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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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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风被下商子安排到总部,很是低调的一个年轻人。王振偶尔课堂上或是饭厅中遇见他,也点头问个好。郑风长相和他爹郑深久十分相似,剑眉星目,相当俊朗。云韬派到下商子做人质的是这些年来武学部风头很劲的竹鉴,是少治道长的得意门生,也是个众望所归的少年英才。
王振自己年纪不大,因为出道极早,又长期在暗处看人事浮动、名利追逐,因此很有些老成。他看到这些被寄予众望的少年子弟们此刻屈尊敌营,不禁觉得出身高贵又天资卓越,也未见得都是好事。
而他,只要蛰伏着,等待突如其来的机遇,扳倒严任之,便可以为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家庭赎得一个全新的开始。
王振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着法阵课。自从上次严任之让他操演阵法之后,已经颇有些信任他,不时还会让王振去指点其他道生。王振不愿露出马脚,总是点到为止,做得四平八稳。严任之似乎也感到满意,并不过多要求。
王振挨不过风勉老道的好意,偶尔也过去抄抄经书。风勉对他十分满意,说是不怒不争而蕴气于万物的好苗子,不时在总部月度例会上公开表扬他。表扬得王振自己都不好意思,看着宗老会的人就绕道走。
法阵课质检小测不光在法阵部是一件壮观的事,放到总部,也没有几件事情可以比拟。总部自己培养的法阵道生常年遭到法阵部羞辱,此次法阵部严任之更亲自授课,说要把总部借调过来的道士和法阵部的同时进阶的道生放到一起测试。测试分为笔试和场地测试两部分,分开计分,权重不同。风声一出,总部的人都卯足了劲,不时又有宗老会的人飘过来荡过去地劝诫大家,至少不要被法阵部的人比输了,让他们尾巴翘到天上去。
王振觉得他们这帮修道的六根真不清净,同时又觉得挺有意思。
考试前最后一次课,严任之课后留下答疑。大家演练着,大概是有些怕她,没有太多人去烦严任之,严任之将麈尾轻甩在身后,把王振叫到身边。
王振有些诧异。他说道主找我何事。
严任之问,有时间帮我批阅试卷吗。
王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他想他在严任之眼里竟然是有点不同的,又推回去。
不了,道主,我想和大家一起参加考试。
严任之撇了他一眼,说随便。然后又撇了他一眼,说你没必要啊,不过随便吧。
王振心想,原来他已经如此的收敛低调了,严任之还是能推断出他的根骨和其他道生不同。
甚至根本不用推断——玄音阵法是严任之采集众家样本之后用自家心法写成,用不停根据实战来推陈出新,修补旧典。她对这个的熟悉程度就像熟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谁好谁坏,只看一眼就能直觉判断出来。
王振自问就被下商子情报部门掌握的那部分玄音阵法和已经在严任之课堂上学过的基础而言,自己未必输给严任之。只是她后来根据各次战役不断更改添加的部分,自己就没那么熟悉了。事实上,严任之领导云韬与下商子的多次战役,王振多数在场。只是他所在的机要密杀处虽然人数很少,但在下商子有特殊身份,可以不需要向上面递交情由便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执行方式——王振没有亲身参加过战役,他只在暗处观察和记录,尽管内心早已恨不得亲身一教高下。
王振心想横竖也是为了引起她注意,之后倒是没有必要做那么收敛了。
严任之考前没有给样题,以至于每个人拿到卷子都有死一般的冲动。
应该说,六成都是基础题,好好学都能及格——甚至有一题是填出云韬三部的名称和负责人——不知道严任之是送分还是太不把云韬放在眼里。
剩下的四成,就是玩命也不一定能答对。
严任之出题思路……有一种平滑的吊诡。平均线附近的道生会觉得题目不知所云,课上从未讲过;在王振这样的行家眼里看来,其实每题都可以用课堂知识解决,只是需要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极端熟悉并且善于发散,然后还要有非人的速度。
王振循规蹈矩的用课堂知识做了一半的大题,然后看了看沙漏觉得时间不够了,于是只好合理运用了过去所研习的高阶知识,寥寥草草总算写完了最后三道大题。
道生们考完都是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有的总部道生已经打算放弃这门课了——连明年重修都没想过,反正不是必修,除非换授课道主。
王振随着大流哼哼着抱怨了几声,严任之听见了,眯着眼睛看过来,没什么表情。王振懒得和道生们再说下去,便收拾一番回屋去备考场地测试了。
场地考试在第二天举行,法阵部的人在严任之居所月照山居对面的山头占了方圆数里地,气势恢宏得连总部、武学和经文的高层都来了不少参观。
严任之不抽签,让他们随意分组,和自己熟络的人搭档。鉴于王振已经俨然是半个助教,十分抢手。盛名近水楼台抢到了稀缺资源,王振和他一组,搭档着做完了场地测试。
场测和笔试难度相仿,认真都能过,玩命也未必能拿到耀眼的成绩。比笔试刺激的是,严任之带着两个先入门的道生在一旁看着,等全部场考一结束便给出成绩。
那俩助手一男一女,女的名唤晚岁,和王振颇熟。王振和她点头打了招呼,专心应对。成绩出得很快,都过了,分数也还中肯。王振筋疲力尽,没有心思听别人的成绩,转身回了屋。
测验之后放了几天假,大概是知道大家都比较玩命。王振睡了一天,又正常打坐看经书。几日后晚岁师姐让王振过去拿笔试卷,王振去了才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被特殊关照了。晚岁说卷子都是她和百城南两人批阅的,他的卷子有两人批改不了的地方,就交给了严任之。王振打开一看,密密麻麻是极小的行楷,王振撇了眼成绩,甲等,后面还附有阵法图。王振见晚岁在旁边,没有多看,说了谢过师姐,又问任之道主在哪儿。
晚岁抿嘴笑笑说大概在准备明天与下商子新首辅的会面吧。
王振听到下商子三个字,心头一凛,并未浮现在脸上。
晚岁一笑,极风韵的,她说这次笔试就你一个甲等。
王振回头,说谢谢师姐关照,运气。
晚岁又笑,说任之道主很信任你,我很久没看到她这么批阅试卷了。何况你是——没有多的意思——你们是总部来上大课的学生。
王振也笑了,他说确实是法阵部的道生更厉害一些。
晚岁见王振的背影在日光中去远,轻叹一声,细不可闻。
王振想起严任之的眼睛,他想她竟然写下那么多评注,而她显然知道他都懂,其实一个字也不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