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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折花令(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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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天刚破晓,墨歌一夜未眠,正欲躺回去再睡会儿,不料还未躺踏实便听有敲门声轻轻响起。墨歌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问道:“谁啊?”
无人回答,却听到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墨歌翻身坐起,只见魏紫笑盈盈的进了门来,复又将门锁上。墨歌一脸抑郁的看着他熟络的坐在椅子上,便又躺下去,将头蒙在被子中,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自便,我再睡会。”
魏紫瞧了一眼桌上的几本书册,道:“我道是好奇昨夜你怎么一夜都不见人影,原是做贼去了。”
梓夜也被他俩的动静吵醒了,见是魏紫,便笑道:“昨夜收获不小,阿紫我们去隔壁房间慢慢聊,让墨歌再睡会。”
魏紫听罢梓夜说起半夜林中遇到的蹊跷事,不禁皱了皱眉,道:“既然你感觉不出此物的恶意,那诡异的大雾又是怎么回事。”梓夜叹了口气,道:“毫无头绪。大约是我们学艺不精,这才看不出来。”
魏紫边思索着边随意翻动的书页,久置在书阁中的书册沾染了淡淡的樟木香气,书页翻动间香气扑鼻而来。忽听梓夜喊道:“阿紫,往前翻两页。”魏紫忙依言向前翻了两页,只见那页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鸩出沂山,其形大如雕,墨紫色,长颈赤喙,羽有剧毒。其声大而厉,有闻者懵三日而未醒。能致雾,黑紫色,其味腥臭,微毒。
魏紫转头看向梓夜,道:“看来,你们昨夜兴许是撞见鸩鸟了。”梓夜摸着下颌,道:“看描述确实有些相似,可惜我们昨夜只见着大雾,不曾见过鸩鸟。不如,我们今夜再去探查一番。”
“嗯。”魏紫点了点头,却听梓夜低声道:“阿紫,若找着了鸩鸟,你当真想……”
魏紫良久不语,只低头翻着手中的书。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成王爷侥幸能成功,他不求赏赐,只希望那人能醒来。若是失败,他作为从犯,想必也逃脱不了责罚。身为花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已是天理不容,不论成功与否,他定是要被上天毁了修为,打回原形的。
“我只想他能平安的醒过来,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求。”魏紫轻声说道。
原本便是欠了他的,亦不过是拿命去还罢了。
萧凌那日殿试,因表现差强人意,只是取了三甲末次。萧凌也不在意,只想着哪日找个机会将牡丹从园中偷出来才好。自从与魏紫见了面,萧凌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在宫中无人知晓魏紫早已成了精,魏紫平日里在牡丹中潜心修炼,倒也清净的很。
这日,皇上召萧凌进宫,萧凌大为不解,问了来传旨的公公,公公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有些忐忑的进了宫,皇上正在御书房与丞相议事,萧凌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传召他进去。
进了御书房,丞相并未离开,只是站在一旁,看见进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萧凌见着皇帝,老老实实跪下行礼。不料皇帝只是端详他许久,并未喊他起身。他惴惴的悄悄抬起头来,皇帝今日只着了便装,没了冕冠上的冕旒,倒是看清了模样,正兀自胡思乱想间,蓦地听见皇帝一声冷笑,道:“爱卿,这便是那媛妃的孩子?”
丞相在一旁跪下,道:“……是。”
“那,朕是不是该,喊他一声,大哥。”这一句话的语气森冷莫名,一字一顿,让萧凌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他们的对话他着实一句也听不明白,但是皇帝对他的敌意他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皇上。”张丞相惶恐的喊道,皇帝没有理会他,只是走下来,低头看着萧凌,道:“萧卿,听丞相说你很喜欢朕宫中的那一株魏紫?”
萧凌不明所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皇帝冷哼一声,又道:“那朕将那株魏紫送给萧卿可好?”萧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能答道:“臣惶恐。”
二人对峙良久,萧凌只觉得腿都快跪麻了,皇帝这才转身走向张丞相,道:“张朝言,你身为两朝重臣,可知道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张丞相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的更低,皇帝冷笑道:“你以为只有你查的出来,那些个有心人就查不出了?”说罢,俯下身子,在丞相耳旁低声说了什么,霎时,张丞相的面色惨白,震惊的看着已转过身子的皇帝,颤巍巍地说道:“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这没你的事了,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了。你先退下。”皇帝丝毫不理会在身后连连叩首的张丞相。
没人知道那日张丞相走后皇帝在御书房对萧凌说了什么话,守在门外的太监只觉得时间过的格外漫长,等萧凌出来已是月上中天,他迎上去,道:“大人是否要回去了?”只听萧凌看着明月,低声道:“我想去花园瞧瞧。”
太监犹豫道:“这,天色已晚。”萧凌只是对他笑了一笑,道:“劳烦公公带路了。”身后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安公公,带他去。”太监诺了一声,便带着萧凌走了。
花园很快便到了,萧凌站在前头没有动,安公公走上前去,道:“大人,到了。天色已晚,还请大人快些看。”萧凌没有说话,月光下只留了一个挺拔的背影,他掏出一锭银子,道:“公公,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还请公公一个时辰后再来,可好?”安公公没有收银子,只是说道:“那夜深露重,大人多保重,老奴先告退了。”
萧凌笑了笑,安公公往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背影,那背影终是渐渐融入到夜色中去了,月光下竟依稀看见了两个影子,安公公惊骇的揉了揉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夜,魏紫见着萧凌很是诧异,萧凌依旧嬉皮笑脸,道:“我偷偷求了公公带我来的,紫尧,看到我来是不是很高兴。”魏紫笑着坐下了,没有说话。
他们像往日在山野看夕阳那般席地而坐,魏紫蓦地听见萧凌喃喃说道:“紫尧,我们回家。”正要回答,却觉得肩头一沉,原是萧凌睡熟了在说梦话,他抬头看着空中一轮圆月,低声应道:“好,我们回家。”
后来,魏紫早已记不清他究竟走过了多少地方,亦数不清四季鲜花又开了几转,山路迢迢水路漫漫,多少次跋山涉水千里万里,每每夜深看见远方的弯月,不由自主的便忆起了那夜,夜风暖软,靠在肩头熟睡的少年低声呓语。
千里跋涉不过是为了一句。
“紫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