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战歌云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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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都是封朝的国都，依着国库付给的银两养就了一方水土，三月半的桃花酒酿，元宵打灯笼的烟花街，一幕一幕在眼里生了根。沧都的人享着乐子，烟花柳巷的拥簇着，国主也得顾上远在国都之外的封朝国土，北有琅江水岸，南有闲城。琅江水岸隔着邻国的白朝，战乱始于这里，琅江水岸得防着白朝战军渡河过江来突袭封朝。而闲城，临着沧都，一城之差，国主基本顾不了这里。这里是封朝的苍茫与破落，却住着封朝最小的皇子齐鸾之，闲城人尊为“四王爷”。同在闲城的还有封朝的“战歌云鬼”，谢听云。
他是个传说，曾手持双剑只一人便使白军全军覆没，战场之上若是鸣起封朝战歌，双剑划过凛冽的剑风，英气自履下而生，他的剑他的刀，只为了覆灭敌人而挥舞，手刃的尸身千千万，他却能迎着朝风迎着凯旋之歌归来，他是战场上的英雄。
他却也是朝上辩夺的好手。云鬼二字不是空来，他是“鬼”，论心计论权术，他是封朝之最。曾有人试图击败他作为“封朝之最”的地位，后来，那人疯了，如今在家宅里守着，痴傻疯癫，对着一株桃树笑笑停停。
没有人知道谢听云做了什么，所有人敬他又怕他，似神似鬼的“战歌云鬼”。
就是这样可敬可怖的战歌云鬼，后来被国主送往闲城陪伴四王爷。国主在闲城四王府旁落下听云殿一座，封谢听云为“听云王”。这桩事发生在元霄节庆后，只传言沧都的花灯都被一柄红线银刀扎穿，那银刀深深扎在城门上，第二日谢听云便踏着马离开了沧都。
此后沧都少了个谢听云，闲城多了个听云王。本来日子数着也就过去了，谢听云陪在四王爷身旁，他不受宠他亦刚刚被贬离沧都，一个听云王圈住他在朝中的叱咤风云。无奈闲言又传出：得听云殿者，得天下。
他又被推到刀尖上，架不住流言，恰逢北方琅沧水岸有白军来袭。他被派去镇守水岸剿除敌军，一去不回。
这一回传到沧都的，是白朝的战歌。
他想过，此生若死，应是死在朝堂上，而非在这片寸草不生的水岸上。
绝影马蹄下生风，载着谢听云踏过遍地泥泞水渍，溅起的水撒散开来，竟形成圆月形的弧圈，击退了围攻而来的白军将士。月光盈盈，映出谢听云的影子像悬起般，身下的绝影马却是没有影子！
他却紧抓着马背的缰绳，血丝丝磨出来，眼神凶狠的冷冽。他只在害怕的时候露出这种表情，这种，恨不得撕裂所有的凶狠。他从未惧怕过战场，却在这片他屡战屡赢的水岸上，有了悔意。哪怕是对付那个疯宰相的时候，他都不曾后悔过。可如今已是腹背受敌的局面，白军一波波的来，而他身后只三十悍将。可所谓“悍将”，真假早在敌军挑起他们的尸身时辩明。现在他身后只余一人，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封军副将萧潜。萧潜身上早落了不知多少处刀伤，而他有绝影马护着，刀剑皆落在马身上，刺一次便是一阵惨烈的低鸣。
他最大的限度是敌三百精兵，而今白朝已派出一千精兵围袭琅沧水岸。三日前他修书一封命人送往沧都，然而求救的战报未送到，传信兵的尸首被发现在沧都城门，那封战报不见，沧都人看到的是满身的剑痕，自然联想到远在琅沧水岸的谢听云以及他“鬼”般的作风。沧都蔓延开的谣传对他不利，这边没有救兵救援，他和萧潜渐渐落入下风。
然而对战许久，白军的将领却未见踪影。他也来不及细想，绝影马又受了一箭瘫软倒地，已至极限。这匹昔年国主赐予的战马再也无法站立，瑟缩着躺在了泥泊里。白军的逼迫越来越近，他突然挥舞双剑，衣玦湿淋淋的扬起剑风，生生将敌军逼退了几步！
没有鼓号兵，风声做战歌！风从北而来，伴着夜来的雨，哗啦啦的吹醒了琅沧河的游鱼。谢听云握紧双剑后退几步，眼角眉梢带了点傲意，像从前很多次那样，他的眼神就是他的武器，他的剑就是他的护命盾！
白军俨然被他逼到了水岸边，面对步步逼近的谢听云，他们迟疑着拔出腰间的剑决意进行绝地反击！
他却突然笑了，“轩辕不狩在哪里？”
敌军众将士面面相觑。他又笑，“或者，你们根本不知道轩辕不狩是谁是吗？”
不等回答，谢听云就挥剑斩向水岸，剑风撕裂衣玦直抵身体，划灭了白军五百精兵的性命。他们摇摇欲坠倒下那瞬间的错愕在他看来甚是可笑，“那我告诉你们，轩辕不狩是白朝第一将领！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白朝人！”
没有无将之军，没有轩辕不狩的白军不是白军。
为何“白军”此次比以往来的都多，为何“白军”独独缺了行军之将，为何传信兵死在城门口，那封求救战报又去了哪里？从他驱使绝影马进入琅沧水岸开始，他在这几日间经历的所有的事便都隐隐的透着异端。有什么不对？谁在对他下手？谁会对“战歌云鬼”下手？水岸凛冽的风划破了他的战甲，黑色撕裂点点白。他捂着胸前的墨骑甲，低声吩咐萧潜，“咳咳...去号角台吹响凯旋之歌，我们马上回沧都。”然而绝影马却是不能用了，它倒在血泊里，黑骢微微颤抖着，琅沧水岸一战在它身上得到了很好的映证。他有机会逃跑，绝影马踏蹄迅疾如风，它却遵从主人的意愿留在这修罗场。因他谢听云的人生里，从没有“逃”这个字！
他收拾起断裂的双剑，却听到白朝的战歌率先响起，他怒喝道，“萧潜！”
冷不防一柄冰冷的刀尖抵着他的后背，号角台上根本没有萧潜，是穿着白朝战服的小个子士兵。萧潜正在他身后，用一柄刀抵住他的身体。“没有凯旋之歌，你也回不了沧都。”
伴随着萧潜低沉的近乎诡异的声音，水岸上空渐渐拉散开类似鸟类的哀鸣，乌金色的雎鸠盘旋在一株槐树上，利爪勾着枯树枝。这树显然枯死了，槐树叶子早在几年前就埋入了污泥中，雎鸠又仰头高鸣。
“传信兵是你杀的，那封信呢？”他不顾及性命，却率先问了信的出处，身后的短刀似要刺进肌肤里，一寸一寸的逼近。
萧潜望着雎鸠的方向微微笑，“那小子挺年轻，才14岁，他快到沧都城门口的时候被我拦下了，我问他要信他却不给，固执的要命！最后还不是被我...呵呵，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二王爷喜好养鸟，最宠的那只鸟叫‘乌利’，是雎鸠，二王爷养的鸟中数它最凶狠，所以我就用它...把他的衣服挑开...所有人都以为是你谢听云的做派，事实上，你的下场也和他一样，看到那株树上的雎鸠了吗？”
萧潜强按着他的头转向了老槐树，它的爪子还染着血，正悠闲地舔舐着爪尖。“乌利？”
“对，乌利。”他幽幽笑着，刀尖顺着谢听云的后背划半个圈，猛地刺进他的身体！雎鸠闻到血腥味，伸展短小的双翼开展攻势，谢听云被短刀扎进的后背成了它掠夺的目标。
连日来的战事让他无法反抗，血晕染在水岸里，后背被刀深扎的地方疼的要命。
他亦想过，此生若死，应是伴着封朝战歌而死的，而不是这听来嘲讽的敌军战歌。
战歌却在这时停了，萧潜怒的看向号角台，那里空无一人！才感觉有什么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握着刀柄的手腕处还有白朝战服特有的藏青色，是那个鸣起战歌的小兵！他的手法快而准，拔出短刀的时候牵起血丝，瞬间转移了雎鸠的注意！萧潜死在谢听云身旁，尸身上停着一只雎鸠，乌金色的眼睛贪婪的看着他的流血处。
“白朝战兵”揉揉手腕，短刀扔在水岸上，有唰啦啦踏过流水的声音，视线处最终凝着一双鸢红绣靴。靴子的主人开口，“古古姐，这两个人，谁是小王爷吩咐要救的人？”被称作“古古”的“白朝战兵”取下战盔，青丝湿淋淋的黏着鬓边，她伸手拉开他胸前的墨骑甲，用扯下的白军战服把他从后背到前胸牢牢的扎紧。语调不缓不慢，“谢听云。”
“听云王谢听云？”穿着鸢红绣靴的小姑娘瞪着玻璃样的眼睛，“这刀子捅的太深，会不会没救...”
她把扎紧的战服又打了几个结，“鬼...怎么会没救呢？”
小姑娘闻言怔怔的看看她又看看谢听云，“鬼？”又见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醒着，留着你的命，把听云殿和听云王拿回来。”
她也不明白“古古”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何况对着一个将死未死的人说句话他就能活过来？其实挺荒谬的，但在她的眼睛里他确实慢慢颤动着嘴唇，“咳...咳...”她不得不承认，“古古”姐总是能让荒谬的事变得可信。
有的时候，好像除了相信她，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毕竟，一个能在瞬息间杀死封军副将的人，一个接到吩咐后能迅速隐入敌军的人，她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袖儿，带上他，我们回闲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子] 战歌云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