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鬼鬼梨洛

5、娇贵世子

　　被污秽之物弄脏的衣物可以丢弃，但脸皮不是想丢就能丢，想换即可换的。秦锦的随身小厮青祠提着第二十桶热水进入少爷房间，缓缓将热水灌入少爷泡澡的大木桶内。房间之内，烟雾缭绕，香气四溢，碧绿色木质屏风后，摆放着比寻常木桶大上两倍的澡桶。

　　“小世子，已经整整洗了两个时辰了。”少爷最爱干净，不料这次居然……真是祸从天降，避不可及。
　　蹲在木桶内的秦锦一个劲揉搓自己的头发，脸孔以及脖子，揉到皮肤发红，都不肯作罢，吸吸鼻子，眉头皱成毛毛虫状。
　　“为何那臭味始终去不掉，为何……青祠，再多丢点香料进来。”
　　“别搓了，小世子。”青祠看着白嫩的肌肤被搓地红彤彤，心疼地紧，“小世子皮薄柔嫩，再搓下去都要掉皮了。”
　　“该死的！”秦锦恨得牙痒痒，一拳锤在水里，水花四溅，“那辆马车的来历查得如何？”

　　“回小世子的话，奴才命人追着那辆马车，一路见它驶进了槐府。”
　　“槐府，莫非是皇太后出嫁前曾居住过的槐府？”
　　“正是。当年皇太后选秀入宫之后，皇甫一家便迁至南陵郡，槐府就一直空着。如今有人进了槐府，奴才觉得应该是皇甫家的后人。”
　　秦锦一对凤目微闭，整个人舒服地靠在桶壁上。秀发滴着水披在肩上，水汽缭绕在周身，他侧脸的轮廓优雅高贵，尤其是下颚至脖颈的弧线，优美得简直是人间杰作。青祠躲在屏风后偷偷欣赏他家主子洗浴时的香艳画面，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撩人，真是撩人。

　　皇甫家如今应该是南陵侯皇甫定当家。皇甫定是皇太后的亲侄子，说来也算是皇亲国戚。秦锦细细一想，记起父亲恭亲王曾提起过，南陵侯之长子皇甫致远平定西北边疆有功，皇上有意封他为骠骑大将军。这个皇甫家果然不可小看，已经出了两位大将军，想必很快就要出第三位了。

　　“查清楚没有，皇甫家这次进京究竟都有哪些人？”
　　青祠小声回答：“还，还没有。不过皇甫家子嗣并不昌盛，除了皇甫致远外，南陵侯还有一双龙凤胎的姐弟。”
　　噢？皇甫定这个老匹夫还有一个女儿。
　　这就是了！秦锦猛地睁开美目，一定就是老匹夫的女儿，将那种污秽之物吐了自己一身。
　　恭亲王府的小世子煞气冲冲地横了一眼丢在桌面上那条白色绣有一轮明月的手帕，思忖着该如何报此仇。

　　青祠服侍小世子换上熏过淡雅清香的衣裳，用象牙梳小心翼翼梳理主子尚未干透的青丝。青祠八岁入恭亲王府，一直伺候小世子至今，对世子的脾性摸得格外通透。世子生在王府，身份自然高贵，自小被人追星捧月般端在掌心，也就养成了娇贵傲气的性格。此外，自从恭亲王正妃，既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去世后，世子的脾气就愈加怪异难伺候，王府上下除了青祠还能稍稍猜中世子的心思，其余仆人能躲就躲，谁都不想伺候这位主子。

　　说起恭亲王的正妃，年纪稍长一点的京城人都不会忘记这位有着天人般姿容仙家般气韵的女子。当年恭亲王迎娶正妃，十里长街铺满艳红色江南绸缎，红色花瓣芬香四溢，在京城上空整整飘洒了三天三夜。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入夜之后京城依旧明亮如白日。王妃入城时乘坐十六人花轿，并未用喜帕遮面，一身大红色喜袍端坐花轿内，端庄慈祥，见者纷纷以为自己见到了观世音铺洒，统统跪地膜拜。
　　当时朝中有人不满，指责恭亲王娶亲过于铺张浪费。可但凡见过王妃之后，谁都不会再有任何不满之言。这样的女子，倾国倾城，值得用世间任何奇珍异宝去换取，更何况是一场隆重婚礼。

　　恭亲王对正妃之爱专一深刻，之后没有纳任何侧妃，连王妃入府之前王爷的侍妾也都通通打发出府。天上人间，王爷与王妃的情比金坚，成为京城一段佳话。可惜良缘终有时，王妃在孕育小世子时伤了身体，在世子五岁时便早早过世。恭亲王痛心疾首，决定此生再也不娶，奈何世子年幼，偌大王府也需有位女主人打理，皇帝亲自给恭亲王指了位高官之女，本想作为恭亲王的续弦，可恭亲王死活不肯，说王妃之位谁都不可取代，皇帝拿亲弟弟实在没辙，可婚已经指了，这位高门嫡女只能嫁作侧妃，终日趋于人下，还是个已经过世的人。

　　门外的下人来报，王爷已经回府，与侧王妃一同在正厅等候世子一同过去用膳。青祠见世子眉宇怨气十足，便问：“要不要让他们回话，说世子身体不适就不去用膳了？”
　　青祠的确机警会看眼色，可惜这回他猜错了。秦锦亲自用发带将头发束了起来，冷冷瞟了一眼青祠：“多话，你何时变得有资格敢替我做决定了？”
　　“奴才不敢。”青祠颤巍巍地跪下。
　　“哼，起来吧。”
　　秦锦整理好衣衫，不慌不忙地前去正厅。

　　正厅内，八仙桌上只有恭亲王与侧妃柳氏二人，桌上佳肴却摆了十五六盘。见王爷没有动筷，柳氏自然也不敢逾越，她知道王爷在等谁，心里就觉得十分不舒服。柳氏入府两年便产下一子，年方十岁，虽是庶出，好歹也是王府庶出，可王爷压根儿没把这个小儿子放在心上，心里只有那个过世的正妃之子。柳氏就算内心颇有记恨，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等了许久，柳氏提了提胆子，见王爷脸色正常，小声道：“王爷，菜都凉了，还是别等了，世子也许今日也不会过来一同用膳了。”
　　王爷仍然未动筷，淡淡地说：“你不愿等就别等，我等着。”
　　听王爷如此说，身后服侍的丫头也不敢上前给侧妃夹菜。王府里如今大多数丫鬟都是侧妃进门后新选的，并未服侍过已经过世的王妃，自然也未亲眼见过当年王爷王妃之间亲密关系。如今只见过王爷对待侧妃的态度，以为王爷生性冷淡，对女子都没有什么兴趣。

　　一直等在正厅门外的管家遥遥见一挺拔身影向着正厅走来，乐呵呵地进门给王爷报信：“世子到了。”
　　恭亲王听闻，方才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立刻将严肃的神情换成了慈父的面容。
　　“父亲。”秦锦翩翩踏入正厅，只是淡淡唤了一声王爷，王爷便乐得喜上眉梢，连忙招呼儿子坐到自己身边。秦锦却只是坐在了王爷的对面。
　　柳氏心知世子不喜欢自己，可碍于王爷在身旁，不得不装得慈眉善目，好声好气地道：“王爷特意等着世子，等得菜都凉了。”
　　“你是在怪本世子来晚了？”秦锦从不把父亲的侧妃放在眼里，他甚至从心底里厌恶这个女人霸占了父亲身边原本属于母亲的位置。他微微抬起下颚，冰山般的眼神扫过那个女人，“父亲都没说什么，柳氏，你凭什么在这里说话？”

　　柳氏。
　　侧妃温和的神色陡然怔住，却不敢将震怒表现出来。好歹是恭亲王府的侧妃，皇上亲自赐婚，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堂而皇之的叫她，柳氏。
　　这种耻辱，她决定牢牢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会让他尝到痛苦的滋味。
　　想到这里，柳氏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浅浅一笑，道：“是我多话了。王爷，世子，用膳吧。”

　　秦锦仅仅浅尝了两三盘菜肴，就将筷子置于一边，不再拿起。王爷在看见世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父亲般关怀慈祥的目光，自从世子进了正厅之后，王爷的目光就没有半刻离开过秦锦。
　　“锦儿，你的口味与你母亲如出一辙。”王爷盯着与王妃十分相像的儿子，一时间目光深邃迷离，好像透过儿子的面容看见了王妃一般，“瑶儿也最喜爱吃这两道菜。”
　　瑶儿，是王妃的闺名。
　　一听王爷如此说，众人的神色皆有变化。秦锦冰山的脸终于有了丝松动，侧妃柳氏的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硬是挤出一丝笑意，附和着说：“知道姐姐爱吃，妾身特意命人做给王爷吃，没想到世子也爱吃，妾身总算是拿对了一次主意。”

　　王爷总算是正眼看了看柳氏，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父亲。”秦锦漫不经心地问，“听说皇甫一家进京了，可是为了受封一事？”
　　秦锦身为王府世子，却甚少关心朝中之事，平日里也只与几个好友听枫晓月，畅谈诗词书画，今日却问起了朝中武将，恭亲王心中略有不解。
　　“正是如此，明日皇上便要亲自为皇甫致远加封。锦儿怎会对这件事上心？”
　　秦锦并未回答父亲的疑问，道只是：“加封之后宫里可有宴请？”
　　“宴请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在宫里办，而是在吏部侍郎赵良的府里办。朝中许多大臣明日都会前去拜访。”
　　也对，骠骑大将军官至正二品，的确轮不到在宫里宴请，在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家中宴请才符合礼制。秦锦点点头：“父亲明日可会去？”
　　“原本是无须去的，只是碍于皇祖母的面子，总是要过去贺喜一下。”
　　“父亲若是无心去，儿臣可替父亲跑一趟。”

　　恭亲王起先还在纳闷为何今日锦儿会对皇甫家受封一事格外上心，原来是另有所图。王爷还未问出口，一旁的柳氏已经不小心笑出了声。
　　见王爷与世子一同看向她，柳氏侧脸含笑，道：“请王爷赎罪，妾身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来听听。”
　　“是，王爷。”柳氏细长的丹凤眼笑着看了世子一眼，道，“妾身听说，皇甫家南陵侯有一女儿，年方十六，长的如花似玉，堪比西施，更胜貂蝉。方才见世子难得主动请求去参宴，妾身便胡乱猜测，莫非世子是为了去瞧一眼皇甫家小姐的芳容？”

　　“噢？”女子的心思总是细过男子，恭亲王经侧妃一提点，恍然大悟，原来世子也到了该成家立室的年纪，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子若是真看上了皇甫家的小姐，这门亲事也可算门当户对。恭亲王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既然如此，明日你就随父亲一同去参宴。”

　　秦锦知道父亲与柳氏想多了，自己主动请缨，的确是为了那皇甫家的小姐。不过绝非为了她传说中的美貌，而是，那令人难忘的……哎，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