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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

  •   下车却是在僻静的一处。四王府,百姓不敢多加逗留的。
      跃下车马,阿公紧接着一跃而下,身骨健朗得不似年过花甲的老人。
      扶下阿婆,竹雨微这才环顾四周,新奇的目光落在高大堂皇的屋宇上。
      视线微一转,却触及到了他。一路上知是同行,却几乎未曾见面。此刻再相见,竟觉得陌生。仍是一袭深紫云锦祥纹袍,高冠束发,面色从容却威严冷毅。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直至此时,她才恍悟,他的一声气息只有在了这高楼华宇之间才找到了归宿。
      男人站在不远处,触到她的目光,便定定地看着她,黝黑的眸更似京城鳞次栉比的楼宇,复杂幽深而浑然不清。

      瞥开眼不再看他。
      听见脚步声,男人已经挂着笑容走了过来,开口便道:“知道先生、夫人一路劳顿,我已预嘱下人备好了幽静的院落。”视线定在女子的脸上,男人继续道:“公事缠身,路上照顾不周之处,先生还请谅解。我也好久未和微儿说几句话。”说着男人已伸手固定住她的腰,“微儿就由我来照顾了。”
      什么微儿?他在做什么?
      被男人固定住身子的竹雨微想要挣脱,却更是不解,看见阿公看过来忙唤道:“阿公,我——”
      未出口的话却被老人带笑意的声音打断:“去罢。”
      更是惊诧,又听阿公的声音传过来:“小微不要淘气,更不可任性。”
      淘气?任性?阿公从未这样说过她。
      竹雨微讶异地抬头望过去,想说些什么,看见站在阿公身边阿婆的面色,竟是既没有惊异之色,也不见哀怒欣喜,反是她少见的深虑沉思的隐隐惆怅,奇怪的心思,顿时被一些想法冲淡。
      竹雨微定定,不知该做何反应。隐约觉得,阿公阿婆是希望她随他去,这样做。可是,何时阿公阿婆如此不坦白起来,为何又会如此隐瞒她却又合着她来演戏?
      思虑是混乱的,反应不及,阿公已经携了阿婆转身随一个丫鬟走了,竹雨微愣愣的不知说什么,终是未开口。

      仿佛是很亲密的样子,竹雨微被紧揽住腰,随男人穿庭过院,来到一处阔大的院落。
      “下去。”步衍沉声下令。
      几个身着同色的丫鬟福了身,垂首匆匆走了。
      偌大的院落顿时空寂无比,虽有满园繁华竞开,也抵不了身旁捉摸不透的寒意与压力。
      身子忽然被转过,接着被用力推靠上一根柱廊。
      男人愈发深沉的双眸迫近。
      心跳有些快,是因为男人不控制的距离,不是惧怕。
      竹雨微只是平静地回视他。
      她相信,此刻的他与她一样需要答案。
      “这出戏叫什么名字?嗯?”男人带着阵阵寒意的话语一字一字吐在她的脸上。
      距离不再,温柔也荡然无存,竹雨微却觉得终于平静和坦然。这样的迫近,已没有了暧昧的复杂,只留单纯的剑拔弩张。
      男人似乎没有执意她的回答,紧紧盯住她继续道,声音又寒了几分:“将我玩弄,是吗?”
      不语,现在的情境非他们中任何一人可预料,也许阿公知道,但这局也是阿公下的吧。是吗?为什么?竹雨微比他更想知道答案。
      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犹若耳语:“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竹雨微静静答道。
      男人的目光定了定,轻声重复:“我在想什么。”
      眼神蓦地幽暗下来,男人更加逼近了与她的距离,嘴唇几要贴上她的耳垂,声音响彻在她的脑海里,一字一句有如涩沙,磨痛她的感觉,“不管你的那个阿公在想些什么,你都是我的。戏才刚刚开始。”
      言罢,男人一如上回湖畔的宣誓,蓦地与她贴得那么近,却又蓦地转身拂袖而去,毫不留恋。
      竹雨微静静待在原地。
      忽然觉得心空。是阿公吗,阿公也一再有事不对她说。是他吗?曾有的不知真假的情意此刻也被冲成了敌意。而她,毫不知情。
      这种感觉,真的,真的,让她无力去想。
      仿佛一下子,原本可以放心的依靠全部成了陌生的埋伏。阿公阿婆是,这个人是,还有,晨晨,他早已不记得她。
      心里的空落愈发的扩散,从来,竹雨微未觉如此难过。
      为什么?事情都要变得那样复杂陌生?
      眼泪蓄在眼眶,红了边角,终是没有落下。

      夜已深。繁华都城夜未央。
      街边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不急不缓,沿着垂柳,踏过石桥,安安静静,毫无畏惧,却显得心不在焉。
      几个晚归的行人与女子擦肩而过,莫不回首,天黑夜深,一个女人独自在街上游走,是弃妇还是逆女?
      竹雨微却不觉。心上似有些毫无知觉,让她不知想些什么。只是顺着步子,走的远了,情绪也能渐渐在脚下平静。这都城红绿的繁华,厌了心,烦了眼,她只愿收割一心安宁,只当不见。
      恍惚的神思全然不觉,周围早已有不止一双眼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弯过一道宽阔石桥,再往下走,灯火又更暗了些。店家大都打烊了,路上凄冷,独留河水上漂浮星星渔火,还亮的明明白白。
      安分的人,早已歇了去,哪会留在这外头吹风。
      几个尾随的人,也不鬼鬼祟祟,大方得如同侍卫,只是眼神早已在酒色熏熏下促狭而猥亵。
      这几个一身绸袍的公子哥儿,青楼吃饱,转眼又饕餮不足。
      竹雨微反应过来,心觉诧异,回过头,只见几个衣衫歪斜的男人笑得歪歪斜斜。
      “哟,爷还以为妞儿看不见呐,等了这可好久的呀。”
      竹雨微不回答,阅历太浅,哪怕是在那民风淳朴的融城,也是从未见过这类人。
      几个男人笑着欲意围上来,手已经伸了出来想要抓住那净白的裙儿。
      虽是不知他们欲意如何,也明晓这群定不是好人,竹雨微转身加紧了步子快走。
      这种单纯的妞儿酒色大爷已见得多了,嘿嘿笑几声,又阔着步子跟了上去。
      竹雨微只有快走才能躲避,却似乎逃不过几个男人的轻车熟路。男人对这京畿之地熟悉不过,几个小巷包抄,猎物还哪有出路。
      散发酒肉之气的手够着面前冷静的小脸。
      竹雨微此刻也大约明白这群色徒的不轨之意,准备使武功脱身。
      还未待她施展脚力踢过去,色徒们却忽然几声凄烈的惨叫。回过神来,手腕处鲜血已经汩汩。

      步衍在暗处,立于房脊,双手一闪,丢了随手用来做暗器的屋瓦。
      紧紧盯着巷中一身素衣的小小身影,神色间波动他不愿深究的情绪。
      知她独自出门,他已是做什么都不能安心。她的阿公那么轻易许了诺,并要一同进京,那样深思熟虑的隐人,断不会没有目的。哼,他奉陪便是。她终是他的。

      不入流的人吓得捂住手腕鼠窜一团,竹雨微定立原地,向四周看了看,却是空空旷旷,不见有人。
      想起刚刚神来的暗器,竹雨微又定定向漆黑一片的四围看了一圈,圈住嘴巴清清脆脆喊了声:“多谢高人相救!”这才转身步出巷子。

      暗处房顶上的男人眼神闪动,紧握的拳松动了些。

      巷子清冷,遇了刚刚那回事,竹雨微也自觉不再街上多逗留,反身便往回走。那王府她是不想去的,可是阿公阿婆都在,先回吧。
      又踏上石桥,转过柳堤河街,竹雨微快步离开。
      就在侧过头的那一瞬,是什么揪住了眼神,望过去,泪了眼,也晃了神。

      步衍早在跟过去时,已然看见。那一袭白衣那样刺眼,仿佛凭空而现,来时不在,归时却来碍眼。浑身绷紧,只将那灯火阑珊处的一丝一缕刻入眼帘。

      离不开,也近不了,此刻站着的距离,仿佛隔了山山水水,却已最是接近。他看上去如常,瘦了吗,乏了吗,灯火太阑珊,看不清明。
      所有欲说出口的话都被时间哽在喉头,所有欢喜悲伤的泪都被他的漠然锁在眼眶,所有想靠近的渴望都被距离定住了双脚。
      他只望那无星无月的夜空,看过去孤寂,却看不见她。
      而她无法呼唤。

      他又何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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