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宁尘》叶海樱

9、第八章

　　日子又恢复了宁静自然。
　　竹雨微早上给溪宁晨扎头发，用上了新做的深蓝梨花的发带，果真很好看。
　　溪宁晨接手了阿公的事儿，教竹雨微武功。
　　教的也是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性子很柔软，练许久似乎都不生汗，可是一旦停歇下来，汗如泉涌，是十分畅快，浑身筋骨都柔软活动开。
　　溪宁晨教竹雨微，眼见竹雨微汗如雨下，他却是一身干爽。
　　“微微，刚开始都要这样的，直练到第五层才有另一套心诀，以后不会出汗这么厉害了。”溪宁晨停下来为她擦汗时说。
　　今日一样，日头出的早了，两人迎着朝阳来到小溪边。
　　每一次练之前，都要打坐至少半个时辰。
　　开始竹雨微担心这样误了其他事，耽误了做早膳。
　　阿公却从那一天开始与他们一同打坐，让她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算是短的。有一次溪宁晨拉着竹雨微去潭边，在深潭边上打坐了大半天。回神时天全黑了，月亮也是园又亮地挂在天上。可是竹雨微只觉过了片刻般，不冷也不饿，浑身如月光般平静祥和。
　　溪宁晨说：“微微，今天的我还能教你，可过了今天你就得自己练了。”
　　奇怪，竹雨微问：“为什么？”
　　溪宁晨解释说：“这套剑法是我练的另一半。分两套。前头三十六式是一样的，可之后的就不相同了。我虽然记得，却不能练，阴阳相克，会生内损。所以，我给微微画图，看着微微练。”
　　竹雨微这时才知道，“我练的……与你的是……分阴阳？”
　　溪宁晨很开心地点头：“嗯嗯，微微的是和我的一起的呢。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舞剑了，一定很好。”
　　当天溪宁晨竟然没再跟着她来来去去，自个儿坐在屋里铺纸就开始画。
　　等到竹雨微从做好了晚膳叫他吃，推开门男人也没有发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做事情一向这么专注。
　　悄悄来到他身后，竹雨微却惊叹地差点出声。
　　桌上已整齐堆叠着雪白的纸张，只见最上面一张勾勒一个姑娘练武的姿势，栩栩如生，那张脸庞，明明是她嘛。
　　他面前正画着的一张也快完成，也是她，另一个姿势。
　　难道，他画招式图也要张张画得这么仔细……画上她？

　　不惊扰他，悄悄拿起他刚画好放在一边的那张，刚捏到纸边，男人却看不清动作的飞快把一叠画拢到胸前，声音有了冷意：“我的微微!”
　　竹雨微还反应不过来，男人却又一下子站起来就抱住了她，刚刚仿佛只是幻觉，这会儿他清醇的嗓音蕴满了惊喜：“微微!"
　　竹雨微被他紧紧压在胸口，话都说不出来，一会儿后手臂才微微松开一些，溪宁晨低下头，轻唤一声：“微微？”
　　深呼吸几口气，竹雨微才开口：“叫你去吃晚膳了。”
　　目光移到桌上，溪宁晨的目光也跟随过去，很开心地拿起拿起那一叠到她面前：“微微，你看我画的你，你真好看。”
　　面上一羞，竹雨微低头看画。难怪他要朱红青蓝，竟画得这般细致，比阿公藏书上的人物画还好看。
　　想起阿公阿婆等他们吃饭，就不多说，拉着他出了屋。
　　溪宁晨坐在桌前一整天了，吃过晚膳了又回到房里画上了。
　　竹雨微终于忍不住了，心疼他，“晨晨，休息一下吧。今天画出了这些足够我练上半年了。”
　　溪宁晨摇头，“已经画到第八层了。再几张就好。”

　　夜深了，豆大的烛火一丛，小小的竹舍里倒也明亮。竹雨微靠墙坐在竹铺上细读一本诗词集，正看到入神之处，映在书页上的灯光忽然乱闪。惊讶地抬头，却见已在桌前画了一天图的人举着剪刀剪上灯芯。
　　“画完了？”
　　溪宁晨不语，只是微笑，回身熄了桌前的烛灯，转而步回竹铺前。
　　掀开棉被的一角，习以为常地躺进去，很自然地侧过身子把胳膊圈在身边人的腰间，脑袋也依偎过去。
　　“怎么了？”竹雨微讶异，晨晨虽然平日也很黏她，但从不曾这般。
　　俊逸的面庞上是一抹纯净柔和的笑，“微微，微微。”却又只叫她名字，不说什么。
　　竹雨微正要转过头去仔细看他，男人突然开口，说的话却让竹雨微一惊：“师傅曾说，‘完剑合璧，灵里通一’。我想微微练了剑，我们就一定不会分开了。”
　　师傅？是阿公吗？可是未曾听阿公提到这什么剑灵的。难道……晨晨忆起了往日之事？
　　竹雨微忍不住要问，想起上回他回忆的痛苦之色，和苦痛过后的痴傻神色，还是生生打住，也找不到别的话说。
　　男人却仍沉浸在一种似乎很幸福的幻想里，凑上脸贴贴她的右颊，清润的声音低低传来：“微微要好好练剑，练好了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竹雨微沉默半晌，只道出一句“好。”
　　想宁神看完那一页词话，却总想着晨晨刚刚的话。夜也深重了，便灭了灯，面朝上躺下。
　　身边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蕴蕴地散来，他独特的清新味道也弥散在撒着月光的床上，竹雨微的心却更加的不平静。
　　他想起了什么？他想起了什么，他们还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