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曲 水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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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曲水蓝
>>>>> 行走
火车在正午时分停靠在了这座中国南方的小城，时至秋末冬初，倒也没有多少躁热的感觉。
大概并非旅游旺季，在小城下车的人并不多。不大的车站窗明几净，显得整齐空旷。不记得听谁说过，要看一座城市是否舒适，火车站是必须考察的地点之一。虽是一句玩笑话，但这个小站的确让我对这座城市多了几分期待。
在出站口时感觉检票员多看了我几眼，想必是因为这样的内陆小城很少出现西方面孔吧，这样想着便也没有在意。
一直以来都是随性而行，所以并没有提前定好旅店。拖着简易的行李箱从车站出来后搭乘了一辆公交车，开始搜寻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来这座名为凤凰的小城是临时决定的，因为一个朋友的介绍。说是朋友，其实也只不过相识相处了一天。但对于总是四处行走的人而言，这样的缘分已经足以定义为朋友了。
记得青梅竹马的家伙说过我这人天生自来熟，容易交到朋友。这样看来那家伙还是很了解我的。
那个仅有一日缘份的朋友说，如果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宁静，什么是真正的风景，什么是真正东方婉约的女子，那一定要去凤凰。
从成年以后就开始四处旅行，走过的地方多的自己都记不清了。很久以前就以为无论怎样的地方都不能激起自己的好奇，结果还是被几句话和朋友坚定而神往的表情给蛊惑了。买下前往的火车票时也只能自嘲的开脱——我只是太久没见到美女了！
凤凰真的不大，公车沿路停靠了十几个站点就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城市。
城里有一种很安静的感觉，比起城市更像是一个还算繁荣的村落。道路不是很宽但干净整齐，两旁种着不知名的花木，并未刻意修剪的枝叶看起来自然而生机勃勃。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步履轻快神态悠闲，带着几分隐世安然的味道。
的确是个宁静的地方，能让人心安定。
随意在一个站点下了车，决定停留在这里期间一定要坐公车游一遍这个小城，因为第一次发现坐公车也是件能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没有大城市公车拥挤的情形，一路上乘客上上下下，总有几个空位。从靠窗的位置看街上的行人和商店，不一样的视角有不一样的美感。
在离站点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住宿的地方，不是旅店而是一家民宅。房东是一定老夫妇，精神矍铄笑声爽朗，对陌生人有着淳朴的热情。
对于我的入住只说了一句「不用客气，住的开心就好」，甚至连房租也未曾提及。
房间是一个阁楼，窗户下有一条河流经过，听房东说这条河流贯穿整个小城，历史悠久。
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行李，然后在陌生的床上睡了一觉。因为总在不同的地方停驻，认床这类的毛病早就磨的没有了，因此躺下就睡了三四个小时，醒来已经是晚餐时分。
本来不想麻烦房东夫妇的，但一下楼就被拉进了客厅。桌上摆着几样简单但精致的小菜，从分量看来的确不是他们能吃完的。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我也就没有多做推迟，想着离开时多付他们一些房租吧。
餐桌上氛围温馨，没有子女在身边的老人似乎把我当成了自己孩子。问了很多问题，大抵是关于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到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土风情等等。对着那么真挚的笑容，我也一一道来，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老人家告诉我凤凰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小城的夜晚有别样的美，不是白天的安静祥和，但也不是大都市的霓虹满街。街上的路灯是晕黄的色泽，商店里则是简单的白炽灯光，明亮却不刺眼炫目。
路上依旧没有多少人，但从招牌上可以看出这个小城有为数不少的酒吧。随意选了一间名为「Aqua-blue」[1]的酒吧，抱着探秘一样的心情走了进去。之所以说探秘，是因为从白天的宁静看来根本想象不出这个安静小城的酒吧会是什么样子。
酒吧不大，除了吧台之外只有五六张桌子，零零散散坐了七八个人。没有五光十色的彩灯，淡橙色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柔和的轻音乐充斥着整个空间，感觉像咖啡厅而非酒吧。
「——请问需要点什么？」
吧台后的壁柜上一字排开的各色酒类显示这里是不折不扣的酒吧。衣着随意的调酒师笑容安静，和这个酒吧给人的感觉一样。回了他一个微笑，点了一杯鸡尾酒。
「——给我一杯Angel's Kiss，谢谢。」
我喜欢看调酒师调酒，看着他们把各种材料变成色彩绚烂的饮品，有一种观赏魔术的感觉。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看年轻的调酒师往酒杯里倾倒可可甜酒，然后注入鲜奶油，最后将用鸡尾酒针串起来的樱桃横放在杯口上。
「——Angel's Kiss，请慢用。」将酒杯搁在吧台上，年轻的调酒师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你在思念着谁吗？」
浅尝着色泽艳丽的饮品，我不置可否的摇头。他这样问大概是因为这杯酒的含义，传说喝了「Angel's Kiss」，爱神便会将思念传递给你朝思暮想的人。
我并不是因为这个传言才点的，不过是偏爱它的味道和色泽罢了。
斯库瓦罗——就是那个了解我的青梅竹马兼死党说过，「迪诺.加白罗涅，你是个无情的混蛋」。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反驳，因为结识过的异性都会说我是个温柔多情的人。但自己心底也承认，我大概是个无情的家伙。
不喜欢对谁或者对事情认真，可以浅尝却决不愿沉迷。懂得浪漫，但不会用心发挥。就像此刻点这杯鸡尾酒，在调酒师的眼里这酒是承载着意义的，而调这样一杯有意义的酒便是调酒师的价值和信仰所在。而我，浪费了这份深意，也就无情的糟蹋了这些美好。
明白和改变是两回事，我并不打算做些什么来使自己完美。
喝完酒的时候就决定明天再来，因为这是家不错的酒吧。能营造舒适放松的环境，更能让人思考某些有关生命本质的问题，是个不错的地方。
离开酒吧就直接回了住处。并非有着十一点入睡的良好生活习惯，只是觉得今天得到的快乐和愉悦已经足够了，我一直都是个懂得知足常乐的人。
第二天起来的很早，一是因为第一天下午睡的很饱，二来是因为房东告诉我凤凰的日出不能错过。
脖子上挂了一架相机就出了门，目的地是传说中的「南长城」。
两年前我曾去过北京，在八达岭感慨长城的宏伟和古老人类的智慧。只不过，那些高耸的墙壁和被岁月侵蚀的石块提醒着人，这样的壮阔是战争的衍生品，无论怎样美好都脱离不了暴力。
本没有决定上「南长城」的，我一向觉得同样的景观看两遍就是浪费。但真正踏上那些石阶才发现，如果不来是怎样的遗憾。
没有长城的蔚然气势，堪称低矮的城墙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之中，想象不出它曾经是怎样用来抵御外敌的。但并非不美，它的美有着中国南方水乡的韵味。虽是石头堆砌却终究因为苍翠的自然景观而显得柔情似水。
那些石头也被侵蚀出年月的痕迹，但不同与北方风沙刻出的尖锐痕迹，被和风细雨消融的石缝线条曼妙，很容易忘记它最初是因战争而存在。
到达顶峰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刚刚泛白，高处的风有凛冽的寒意。拉紧外套站在城墙边缘，举起相机捕捉日出那一瞬间的壮丽和温暖。
无论是海上日出还是山中日出，在习惯了游历的这些年都已经看了无数次，然而还是再一次被感动了。我想，这大概就是日出的魅力。
初生——从来都是动人的......
有一个词叫「重头再来」，但真正的人生从来没有这种机会。无法像日出日落一般复制我们的生命和生活，所以带着艳羡的眼光看日出才会有想落泪的冲动吧。
在凤凰这座「南长城」上看的日出尤为震撼。这座城市太过宁静，那些安然有如初生般静美。而在这样的清晨，它更是美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无法不为此刻的日出感动。
太阳已经完全的跃出了山巅，我没有放下相机，而是端着它开始转动，想寻找一瞬间的美景。
少年就这样突兀的进入了镜头。
他站的离我有些远，将焦距调到最大才能看清他的容貌。很清秀的长相，但眼神却隐隐透着锐利。风吹乱了他细碎的黑发，也让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瞳暴露在镜头之中。
不自觉的按下快门，行动比意识更早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细碎的声响惊动了他，他扭头看了我所在的方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本想着上前打个招呼的，看来他并不欢迎人的打扰。其实我不喜欢给人照相，因为「物是人非」这个词。留存景色可以反复欣赏，留存人则只会留待日后伤心。
——就像斯库瓦罗总对着某些照片流露出罕见的悲伤神情。
记得有人说过我是胆小鬼，记不清是谁了，也许是斯库瓦罗，也许是白兰。我承认我是个胆小的人，害怕消亡、改变和失去。所以，我从不执著。
行走了无数个城市，却不在任何一个长期停留。我享受那种没来得及爱上就离开的感觉，没有伤心却有回味和怀念。这种感觉会让我觉得安全和安心。
收起相机按原路下山，我想房东夫妇一定做好了早餐。
离开的决定有些突兀，理由更是有些牵强。
也许该用「鬼使神差」来形容我拿着那个少年的侧影去问「Aqua-blue」的调酒师是否认识。
随意穿着涂鸦T恤的青年在柔和的灯光下端详了良久，然后告诉我说「他不是中国人」。
我惊讶于他的敏锐，因为对我而言中、日、韩这三个亚洲国家的人都长着一样的面孔。面对我的惊讶他笑的爽朗，「——没什么啦，上扬的凤眼是日本人特有的而已。」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也没有骗我的理由，于是我决定去东京。
离开凤凰的时候刚刚入夜，房东夫妇拒绝了我的房租说谢谢我给了他们子女般的关怀。我想，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笑容，纵使面容模糊，那种温暖的感觉也不会忘记。
进站的时候检票员似乎又多看了我几眼，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微笑。
想着行李消费里多出来的一本英文版的《边城》，我不自觉放慢了离开的脚步。这座小城给了我太多美丽的回忆，我想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怀想着它们微笑的。
火车驶往省会城市长沙，而我将在那里飞去日本。
心底有些隐隐的期待，不知名却是愉悦的。
——我一直在，行走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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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Aqua-blue——水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曲 水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