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殇曲》子衿妃仪

9、姑惜母心怜子意 但愿造化弗弄人

　　端贵嫔与邢嫔上前帮忙扶着茹贵人靠在大迎枕上，晨晓端过温水服侍茹贵人漱口，茹贵人轻轻按着额角，苦笑道：“让姐姐见笑了。晨晓，快些上茶。”
　　不过半盏茶时间，太医曲峰背着药箱随同晚秋走进屋子：“微臣给各位娘娘、主子请安！”
　　端贵嫔抬手示意道：“曲太医请起！本宫并无大碍，你且去看看如贵人怎么样？”
　　曲峰依言上前，半跪在如贵人床下的脚踏上：“请主子脉息！”
　　晨晓躬身将一块薄薄的白纱覆在如贵人手上，曲太医轻轻将手指搭上，半垂着目屏息凝神，片刻，曲太医起身，问道：“启禀贵人主子，您不宜再食用巨寒的食物了，否则，即便胎儿勉强产下，他的智力也会有损，而贵人您将终身无法再生育了！”
　　如贵人惊疑地霍然起身，失色道：“怎么可能？我自怀胎以来，事事小心，一应饮食皆由施太医安排，怎会误食巨寒的食物呢？”
　　端贵嫔上前扶住如贵人：“妹妹你且躺下……曲太医，那茹贵人如今胎像如何？”
　　“贵人主子目前还无大碍，只是不能再继续食用，再加以调养便可。”
　　茹贵人直直地目视前方，哀哀地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我本无所争，唯求平安产下孩子抚养他长大，是什么人不放过我？”
　　邢嫔起身，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妹妹可不能再如此柔弱下去了，若是只有自己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拖累胎儿啊！”
　　端贵嫔端坐在如贵人床边，郑重道：“如今这里只有本宫一位主位，既已见了，便不可轻易放过，晨晓，将你主子的食单取来给曲太医看看！”
　　曲太医细细阅过，道：“启禀贵嫔娘娘，食单并无失误。”
　　邢嫔疑惑道：“能吃进口中的无非是寻常的菜式、米饭、茶水、汤药……还有些什么？”
　　晨晓回道：“茶水皆是我们素宁苑中打上来的井水，主子喝的茶水都是琳儿跟岑儿两人亲自看着煮的，不会有错，汤药都是奴婢从御医院领回来药材，也是奴婢自己熬的，奴婢知道其中利害，熬药的时候从不会离开火炉一步，绝对不会有误。”
　　端贵嫔问道：“今日的药材领来了吗？也请曲太医看看。”
　　晨晓亲自从小厨房将一包药材取来，曲太医打开一一查看，片刻回禀：“都是一些安胎温和的药材。”
　　端贵嫔与邢嫔皆面面相觑，半点头绪也无，忽然听得何贵人拍手道：“我想起来了，还有胭脂啊，前儿晚上我睡前忘记把唇上的胭脂抹掉，早晨醒来枕头上都是红红的，牙齿上都有呢……把明水吓得……哈哈哈哈！”
　　邢嫔也连声附和：“很有可能，曲太医，劳烦您再检查一下如贵人的妆台，看看有什么问题。”
　　半晌，曲太医拿着一只精致的青瓷嵌金丝珍珠小方盒前来回禀道：“启禀贵嫔娘娘，这盒胭脂其中含有不少的栀子粉，栀子性寒，孕妇不宜使用。”
　　晨晓“啊”地一声惊呼：“贵人主子可是天天都用着的啊，这不就像是吃下去了一样吗？”
　　茹贵人只是在一旁安静躺着不语，神色异常宁静。
　　端贵嫔奇道：“这盒胭脂是内务府发下来的吗？怎么本宫那儿并无这样的胭脂？”
　　晨晓回道：“启禀娘娘，这盒胭脂是上官婕妤的贴身宫女卢兰亲自送来的，说是婕妤主子从番邦得来的珍品，名唤‘娜颜’，主子爱它的淡淡香味，就留着用了。”
　　端贵嫔神情严肃：“茹妹妹，事关重大，本宫须得禀告皇后娘娘再做定夺了，晨晓，你跟本宫走一趟凤翔宫，请皇后娘娘做主。”说罢命道：“邢嫔妹妹，劳烦你在此陪伴茹贵人，何妹妹，你跟着本宫一起去凤翔宫做个见证，琳儿岑儿伺候好你们主子，若再有差池，你们素宁苑的宫人必受责罚！”
　　何冰见端贵嫔甚少如此疾言厉色，也知事关重大，一时只乖乖立在端贵嫔身后安静不语，跟着端贵嫔坐着轿辇去了凤翔宫。
　　不多时，疾驶的辇车停在了凤翔宫外，端贵嫔领着何贵人下了车，早有凤翔宫的宫女伺候在辇车外，恭谨行礼：“奴婢们参加端贵嫔、何贵人，贵嫔娘娘吉祥！贵人主子吉祥！”
　　“起吧！本宫求见皇后娘娘，请替本宫通传一声。”
　　一位宫女领命小跑着进了凤翔宫，片刻，品露快步走了出来，先向端贵嫔和何贵人行了礼，又道：“启禀娘娘与主子，皇后娘娘身体有恙，才服了药正歇着，不便起身，皇后娘娘有令，端贵嫔娘娘也是一宫主位，若是小事，请娘娘自理了，若有迫不及待的大事，庆贵妃娘娘奉旨协理后宫，可以向庆贵妃娘娘禀报。”说罢又向端贵嫔端正行了一礼：“奴婢还要进去伺候皇后娘娘，就先告退了。”
　　端贵嫔想了想：“既如此，也并不是什么迫不及待的大事，明日再回禀皇后娘娘亦可，就请皇后娘娘安心歇着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品露回到西暖阁，向正坐在贵妃榻上绣着柳叶合心香囊的闵后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端贵嫔与何贵人已离开了。”
　　闵后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并非本宫不管不顾，素宁苑的事情琳儿已经派人报来了，我们看得明白，必定与含露宫那位有关，如今她风头正盛，任谁碰上都处于不利位置，总算茹贵人的胎至今还安安稳稳，本宫没必要与她正面为敌。”
　　“那依娘娘看来，端贵嫔如今会去禀报庆贵妃吗？”
　　闵后眯了眯眼，端起桌上的贡枣玫瑰汁饮了一口：“她不会。端贵嫔虽入宫不久，但她心思缜密，其中的厉害必有所察觉，本宫相信，她不会站在庆贵妃那边。”
　　品露微微侧头，问道：“为什么？”
　　闵后笑了笑：“向来出身高贵的女子都看不起出身低微的女子，端贵嫔也一样，含露宫中有嘉嫔，端贵嫔是不屑于与她为伍的。”
　　“可是端贵嫔娘娘在宫中向来是对妃嫔们极亲和的，应该不会……”
　　闵后打断品露的话：“谁都会虚伪，尤其是在后宫之中，本宫在此后宫中沉浮数年，决计不会有错！”
　　半个时辰后，宫女观霞传话进来：“启禀娘娘，端贵嫔的车辇回了昭然宫。”
　　品露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转身向闵后恭敬说道：“娘娘智谋，奴婢远远不及。”
　　闵后示意品露将玫瑰汁撤下：“口中淡淡无味，换上蜜汁乌梅来。”继而又道：“前几年宫中妃嫔不多，除了本宫以外，庆贵妃最得圣宠，又是长帝姬生母，地位自当高贵，其余几位妃嫔位分低，赫连婕妤无意争宠，倒是一心巴结着庆贵妃，蓝贵人、荣贵人几个向来不成气候，所以后宫还算太平，如今八位妃嫔进宫，又各有千秋，这后宫啊，再无祥和之气了。”
　　“奴婢只知道，哪怕妃嫔千万个，娘娘您是唯一的正宫皇后。”
　　“皇后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如今太后虽在，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万一太后……到时本宫若被架空，处境将会极其艰难啊！”
　　品露垂目低声道：“娘娘何不趁机笼络一两位妃嫔为己用？”
　　“本宫与庆贵妃迟早是要明争的，如今来看，端贵嫔倒是有意投在本宫门下，但不知她诚意如何啊！”
　　“娘娘既然也有心，何不试她一试？”
　　闵后道：“如今就是一个大好机会，皇上下旨命本宫照看茹贵人的胎，若细细论来，茹贵人此次危机，庆贵妃如有机会追究，可勉强算作是本宫失职，且看端贵嫔如何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