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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无奈禅位 ...


  •   宣和七年岁末,皇帝下罪己诏,坦诚自己即位之后所犯下的诸多过失,民众无不欢欣鼓舞。

      ‘朕承祖宗恩德,置于士民之上,已经二十余年。虽兢兢业业,仍过失不断,是朕禀赋不高之故。陈年言路闭塞,奸佞得志,贤良之士遭陷贬谪,奸邪掌权,朝政紊乱,痼疾日久。言路蔽塞,谄谀日闻,佞幸专权,贪官得志。赋税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又灾异屡现,而朕不觉悟;民怨载道,而朕却不知。追思过错,悔之何及!’

      官家写下罪己诏的那一天,正是他召见郓王的那天。

      当时,我和芸芸看着官家与郓王和朝臣们商议是否该废除进贡花石纲入京一事。我心里想,虽然他骂了太子,听上去他并不以为自己所做的事错了,可是实际上,他已经知道错了。否则,他是不会特意让朝臣去们议这件事的。

      郓王的观点与太子一致,他也认为,应尽早废除进贡花石纲入京一事。只不过,郓王说话的方式较为委婉。他不说百姓都有何苦,只说废除此事之后对官家的好处。就因为这样,官家听的受用,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顺着郓王的意思决定要废除花石纲入京一事。

      当夜,在书房里坐了片刻,他命我上前研磨。唏嘘了许久之后,我见他提笔写下了那一道罪己诏,他是一气呵成的。可见,在他的心内,身为帝王自书己过虽然很是让人为难,但他并非不知己过,最终,他还是肯愿意坦诚罪过的。

      诏书写好了之后,已近子时了,我和芸芸欲待他离开书房就寝之后为他收拾书房,却不想,他却让我们二人并一干宫娥们随同自己去了艮岳。

      那是我第一次进入艮岳苑中,初入,便见空中有缭绕烟雾,灯火辉煌的楼阁亭台似是不计其数,皆在仙雾之中显露其豪华一角。又见奇花异草并各种的稀奇走兽充斥苑中,我误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仙境之中。当时,我们只走了约有二十丈远,官家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他感慨似地摸了摸自己身边的一块奇石,然后又带着我们返回了禁内。

      我曾不舍地回望艮岳,暗说,这真不愧是集天下之力所建造的园林啊,苑内各处的景致几乎非人力可为。唉,也只有天子之令,才可将仙境造于人间吧。

      宣过罪己诏之后的第三日,官家就下令彻底罢免花石纲进贡一事,他承诺,自己不会再以天下奇石继续去装点艮岳了;接着,官家罢除内制造局、外制造局、西城所的租课,将西城所曾括用的土地尽数的归还给原主;官家裁减大晟府、行幸局、教坊、艮岳宫内各处的无用官吏无数。

      又过了一日后,太子进谏以南方的军马入京勤王,官家当即就准奏了。

      心内暗叹了一声,我知太子还是拗不过官家才会进奏的。纵使太子自己仍旧不认为该调南军入京,可是,官家已然依他所说罢黜了花石纲一事,太子若是还继续坚持己见的话,父子二人之间的间隙难免会变得更大。

      这一天,宰相吴敏觐见官家。内侍们引着吴相到书房里的时候,官家正坐在桌前闲看《资治通鉴》。

      神色慌张的吴相公进内便拜,接着,他几乎是冲着官家嚷道:“下臣诚惶诚恐,官家啊,西路金军的孛堇-----刘合,他已派重军围住了太原然后引军直入辽州了!”

      吴相公的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但看官家的身形一凛,便知那个‘太原’必然是一个重要的城镇,且它距离汴梁不会很远。

      官家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他平声问吴相公:“前番,我曾让童贯领‘威胜军’赶赴太原。此军一向盛勇,何得不敌金军,让金军绕了过去呢?”

      吴相公愤恨地说:“官家啊,‘威胜军’素来神勇实乃不假之事。可是,官家您并不知道,广阳郡王他贪污军饷、致使军士们竟不得粮食果腹,大军抱怨连天、踌躇不前,因此,‘威胜军’根本就不曾到过太原一地!否则,何以金人能够直入辽州呢?!”

      官家盛怒,他拍案而起。

      屋内一众的宫娥跪地,官家嚷道:“快!命李纲赴隆德府,命府台解潜带军追上‘威胜军’替换童贯!令解潜与正在辽州的金将刘合速战,必要解潜打败刘合的军队!来人,召郓王速速来见我!”

      一个内侍领命退下,吴相公对官家说:“如此重要之时,官家您不召太子前来却召见郓王,怕是不妥吧!”

      官家不悦地说:“桓儿前番曾言,说不需调集南方的勤王之师,拖延了时日,这才致使我北地的军马连连覆灭。要是让他过来,不外乎又要给我出一堆的馊主意!楷儿虽然不是太子,但他的意见却都颇为独到、有用,我自然是要见楷儿的!哼,太子,太子,我早晚要废了他!”

      吴相公听言后冷汗直流,他伏地力劝:“官家,万万不可啊!官家,如今金军将至,您却要动摇国本,朝廷危矣啊!东宫乃是官家您的嫡长子,他身为储君,言行从无过失,郓王何得可替?”

      官家不耐烦地说:“好啦,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若我真的想要废他,我昨日也就不会封他为‘开封牧’去全权主持调兵抗金一事了!”

      这时,有内侍进来言说尚书右丞张邦昌领着几个朝臣前来求见,说是有大事要禀告。

      我看到官家倒背在身后的右手抖地很厉害,但他却沉声对内侍说:“让他们来见!”

      “是,官家。”

      就如同吴相公一般,张右丞进内便伏地跪下,其余的几个朝臣也是如此。

      “官家,东路金军已占中山府、现正逼临黄河,十日后,可抵汴梁!”

      张右丞言罢,官家怒道:“女真人怎么敢!”

      吴相公赶紧对官家说:“官家啊,金人前番曾言,是因为您背弃了‘海上之盟’,所以,他们才会对您有多端的不满。现,太子虽已承‘开封牧’之职主持抗金一事,但他毕竟不够名正言顺啊。

      臣曾有进言,劝您禅位给太子。官家不若准臣之言、在三日内禅位,这样一来,太子登基为帝可有威福号召军民共同抗金。或,也可减少金人对我大宋的不满啊!”

      毫无预兆的,一声闷响,官家居然倒地不起。

      众人具是大惊,吓的连连发问。我距离官家最近,跪地后,先抬起了他的头去摸脑后,感觉自己的手上没有摸到血迹便知道他没有摔破脑袋。

      这时,朝臣们也凑上前来探看,有人嚷道‘快传御医’,又有人让宫人们赶紧去找康王等人过来。

      我握了官家的右手,心说不好,竟已冷若寒冰了!必是气血不通。我立时就慌了手脚,却不敢对众人明说,只一个人悄悄地为他搓手,祈盼他的身子不要失了热气,希望他能够早一些苏醒过来。

      因大家的心内都很是着急,才等了一小会儿的时辰,众臣们就都按捺不住了,纷纷抱怨说御医怎么还没有过来。

      吴相公压低声音对朝臣们说:“诸公,你们心里其实都很清楚了。我大宋朝政昏庸,全因官家宠信那些奸佞之辈。若是官家一日不退位,小人们便会继续地猖狂下去。太子素来都极厌恶那几个小人,若是太子能够早一日登基,这朝政才可早一日清明啊。待到官家醒过来之后,诸公,你们可愿与鄙一道劝解官家将皇位禅让给太子?”

      张右丞点头,说:“相公所言极是啊。就算,这一次咱们倚仗着军马胜了金人,可若是朝政继续地混乱下去,日后金人要是再。。。。。。。。”

      听他们说着这些话,我黯然泪下。如今,官家他还在昏迷之中,不知情况如何。而他们却在想着该如何劝他禅位给太子。哪怕是如今金人们真的打到了汴梁城下,我们也应该先救醒了官家才对啊。

      早先官家派去宣召郓王的内侍与郓王一道回来了,他们还没有踏进屋内时,几个宫人也引着太子并康王等人都到了。

      最先冲到官家身边的那个人是五殿下肃王,他无比焦急地问我:“镜儿姑娘,父皇他可有醒来?”

      我抽噎道:“回殿下,官家他未曾醒来,他一直都昏迷着。”

      康王是紧随着肃王冲过来的第二个人,他靠近之后,他从殿外带进来的一身寒气使得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紧贴着蹲在我的身边,他身上披着的那一件大氅覆在了我的手上。随即,在遮掩之下,他暖热的左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无法再为官家搓手,担心官家会因此而断了热气,我心里着急便不停地挣扎,可他却将我的手握得很牢靠了。接着,他将我的手掰开了再与我十指相扣。

      我不满地瞪着他,他却分毫都没有看我,如所有的人一样,他万分担忧地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官家。

      康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你求的,怕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个能一生不忘你、维护你的人吧?你真正要求的,其实是想成为他后宫中的妃嫔吧?是啊,这个,我永远都给不了你,因为,我永远都无法成为皇帝。”

      泪水落得更急了,他竟然误解了我!

      他以为,我拒绝他是因为我想嫁的人是官家。他以为,我求的是天子的宠爱。他以为,我瞧不上他这个亲王。

      不过,我却也没有太过寒心。毕竟,我不喜欢他,所以他对我的误解,我没有太过在意。

      望向官家,那张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官家他到底何时才会醒过来啊。我又试着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康王却依旧不肯放开我的手。

      一大堆御医抱着各自的药匣匆匆而至,郓王说:“大家都散开来,好让御医能靠近父皇诊治!”

      郓王的这句话及时的‘救’了我,因为,我们都要站起来再散开后退,康王若是还继续握着我的手就会被别人给发现了。因此,最后一次用力的握了我的手之后,康王放开了我。

      十指缠绕在胸前,我紧张地看御医们施针去救官家。五针过后,官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大家都惊喜万分,遂赶紧跪地冲官家叩拜。有人上前扶他起来,他却道‘不必’。

      他的目光先是寻到郓王、后又寻到了太子,沉思了一会儿后,然后,官家看着我说:“镜丫头,你先别哭了。去,给我拿来纸、笔。”

      我胡乱地抹了一把泪,赶紧说:“是,官家。”

      将笔蘸满了浓墨,我拿着纸、笔跪在了官家的身旁。我将笔递给了他,然后自己双手托住了那一张纸。其余人知道官家这是要写东西,便都低下了头不看、又都自觉地各自退后了几步。

      匆忙之中,我居然把笔递到了他的左手中。见自己出了错,我想要把笔再换到他的右手中,他却说‘无妨’。

      用左手提着笔,他蹙眉在我托于掌中的纸上慢慢地写下了八个字。应是他昏迷后身子无力、又用左手来写字的关系,我的手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重量。

      ‘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官家瞟了一眼吴相公然后冲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就便把那一张纸递给了吴相公。吴相公暗暗一看,不禁面露喜色。

      “都散了吧,我想歇息了。太子等人都退下,楷儿、枢儿、杞儿、栩儿、棫儿、构儿,你们扶我回去内寝。吴卿家,你也过来。”

      郓王、肃王、景王、济王、益王、康王六人领命将官家由地上搀扶了起来,然后,他们父子七人与书房内的宫人们都一道离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无奈禅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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