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始识将就》薄心弥陀

2、第二章

　　有了同传配的耳机，赵帆终于不慌了，平心静气的听了下来的内容。

　　差十分正午十二点，上午议程结束。赵帆回过神来，发现前面后面的位子上，在座的已经少了一小半。不由失笑，即使这般级别的论坛，会议依旧是不讨人喜欢的。

　　赵帆有意慢走几步，错开了往外挤的人流。刚走出大厅，就感到后面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赵帆转身，一个话筒就杵在了面门。带着一股猛劲。让人禁不住的蹬蹬后退几步，面色跟着也就变了。

　　来人正是小祸不断的江五子。

　　江五子大概不会察言观色，或者是觉得，工作至上，其他的都要往后排。手里拎着的话筒没有后退一分的征兆，开口就问，“请问，你对这次论坛有什么看法？”

　　赵帆平时接受媒体采访的机会并不多，刚才又受了些惊吓，这会便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半晌，说，“嗯，我觉得挺好。嗯，都挺好。”

　　江五子不满意，坚持不懈，“还有呢？你多说几句嘛！”

　　赵帆觉得，杵在自己面前的话筒和架在江五子肩上的摄像机就像定神针，把自己钉住了。明明尴尬的不得了，却说话找不到音，走路找不到劲。

　　这时候，欧阳走了过来，把话筒翻了个个儿，把有台标的一面露了出来，举在了赵帆胸前半尺的位置。

　　压力顿减，赵帆扫一眼，明白，两人是B市电视台新闻中心的。

　　欧阳对赵帆歉意的笑笑，聊天一样的问，“您怎么称呼啊，这次是来找资金还是找项目啊？觉得希望大不大啊？”

　　这就对了嘛。赵帆想想，说，“是来找资金的。我在B市开一家小公司，怕是来这里的都架子大，请不动，看不上自己那个小摊。”

　　欧阳问，“那小是多小啊，多少员工，资金有多少？”

　　赵帆不好意思，放低声音说，“一百来号人，资金嘛也就一百来万。”

　　一百万！该是小微企业。

　　“哦？”欧阳感兴趣了，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觉得资金会投给你呢？”

　　赵帆更不好意思了，说，“就是来看看，没抱什么希望。但是我觉得，我厂里的轮胎质量好，要是大公司愿意用我来帮他们生产轮胎，肯定不亏。”

　　灵感乍现。欧阳明白了，这个说话不好意思的男人话里的新闻价值。

　　赵帆的话，换一种说法，就是，让本市小微企业成为国际型大企业的产业链中的一部分，一方资本借力，一方节约成本。

　　这结果，恐怕不只是双赢，而是多赢。

　　采访愉快的结束了。赵帆想去摄像机前看看，自己刚才的形象是不是还端正，表达是不是还算过关，或者问一下，刚才的内容会不会播，什么时候播，但终究是没动没问，不想露怯。

　　欧阳和赵帆握手道别。

　　走出半截，欧阳想着下来，要做一篇深度的稿件，又返回来，慎重地问赵帆要了名片。

　　江五子饿了，不耐烦，更看不出这个对着话筒只会说“好”的男人有什么值得联系的，在背后扯欧阳，欧阳便被拖走了。

　　走到人少的地方，欧阳停下来，对江五子念叨……
　　“以后，走路要看人，撞坏了人会疼，撞坏了机器要赔。”
　　“以后，采访时，话筒别离人太近，把台标露出了。”
　　“以后，要注意跟采访对象沟通。”
　　“干这一行，要有耐心。”

　　江五子听的不耐烦，更加了几分力，拉着欧阳往外走。
　　“还有，不许扯我！”
　　继续走。
　　欧阳一看，方向不对啊，又喊，“不去吃饭么？！君子厅，在右边……”
　　江五子挑眉，“那种饭，有什么好吃，去附近有一家餐厅不错，我请客。”
　　欧阳急了“多浪费啊，这里提供的是80元标配的自助餐，很不错的。再说，你还在实习啊，没几个钱！”

　　江五子郁闷了，心想，我有钱，你操什么心啊。老妈子性格。怎么，二舅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老师兼搭档，当时，怎么说来着，对了，“业务过硬，性子稳妥。为人谦和，才可独当一面。”

　　对了，交代下，江五子的二舅正是B市电视台的大头。

　　欧阳还是被拉去吃了大餐，因为江五子坚决要付钱，欧阳这顿饭吃的很不安心。而赵帆白手起家，是实在的性子，到了牡丹厅（这是招待嘉宾的），80元标配的自助餐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是招商引资洽谈会。其实，内行的都知道，不管是投资的还是引资的，有合作意向的大项目，会前多半已经谈妥，洽谈会上也就走个过场，碰个杯，握握手，领导讲讲话，嘉宾致几句辞，给媒体提供几张照片也就是了。

　　而，真正来现场的多半是，刚开始接触，来找门道的，看热闹的。

　　尽管如此，因为峰会的级别摆在那，洽谈会的现场还是可以称得上人头攒动。

　　赵帆的胃口不大，或者说，有自知之明，只想找个不太热门的投资商，而相对于动辄上亿的大笔投资，自己要的也实在是小打小闹，不值得一提。

　　一番观望，赵帆发现大厅刚进门口左侧的一个展台前，聚集的人很少。前面一个大的宣传牌，是赵帆不认识的语言。

　　什么锅子配什么盖，赵帆找的就是冷门。而且，赵帆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被人追捧的多半是出挑的，顶尖的。被冷落的自然就是略逊一筹的了。

　　主意定了，便走过去。

　　台子后面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站，神色肃穆，站着的大概是秘书，手上捧着一个大的资料夹子。两人间或交谈，

　　赵帆走到台子前面，秘书样子的人，说了千篇一律的台词，“您好，请赐名牌。”

　　名片，赵帆是早准备好的，这会便依言递过去一张。

　　台子后面坐着的那位叫金苑，星月国际投资公司的高级投资顾问，这次是代表公司前来，寻找有投资价值的大企业/大项目。

　　星月国际投资资本雄厚，眼光精准，在全球都算得上颇有影响。

　　金苑自从美国某所知名金融类院校高分毕业后，便一直在金融界辗转。银行、企业、金融机构都呆过，最后被如今的老板看中，高薪挖了过来，如今，是他在这里任职的第三个年头。

　　优质的大项目，其实难得。洽谈会前，星月国际已经和几家大企业达成了意向，这次的任务也算基本完成。这次的洽谈会金苑出席，而不是让秘书和下面的工作人员代劳，不过是想着“意外之喜”。

　　从这个意思上说，金苑对这次的洽谈会很不满意。因为，洽谈会开始到现在，来台前询问的人并不多。相比一些名气没自己响亮的，实力没自己好的，反倒显得冷落。

　　大概一句话是对的，曲高和寡。

　　赵帆赶着这个时候上来，正好给金苑小解一下乏味无聊。

　　金苑从秘书手中接过名片，扫一眼，“五福轮胎？”转头去看秘书，是询问的意思。

　　站着的秘书，拿起名片细细看一遍，也显出一脸迷茫来，然后不等金苑再多表示，拿起手里的小电脑开始连接公司的数据库，结果很快出来了，没有相关搜索项。

　　公司的数据库是实时更新的，为了增加后期的工作效率，这里记录了全球范围内资产净值在五千万以上的大小企业。

　　秘书继续敲电脑，扩大搜索范围，资产净值一千万以上，结果显示：没有相关搜索项。

　　金苑用三根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桌子上，像是和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节奏，半晌，像是敲烦了，问，“介绍一下你的公司吧，还有项目。”

　　赵帆没听清，因为他在金苑开始敲桌子的时候认出了那双手，那双用夹子不利落却锲而不舍的手，那手一下一下的点到桌子上，让赵帆再次确认了，这双手果真当得起那四个字，润滑修长。另外，再加四个字，优雅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