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劫营惊变 ...
-
看到芸芸躬身退了出来，我悄声问她：“用膳了吗？”
叹了一口气，用眼瞟了一下漆盘中分毫未动的碗碟，芸芸小声对我说：“还是没有啊。”
我也叹了一口气，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那些已经变凉了的饭菜又送回了小膳房内。
自从书长与画珎二人带回来康王在金营中的那些经历之后，在这龙德宫及禁内之中，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着康王。
几乎所有宫女们嘴边挂着的那个人都不再是郓王了，她们如今说的都是康王他如何勇敢、康王如何英俊、康王如何机智。。。。。
康王，他真的已成为大宋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了。
至于梳儿，我已去看过她了。她早已病好，对于我和康王之间的事，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我。
我却没有任何的隐瞒，将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她说，若是康王也愿意接纳她的话，她会跟他走的。
我本再无挂心之事，可不想，却又有大事发生了。
二月的料峭春风刚吹入汴梁城中时，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上奏官家，说我们大宋此番受辱太多，如今，我大宋兵力渐多，到了该给金人一个重重回击的时候了。
姚平仲请命欲带七千边防兵夜袭金营，目标是要斩杀或是生擒完颜宗望、灭掉金人的威风。官家也早已有心雪耻，便准了姚平仲所言。
七千兵马对抗金人的几万大军，我们几乎是毫无胜算的，许多人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因此，军士们便提前与各自的家小辞行了一番。因风声太大，在汴梁城内的金人探子们自然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于是，当姚平仲带着七千军马夜入金营之时，营中已空无一人，金人们早已退散到四周的林中做好了埋伏。
姚平仲知道自己上了当，当即便率军突围，却为时已晚，金人已发动了进攻。我大宋军马尽亡，唯姚平仲一人没有战死，可却无人知其去向。
这个消息，是第二日一早乔贵妃特意亲自过来我们云锦阁告诉韦贤妃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如此一来，金人必恼，那么康王他的安危就。。。。。。
当时，韦贤妃大叫一声‘九哥儿命休矣！’，然后，她便因哀痛攻心而晕厥了过去。乔贵妃急宣御医前来，她自己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守在韦贤妃的病榻前直到贤妃清醒之后，乔贵妃见她无事了才敢离开。
御医让宫人们煎煮了安神汤，但韦贤妃坚持不肯服下；我们奉上的热茶，她也不肯喝。芸芸送进卧房内的午膳和晚膳，韦贤妃也都未用。
云锦阁内无人不急，可是，却没人有办法让她服药、吃饭。因为，现在唯一可以让韦贤妃快速安心的消息就是康王他如今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可是，那有可能吗？
试想，宋金两国本欲议和，但是，我们大宋要赔的金银尚且不足、该给的牛马尚缺不少、要割的三镇也还没有到金人的手中且那里的军士们还在反抗金人。昨夜，又出了这劫营一事，若说金人们会当作无事发生，恐怕是无人会信的。康王正在金营之中，他又是官家的弟弟，金人的怒气岂不是都要发在他的头上？
越深想我就越害怕，蹲下身子禁不住抱膝痛哭，地上的一筐白菜生生承受了我的全部重量。
若是。。。。。最坏的结局，康王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府内的妻小可该如何？韦贤妃该如何？梳儿又该如何呢？那些金人到底会怎样对待他？他们会不会放过他呢？
康王以亲王之尊入金营，为的是保护汴梁百姓、为的是官家的皇位得保，可是，官家却允姚平仲前去劫营，在他做出那一个重要决定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为康王考虑。
本来这次前去劫营的军士就很少，我们没有太大的胜算，姚平仲又没有约束好自己手下的人让他们好好地保密，如今落得一个惨败的结局，康王怕是要替官家和姚平仲两人偿命了。
“镜儿？！”
芸芸到小膳房后看到了我，她忙将我从菜筐中扶了起来，我抱住她继续担忧地大哭。
“你别哭了。镜儿，这不是还没说九殿下他会被。。。。。。唉。”
芸芸自知康王并不是没有危险的，她没有任何可以安慰我的话，于是，她迅速地沉默了。接着，听着我对官家大逆不道的哭诉，她只能唉声叹气不止。又唯恐会被其他的人听到，她侧身站在房门口把守。
我很挂念康王，我不希望他出任何的事。或许，他仍旧不是我心中所求的那一良人，但我心里面已有了转变，他对我的感情，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日落又月升，我与芸芸将时间都耗费在了小膳房之中。她扶我回去卧房休息，我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手，然后，我朝着韦贤妃的寝房跑了过去。
贤妃的神情黯淡，她的怀里正抱着一套嫩黄的襁褓，虽还完好但能看得出它已很旧。我想，那一定是当年康王出生之后韦贤妃用来包裹他的襁褓。
在一旁服侍她的宫人们对我说：“镜儿，你快些来劝一劝贤妃吧。她还是不肯用膳，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走到贤妃的身边，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我轻声对她说：“贤妃，您不要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了，您放心，殿下他这次会无事的。殿下他素来聪明、胆大心细。说不定，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安全的脱身之计。就算是，就算是最坏。。。。。”
揩去了悲伤的泪水，我继续抽噎道：“哪怕是他回不来了，可，他的府里还有一堆妻小，她们都是您的媳妇和孙女，您要是好不了，谁又能去照顾她们呢？贤妃，请您也要为她们多想想啊。”
我话毕，贤妃转而看着我，她的眼神略显空洞。
“我不想管她们！我只要我的构儿能回来！”
发出了这一声充满了绝望的叫喊之后，抱着襁褓，她轻移莲步走出了卧房。我们都不敢拦住她，只是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夜色中，我们随着她走过一重重的宫殿、游园。最后，韦贤妃来到了乔贵妃所居的春锦阁中。见到了韦贤妃的憔悴模样，乔贵妃很担心，赶紧拉着她坐入自己的椅中。
韦贤妃低头嘤嘤哭泣根本就无法说话，乔贵妃便问我们发生了何事。
我对她说：“贵妃，回您的话，贤妃已是两餐未进了，奴婢们都劝说不得。后来，贤妃她执意要过来您这里，奴婢们皆不知是为何。”
乔贵妃柔声安慰着韦贤妃，小蕙姐姐不安地问乔贵妃：“贵妃，九殿下他，他，他如今可还有别的消息？”
贵妃重重地叹一口气，她道：“还没有信儿。不过，你们都放心吧，只要是官家他派人过来告诉了我新的消息，我一准儿会让贤妃妹妹她知道的。”
突然，韦贤妃将襁褓放在了椅中，她自己则跪于地上冲着乔贵妃不停跪拜。
“乔妹妹，你我二人自幼一同入宫便相识了，三十年来，你我相伴扶持，情谊深厚。我圣宠寡薄，心中所想的，无非就是九哥儿他这一辈子能平平安安的！官家他不顾兄弟情谊令那姚平仲夜袭金营，金人必然大怒，九哥儿他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上皇与太上皇后东巡仍旧未归，在这后宫里，我们这些人如今都凭妹妹你来做主了。你是这后宫里份位最高者，我想，也只有你能与官家说上话，他多少也会听一听的。妹妹，我求求你了，你去见见官家吧！让他想想办法快救救我的九哥儿！我可不能没有他啊！”
贤妃的护子之心大过了天，听者莫不是感动泪流，乔贵妃与她二人姐妹情深便更感心酸，她跪在韦贤妃的身边抱住了后者。
乔贵妃哭道：“姐姐的心思，我又如何不懂得？我空有一个‘贵妃’的头衔，可是，这么多年了，姐姐你还有一个九哥儿，可是我呢？我一儿半女都没能给上皇生下来。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把九哥儿看作是自己的孩儿！
如今，九哥儿他将遭大难，我岂能不知，我又岂会不急？我先前离了你的云锦阁后，便直接入禁内去见官家了。我求他能顾念手足之情把九哥儿给救回来。可是，官家说了，经历这劫营一事后，金人如今是谨慎过以往，我们根本就无法派人去把九哥儿给救回来！一切，就只能看天意了！”
乔贵妃说完话后，我们听不到韦贤妃的哭声了，赶紧去查看，见她竟又晕厥了过去。乔贵妃让我们扶起韦贤妃去自己的卧房内歇着，她让人去请御医过来。乔贵妃让我和芸芸等人先回去云锦阁里，她说自己一定会照看好韦贤妃的。
回来后，大家草草地吃了一些东西便各自都回房安置了。躺在床上，我却怎么都睡不着。掀开了被子，我从小橱中拿出了那个用来收纳康王送我礼物的木匣子。烛光下，那一块裹在玊巾中的玉玦是那么的刺眼。
那一次康王右臂受伤之时，他曾把这个木匣给拿走了，我前番从王府中被蓝琏送回宫里时，蓝琏又把木匣交还给了我。他说，虽然我对康王说自己不喜欢，可康王却一直都没有丢掉过这些东西，因为，没有人会舍得丢掉自己的心。
手握着玉玦，我披衣出屋站在廊柱旁抬头静静望月。
康王啊，你如今怎样了？那些女真蛮子可曾有为难你？他们现在待你还算有礼吗？你可会怨恨官家他不顾手足之情派姚平仲夜袭金营？
请你快一些回来吧，因为，为你担忧的人不止是韦贤妃和你的妻小啊。我虽身在深宫，却恨不能如飞鸟般长出一对羽翼飞入金营内陪伴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劫营惊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