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上皇回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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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下达了圣旨后，几天里，陆陆续续地有宫人离开龙德宫与禁内。这一下子，在两宫内服侍贵人们的宫人骤然之间就减少了近半。
我和芸芸并另外的九个人还留在云锦阁内服侍韦贤妃，不过，每个人分担的杂事较往常便多了许多。
小蕙姐姐也走了，她五岁时便入宫了，至今已逾十年。按照官家的圣旨所命，她是必要离开的。她昨天走的时候曾哭了许久，我们也都很是伤心。韦贤妃不舍她走可却又说走了也好，毕竟，女子嫁一良人才是一辈子的大事。
午膳过后，我才把小膳房里的东西都给整理好，又紧赶着去后花园里浇花。当芸芸如风一般从外面跑回云锦阁中将一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因太过激动而丢掉了手中的镏金水壶。
“真的？！上皇他就要回来了？！”
芸芸紧紧地抱住了我，她快乐地说：“镜儿，你没有听错！上皇就快要回来了！在紫宸殿里伺候官家的一个内侍刚刚去禀告了乔贵妃，说，被贬为庶人的李纲李少卿已奉官家密旨去南京迎了上皇！许是再有个十天或半月，上皇就能回来汴梁了！”
我高兴地蹦了两下，说：“太好了！只要是上皇他回来了，我就不用为了躲官家而继续‘藏’在这云锦阁里了！芸芸，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万寿阁了！”
芸芸却故意地趁机羞我：“是啊，等到上皇他一回来，你的‘情郎’九殿下就要向上皇来讨你回王府了，你能不盼着上皇快些回来吗？”
我脸微红，小声地辩解说：“我哪儿有那个意思啊？我是。。。。。。是真心盼着上皇能回来的，他在外边儿。。。。总没有在宫里过的好吧？”
芸芸笑了笑就放过了我，我们又聊了几句，她赶着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贤妃，我则从地上捡起了水壶继续浇花。浇完了花，趁着天气尚晴暖，我回房拿了未绣完的绣活坐在廊下继续绣。
数月以来，我的心情第一次真正地感到了轻松。
自新年里上皇与太上皇后趁夜出宫去东巡之后，我们便陷入了困境之中。金人渡过黄河后迅速地围攻汴梁，我们都被困于宫内根本就出不去，莫说是帮不上外城军士们的忙，就连想知道最新的战况都是那般的困难。
现在好了，金人已经撤走，国难暂消，上皇也快要回来了。等到康王向上皇求了旨意，似乎，我就只剩下等着嫁人这么一件事可做了。
啊，真好啊。出宫以后呢，我可以回家去见见近十年没有见过的爹娘。自我和梳儿被送进宫之后，在伺候柔福帝姬的那几年里，我们仅曾见过爹爹一次，三人也只是匆匆地说了两句话而已。可，虽不常见，但骨肉亲情是怎样都斩断不了的，我日日都在想着能够与家人早日团聚。
。。。。。
夏四月，己亥，帝与百官迎太上皇帝入都门。
与芸芸收拾好了各自的包袱，我们一齐向贤妃正式辞别、感谢她这些时日里对我的庇佑。贤妃微有不舍，但亦知道我和芸芸皆属万寿阁的宫人，她留不得，我们也不敢留。关心地嘱咐了我们几句，她便让我们走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慢慢地走出了云锦阁之后，芸芸却再也等不得了，她拉着我一路小跑赶向万寿阁。
亭台、小道、花园。。。一切都还是我们熟悉的模样，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向中院里的书房，方见到那一抹略瘦的天青色衣影，我与芸芸赶紧跪地参拜。
听到有人语‘万岁’，上皇便将自己的视线从满树桃花上移开了。
稍许，待看到了我们二人后，他郎朗笑说：“芸丫头、镜丫头，方才，我怎么独不见你们二人啊？”
再一次听到了他熟悉的亲切声音，又兼历经了一场大难，我和芸芸都委屈地哭了。但不敢出声，只是都默默地饮泪。
芸芸仰脸望着上皇，她说：“上皇，您可算回来了！您可不知，自您东巡离宫之后，官家才一得信便进了万寿阁里来搜。见不到您，官家便拿我们这些宫人来发气。
当初您禅位之时，镜儿不是曾得罪过官家吗？官家揪着此事不放，欲趁您不在时惩罚镜儿。万幸得脱，奴婢与镜儿便去了云锦阁，求得了韦贤妃的庇佑。否则，您怕是就见不到我们二人了！”
上皇微抬右手，示意我们起身。二人叩谢，遂才敢站起来。
上皇轻声对我说：“两个丫头都受苦了，是我的错啊。我当初走的倒是快，却忘了镜丫头和桓儿还有着一段‘仇’呢。唉，是我错了啊。好了，如今我已回来了，你们都别再怕了，谁都不敢再动你们了！我的书房，还是你们两个丫头给我去照看吧。许多宫人都被桓儿给遣出宫了，嬳蘭她们几个都走了，留下来的人手不足，你们两个就多看看、多学学、多分担些事儿吧。”
二人蹲身一福，齐声说：“奴婢遵旨。”
我们陪着上皇在花园内信步走着，他忽而发问：“今春的梅花开的如何？南边儿初春时未曾下雪，汴梁这里呢？”
芸芸说：“回您的话，因奴婢与镜儿去了云锦阁里，因此，万寿阁内的梅花长势如何奴婢未曾亲眼瞧见。正月里汴梁倒是下过两场雪，却未没足背。”
“唔。看来雪下的不大。唉，瑞雪兆丰年啊，薄雪。。。。。薄雪。。。。。是何预示啊？”
见上皇有些忧心，我忙说：“上皇，初春时节天气虽然是冷，可从来都少雪日。薄雪，亦是常事，不见得就是什么预示。”
上皇点了点头，我们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小会儿，宫人瑞芯来禀，说仪福、柔福、保福、仁福等几位帝姬方从禁内赶来，想要求见上皇。
上皇轻叹一声，说：“快宣！”
“遵旨。”
我们陪着上皇回殿内坐定，芸芸才端上茶点，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忽至，美如天仙般的几位帝姬便到了万寿阁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若是不明情况的人到了此间，见了她们，必然会疑惑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仙境。
其中最出挑的一个少女，便是柔福帝姬了。和当年一样，她习惯性地时时都微抬下巴，因为她的美貌使她过于骄傲。这一年，柔福帝姬已是十五岁了，却仍旧待字闺中。上皇一直都很疼爱她，所以，他在朝里总也挑不出一个能够配得上她的人来当驸马。
仪福帝姬十六岁，容貌娇美性情温顺，她是所有待嫁帝姬中的最长者。入内之后，她最先跪地向上皇参拜。随即，柔福帝姬等人也跪地参拜。
“孩儿拜见父皇！”
上皇从椅中站起伸手虚扶她们：“快起！圆珠、嬛嬛，快起！仙郎、香云、珠珠、金儿，你们也都快起！”
帝姬们谢恩后便起身，一个个的近前环绕着上皇站立。柔福帝姬看到了站在上皇身后的我，我注意到，如今她的眼角与我一样也有了一颗朱砂痣。
柔福帝姬赶紧向我走过来，她惊喜地说：“镜儿！多年不见，我几乎都认不得你了！镜儿，你快看呀，因我天天都用胭脂来点朱砂痣，果真如当年三哥说过的那样，我怎么洗也洗不掉了！我也有一颗朱砂痣了！”
宁福帝姬最幼，只十二岁，她的右眼角上也有一颗朱砂痣。但柔福帝姬的朱砂痣如我的一般已渗入肌理之中，那一抹红色掩藏于白肤之下，宁福帝姬的痣一看便知是用胭脂点缀上去的。
仔细地瞧了瞧我，宁福帝姬不满地对柔福帝姬说：“姐姐，你总说我学你，不想，你原来也是学的这位宫人啊！哼！”
柔福帝姬微撅小嘴，她气道：“我和镜儿可是好姐妹，我学她就学得，你学我就学不得！其实啊，你点上朱砂痣，一点儿都不好看！”
听她嘲笑自己，宁福帝姬险些就要哭，她委屈道：“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凭何我学不得！”
上皇慈爱地说：“串珠莫要哭，嬛嬛也只是在与你说玩笑罢了。你点的这颗朱砂痣，父皇看很好啊。”
宁福帝姬便笑了，她用小手握住上皇的大手晃了两晃，然后调皮地说：“真的吗？父皇，我这样好看吗？那，父皇，您说，是我好看还是嬛嬛姐姐好看啊？”
经她这么一说，保福、仁福、惠福、永福、贤福五位帝姬也冲着上皇撒娇，非要上皇说她们才是最好看的。
上皇无奈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正气呼呼的柔福帝姬说：“嬛嬛，你是仙郎她们的姐姐，你自己说说看，是你好看、还是她们好看啊？”
知道做姐姐的是妹妹们的表率，于是，柔福帝姬只得不情不愿地说：“妹妹们。。。。。。呃。。。。。。和我一样的好看。”
柔福帝姬的美无人可比，听她这样说，保福帝姬等已很满足了。
可是，宁福帝姬却嚷道：“姐姐说的不对！分明我的容貌最拔尖了！”
柔福帝姬微讥讽道：“未张开的丫头，好看什么？”
宁福帝姬刚要开口反驳，上皇赶紧劝说：“好啦，你们都莫要吵了！若是要我来判啊，我的女儿们长得是一般的好看！天下间啊，再也找不出来比你们还要美的女子了！”
除了柔福帝姬之外，众人皆是心满意足。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仪福帝姬凑近了上皇，她轻声地抱怨说：“父皇，官家他遣了许多的宫人离宫，如今身边少了人来伺候，我们实有诸多的不便。”
贤福帝姬也说：“圆珠姐姐说的极是。父皇啊，往日里给我研磨的伴读----翠儿这回也被遣出宫了，换了另一人来给我研磨，我练起字来总觉的不好。那墨研的不是浓了便是淡了！我写出的字不如以前好看了。”
惠福帝姬和永福帝姬也抱怨了几句，柔福帝姬则幽幽地说了一句：“倘或如今是三哥做皇帝，宫人们就不会平白的离开了。”
上皇瞪她一眼，他大声喝道：“嬛嬛，你不准胡说！谁做天子，岂是你可妄议的！你无心地说出这句话，仔细给你三哥惹来大祸！”
室内很安静，我吓的屏息，众帝姬皆是默不敢言。口无遮拦的柔福帝姬迅速跪地告罪，上皇抬手示意她起身。
揉揉额角，上皇说：“父亲累了，你们若是不急着回去禁内，那便歇歇脚、把茶喝了再走吧。”
“孩儿恭送父皇！”
瑞芯、芸芸等人随上皇回内寝，柔福帝姬亲切地拉住我叙旧。
“镜儿，你过得如何？！”
我笑着低声对她说：“回您的话，奴婢一切都好。自离了蕊珠殿不再伺候您以后，奴婢曾伺候过韦贤妃，后来就一直在伺候上皇。”
柔福帝姬微惊，她问我：“是九哥的亲娘？呀，那你与韦贤妃也是有一些交情的吧？镜儿，你知不知？如今，禁内的人都在夸赞九哥呢。说来，九哥虽不似三哥那样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可是国难当头、他敢勇入金营，我是打心底里为有这样一个哥哥而自豪的。”
听到我们在说康王，宁福帝姬也凑了过来。
她稍激动道：“九哥真是个大英雄！因有官家的特许，他可以骑马入宫。我那日偷入前朝里只为了要见九哥一眼，恰于紫宸殿外远远地瞧到了他。他绯衣白马，英姿飒爽，当真是英俊极了！呔，怎的这般优秀的男子却是我的哥哥呢？呵呵。”
仁福帝姬若有所思道：“往年里，节庆时我与九哥见面，在一众的兄弟里，并未觉他有何过人之处。如今方知其英雄本色，我深敬之。”
帝姬们开始讨论起了康王，柔福帝姬小声地问我：“近来风闻，九哥似是对一个吴姓宫人有意，方见你听我们谈论九哥时神采奕奕，莫不是，你便是那‘吴姓宫人’？”
我知道这事日后也是瞒不住的，于是，我便点头默认了。
自己的猜测坐实之后，柔福帝姬又惊又喜，她忙问我：“你如何遇此佳婿？！天啊，以后我便需唤你一声‘九嫂’、你我可就是一家人了！”
我微笑，说：“蒙九殿下不弃能看上奴婢罢了。是奴婢高攀了。”
柔福帝姬轻笑，她说：“镜儿，你就莫要谦虚了。你曾伺候过我四年，你是个什么样的脾性，我都是知道的。你心善，所以老天爷要奖赏你，它就把我九哥那样的大英雄给你做了女婿，这可是你给你自己积下的德。你的大好日子啊，还在后面呢！”
我福身，感激道：“多谢帝姬。有了您的祝福，奴婢日后定能事事如意。”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上皇回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