活儿的人却大概是个大老粗,两排兵衙役一般的戳在道旁,把步枪如水火棍一般杵在地上——看来他们和迷龙不辣丧门星们一样,对审的概念也仅仅来自戏文。
孟烦了环顾了一下整个法庭,有些失望——孟潇没在这儿。
虞啸卿和唐基却早已在那里了,还有一个挂着少将衔但一脸漠不关心的家伙,自然便是军部陈大员。张立宪坐在侧位权充了书记员,正位有三张椅子,却暂都空着,那三位在靠墙放的几张椅上做事前的休息。不爱冷场的唐基在和军部的大员耳语,就轻松的表情来看显然在谈与此无关的话题。虞啸卿却是哪个座都不入,却在孟烦了进来的时候用审视的目光多看了孟烦了几眼——那目光把孟烦了吓得心惊肉跳,于是他直接拽过迷龙挡在了自己前面。
过了会儿,虞啸卿大概是把那两位的私话打断了,他们终于坐正了身子,于是便出现了一幕中国式哑剧,唐基对了正位向军部大员示请,军部大员向唐基示请,敢情这场官司是谁的主审都没定。
于是虞啸卿一屁股在主审位上坐了,这倒也解决了那两位的悬案,两位看了眼虞啸卿,相视一笑,也就剩下个左右的问题,左右倒是立刻分布停当了。
虞啸卿询问地看了看左右的两位。
于是那场谦让戏又开始了。唐基向军部大员一伸手,“陈兄请。”
军部大员说:“唐兄请。虞师座请。”
唐基坚持,“陈兄请。陈兄是上使。”
军部大员推让,“何来上下?又何敢有占?虞师座请,唐兄请。”
唐基再坚持,“虞师座已占了一次先了。这回还是陈兄陈兄。”
虞啸卿夹在中间几乎有些让人同情,他那脑袋左右左右地拨浪鼓一般,看起来他很想自己就开庭算啦,但被唐基那么一说就只好继续做拨浪鼓,终于忍无可忍时向着陈大员一摊巴掌,倒像要揍人一样,“陈主任请!”
显然陈主任与虞师座倒不是那么融洽,愣一下,干哈哈,“好好,客随主便。那就有占啦。”他足咳了三五声才清好嗓子,“开庭!”
于是临充法警的兵们就对仗得很绝,“虎-威”的一声,还把枪托子在地上捣了两捣,“升-堂!”
不辣和丧门星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他们被审判席上的人们瞪着,被旁边的人连踢带掐着,两位才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
虞啸卿和唐基瞪着证人席,唐基倒自在,哈哈大笑,“乡野鄙俗,吝缘教化。大家可发一哂。”
陈主任的哂很像干巴巴的念白,“哈哈……”
虞啸卿很不幽默地喊了一声,:“带犯人!”他没法儿觉得不丢人。
阿译在悄声纠正:“这不对。他没定罪,是被告。”
龙文章被押进来,重犯的排场,余治和李冰押着,他看了眼窝在墙角的证人群,然后便开始打量这似公堂又似法庭的地方。唐基和陈主任都在盯着他,书记员张立宪做出一副愤笔疾书的架势,但他的兴趣似乎在这老房子里的某处房梁上,于是不甘输掉任何半口气的虞啸卿便也一起瞪着那房梁。
证人席间,有人在“团长团长”地轻轻念叨,有人在无声的抽噎。迷龙往前轻轻走了一步,被掠场的何书光瞪着,被郝兽医掐着最敏感的一块肉掐了回来。
沉默得很。唐基挥了挥手,余治过去松了龙文章的铐子,于是龙文章轻叹了口气,看着和揉着淤伤的手腕,虞啸卿不愿意往那上边注目,于是便盯着自己的桌面。
证人席上某个傻瓜的心脏实在是跳得太响,于是孟烦了瞪着旁边的阿译,轻声地说:“别跳啦,傻瓜。”
阿译迟钝地看了孟烦了一眼,蛇屁股伸手指了指孟烦了的心房。于是孟烦了才意识到原来那震天撼地的心跳声来自他自己的躯壳。
虞啸卿终于给自己的手找了件事做,他一开一阖着腰上的枪套,让上边的金属扣发出碰击声。让人觉得他会全无先兆地拔出他的柯尔特,把他的审问对象崩于就地。
外面的一阵喧嚣声打破了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