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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梁晓筝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体力早就超过了极限,可腿依旧机械地往前迈,身后的人仍然紧跟不放。她猜测它应该早就没有了心跳呼吸,只是会活动的尸体罢了,但她提醒自己不能停下来,这个如同黑炭的家伙极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落日西沉,树林里明显昏暗了,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一个铁的事实,她必须停下来休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雨愿,梁晓筝欣慰地笑了,她咬紧牙,坚持朝着前方跑去,身旁闪过的一棵树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跑了一圈,如愿绕回原地,她直直地奔向那棵树,细长的丫字型的树,约莫三层楼高,分枝处相距很近,属于适合上爬的树。
      梁晓筝鼓足劲,冲过去,她猜测自己连下辈子的力气都要耗尽了,爬上这样一棵树去休息,对她而言太重要了,她需要休息,非常需要。
      尽管大脑进入半罢工状态,梁晓筝还是不忘爬树需要空出双手的常识,她边跑边把雨愿递到嘴边,不忍心一口咬下去,她闭紧嘴唇夹住几瓣花瓣。
      空出的右手让爬树成为可能,但用于拼命呼吸的嘴突然闭上却险些令她呼吸停止,她皱紧眉,不让自己张开嘴。然而,她所剩的体力完全没有想象的多,不仅手臂没有力量将僵硬的身体往上带,她抬起脚时,几乎感到无法弯曲的腿会当场折断。她艰难地跳上第二个分叉,危险已到身下。
      离地不到两米的树干上,梁晓筝正准备继续往上,左脚却传来不一样的感受,心中警钟大鸣,她明白自己遇上了糟糕的事,鞋卡在分叉的细缝里。
      她吃力地往上提,越是急越拔不出来,心如火燎。上不了下不去,在距离地面如此近易于被攻击的位置,眼睁睁地看着追赶者将剩下的一只手伸向她。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偏头取下背包,左手拉住背包带,疯狂往下砸。
      或许,她应该感谢左脚被卡得太紧,她尝试着松开右手后,还能稍微稳住晃动的身体。她弯下腰,扯开鞋带,就在可怜的背包被扯来扯去,几乎要将她拖下树时,她抓准时机松开左手,树下的人抓着背包连退了好几步,她趁机拔出脚,光着左脚爬上更高的地方。
      梁晓筝在高些的树枝坐下,马上张开嘴拿过雨愿,大口大口呼吸,她轻轻敲打没能得到休息的腿,让腿恢复一点儿知觉。她太累了,不是灵雨,而是汗水,衣服可以拧出水来。
      她低头看着树下,盘算着如何脱逃。她所在的位置暂时安全,但无疑就只能这样被困在树上,没有冲下去的机会。她按摩着腿上的肌肉,奔跑中马上静下来非常难受,心脏负荷太大,她猛吸了几口气,调顺呼吸,干咳几声,嗓子仿佛撕裂了般的痛。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有考虑过等人来救自己,不过等待的成功概率难以想象。古枫和今雪恒登山,回到旅店差不多是傍晚,发现她不在,再计划出来找,她早就断气了。柏妃和欧阳常去山下神社参加庆典,不会料到她遇上了危险,就算还有人活着到山下去通知,就算有人通知了,他俩也不可能猜到她在禁区里有麻烦。
      梁晓筝有些沮丧,一度觉得自己这是在等死,她听到脖子被拧断的声音,看着那只折断的手腕在她身上穿了几个大洞,最后,身体燃烧起来,烧焦的身体散发出恶心的气味,流出黑色黏稠的液体。
      想到自己会这般丑陋的死去,她倒吸了口冷气,她可不想在山中当神秘失踪人员,成为奇怪的养分。或许应该活下去,或许还有机会,她这样想着。接下来,她立即想到,必须先拿回她的鞋,没有鞋,再好的计划也无法维持。这是一场持久战,属于她自己的战役,要么在战争中取胜,要么战死。
      她把雨愿抱在胸前,急促的呼吸似乎都能吹动花瓣,她觉得自己闻到了让人心情舒畅的清香,一种让人想要活下去的味道。
      她找了个靠近树顶叶片密集的地方,慎重地把雨愿放在那儿。她默默为自己祈福,现在,除了勇气,还需要老天的眷顾。拉了拉贴在身上的衣服,一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她颤抖着往树下移去。
      剧烈运动后,酸软的四肢经历短暂的休息将更加无力,梁晓筝切身体会到了。腿在恢复了一点知觉后又胀又痛,膝盖一弯似乎就没有办法再伸直,她压抑地低声□□,小心地移动。
      树下的人发现了树上的动静,紧靠着树,寸步不离。梁晓筝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军用小刀,这是她此刻唯一庆幸的事情,她割断一根约一米长的树枝,握住末端,计划一边驱赶树下的人,一边探下身去拿她的鞋。
      这是极其危险的方式,如果一只手握着树枝,那剩下的一只手要么抓住树干保持平衡,要么去取鞋,一旦选择后者,则很可能一个不稳掉下树去。要是她一只手抓住树干,一只手去取鞋,就完全丧失了自我保护的能力。
      梁晓筝决定赌一赌自己的运气,她晃动着树枝将追赶者支开,松开另一只手计划去拿鞋,可身体却不稳地往前倾,她猛地抱住面前的树干,过度冲撞让胸口一阵疼痛。
      祸不单行,她在离地不到两米的地方感慨时,追赶者已走到她跟前,断掉的手臂贴上她的脸。梁晓筝猛地往后一退,背撞在树干上火辣辣的痛,头直冒金星。她吃痛地揉揉头,脸上被断骨尖端划出一道细口,红色的血混杂着黑□□体流下。
      无路可退,她抓起树枝,不顾一切地将切口那端刺下去,树枝斜穿过对方的脖子,插在上面,树下的人挥动着手臂往后退了几步,这是梁晓筝最后的机会,她拔出鞋,奋力朝树上爬去。
      树下的人不满意地撞着树,一下接着一下,再加上梁晓筝往上赶的又急,震动把雨愿抖到树叶边缘,即将落下。
      梁晓筝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扑上去,接住雨愿,她一手提着鞋,一手抓着雨愿,抱着细细的树枝上空中晃来晃去。
      晃动中,她无意间发现远处隐藏在树木中的建筑物,与她跑过的任何方向全然不同的景色,她不确定是不是出去的路,至少她看到了一线希望。她穿好鞋,亲吻雨愿,为自己打气。
      下移到不算太高又还安全的距离,她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双脚着陆的那一秒,她再度相信她的脚会断掉,没有时间浪费,她迈着发麻的脚向着未知的方向跑去。

      在此同时。
      柏妃走在逐渐昏暗的树林中,一边走一边叫着梁晓筝的名字,树下,杂草上的物体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黑色的断手,断口处流出的黑色液体覆盖上周遭的杂草,她审视四周,树干也留有部分黑色物质,地面脚印杂乱。柏妃担忧地望着地上的手,不想那手指竟突然弯曲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后一退,快速离开。
      欧阳常走到树下,研究地上的背包,上面粘满了黑色液体,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包,跟着黑色痕迹狂奔而去。

      梁晓筝还在卖力地跑着,难得的休息后现在更加疲惫。不一会儿,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几棵不算高大的树,宽敞的平地开满野花,脚下的土又软又滑。
      下一秒,她一脚踏入了某个潮湿空间,死亡的感觉顷刻袭来,身体保持着某种姿势正在下沉,她想抓住什么东西往上爬,可四周的土太软了,而一旁的树又相隔太远,她越是挣扎陷入越快,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沼泽,致命的危险地带。
      她呆板地转过头,追赶者已站在身后,断了的手腕处,黑色液体大量往外流,透过脸上的洞能看到它身后的景色,脖子处插着树枝,黑色液体顺着树枝滴下。她不甘心地望着那张不会有表情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远,没有人能救她,她将死在这里,连尸体都找不到。
      追赶者的身体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黑色液体沿着新增的裂痕向外流淌,它踩在黑色液体上,沼泽似乎对它也不起丝毫作用。它弯腰伸向梁晓筝手中的雨愿,仅剩的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抓到了花瓣。梁晓筝没有松手,反而双手抓紧雨愿往下拖,就算是陷入沼泽,她也要带着雨愿陷下去,决不交给眼前的这人。
      两人争执着,梁晓筝的身体在沼泽中被拉的斜侧过来,本来没入沼泽的腰,也在争执中被拉到地面之上,泥裹住了她的腿。
      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蓝色大鸟围住了追赶者,坚硬的嘴壳啄着它的头,追赶者松开手去驱赶大鸟。
      这一放手让梁晓筝失去了向上的拉力,急速下陷,转眼没过了肩头。她伸直右手,把雨愿高高托起,遗憾地想象着静山最美丽的景观。
      当胸口传来的压迫感让她彻底绝望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梁晓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一头过肩金发随意垂下,清澈的蓝眸中透着些许焦虑,些许喜悦,更多的是镇定:“不用怕,马上就救你上来,没事的!”
      欧阳常踩着脚下又湿又软的土地努力往后退,右手抓紧梁晓筝,左手缠着类似绳子的蓝色物体,那绳子一端缠在他手腕,另一端分裂成五条,每一条缠上一棵树。
      蓝灵鸟拍着翅膀,嘶鸣着驱赶自己的敌人,不让这个东西靠近它的主人。它的对手逐步停止了动作,倒在地上,化成一滩黑色黏稠液体。蓝灵鸟警惕地围着它转,不离开也不再靠近。
      梁晓筝的思维还没有完全回到现实中,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还在呼吸的感觉就像做梦。
      欧阳常费力地将梁晓筝从沼泽中拉出,给她戴上了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有燃烧的火苗,梁晓筝伸手就要把它拔下来,被欧阳常制止了:“保护用的,戴着吧。”
      梁晓筝挣扎着站起来,她满身是泥,迈着不稳的步子颤抖着朝前走,欧阳常一把拉住她:“别逞强了,我背你出去。”
      梁晓筝本想开口拒绝,动了动嘴唇竟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任由欧阳常背着她慢慢走出树林,她好想再看一眼手中的雨愿,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梁晓筝醒来时,浑身酸软无力,她下意识抬起右手,手中空无一物。她掀开被子,侧着身体坐起来,没有心思关心其他,她现在只想知道雨愿在哪儿。
      摇摇晃晃走到门边,打开门,梁晓筝看到了她在找的东西。门外,一只蓝色大鸟,身环柔和蓝光,它松开嘴壳,半透明的紫色花朵落在梁晓筝脚边。梁晓筝撑着门框,弯腰拾起雨愿,蓝鸟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展翅飞入星空。
      梁晓筝握着雨愿,看向走廊外,普通的小院,水池,假山,花草,大树下一张石桌,四根石凳。小院四角立着四根石柱,石柱上的圆洞中火光跳跃。
      梁晓筝走下台阶,慢步小院中,她找了块长扁的石头在树下挖了个坑,她捧起雨愿,虔诚地祈祷:“请守护今雪恒,勇敢地活下去。”
      她把雨愿放入坑中,填上土,双手在上面压了压。之后,紧盯地面,她急切地想要看到传说中的雨愿将带来怎样的不同。
      稍顷,埋入雨愿的地方透出淡紫色的光来,半透明光球从土中溢出,飘向夜幕。紫光在脚下的土地蔓延,一个接一个的光球缓缓升起,梁晓筝惊喜地看着这些半透明的物体越飞越高。
      紫光从山脚延伸,一直攀上山顶,整座山染成了淡紫色,数不尽的光球徐徐上升,仿若缭绕于静山的云衣。
      梁晓筝仰望满天繁星,微笑着落泪。

      静雨阁,古枫和今雪恒正在泡温泉。
      古枫将头枕在温泉池边缘的石块上,折叠整齐的白色毛巾敷在额头,他将身子缩入冒着热气的水中,呆呆地望着天。
      唇上的感觉依稀存在,一想起今雪恒的话,他就不自觉紧张起来,偏偏这时候,另外三人还都去了神社不回来。这样不被打扰与今雪恒独处,古枫莫名红了脸。还好是在温泉池中,弥漫的热气不仅掩盖了脸上的细节变化,而且也能将脸色熏染成温暖的颜色。古枫继续望向夜幕,数着天上的星星平静心情。
      今雪恒则明显自在许多,双臂摊在池子边缘,慵懒地闭着双眼,登山的疲惫已消失无踪,他尽情享受着轻松与舒适。一会儿,他半睁着眼瞟了眼古枫,竟发现古枫未能没入水中的肩头,不规则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圆形痕迹,比皮肤的颜色更深,那是灵魂契约时他咬的。伤口早已愈合,杂乱无章的痕迹也看不出是出于何种原因何种方式弄上去的,但今雪恒还是有些在意,他站起来走向古枫。
      他这一动作明显惊动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古枫,古枫埋下头不去看那暴露在空气中的匀称身材,脸红的恨不得立刻钻到水下不出来。今雪恒在古枫右边坐下,抓住他的后颈,像提一只猫一样把他埋入水中三分之二的脑袋拖出水面。
      当今雪恒的手指触碰到古枫的右肩时,古枫轻轻一颤,再次想滑进水下,可耳边却传来令他颇感意外的关心话语:“还痛吗?”
      不明白今雪恒为什么这样问,古枫偏头看着自己的右肩,有些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的,样子怪吓人,不过倒是不痛,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反正也没有印象。”
      今雪恒埋下头,吻了一下古枫的右肩,便望着星空不再说话。古枫抬起头,天和地靠得很近,洁净的空气,星星比在城市看见的更近更亮更清晰,仿佛伸手就能抓下一把来。
      不久,地面透出淡紫色的光,半透明光球从土中溢出,仿若满载着希望飞向远方,古枫好奇地伸手去抓那飘忽的物体,可光球穿过他的手掌飞走了。今雪恒研究着发光的地面和升上天空的光球,静静地看着光球越飞越高,越聚越多,直至与繁星连成一片……

      静山神社,柏妃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星空毫无睡意,她又一次计算了时间,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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