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晨》在雪地里爬行

26、第二十六章

　　很快的芮军便和工地上的工人混熟了，其实芮军内心也嫌弃那的生活条件差，可再怎么嫌弃也要放心里。那些工人大部分都是农村人，芮军心里清楚他们最讨厌那些城里人，特别是那种整天一副老子有钱老子最大的人。他要在这呆上个半年，不能被工人孤立了，那他得多寂寞。

　　想到这芮军叹了一口气，小时候他也是农村人，高中时也曾看不起那些有钱有势的城里人鼻孔朝天的模样，等到大学四年工作四年后再次回到乡下他竟然会嫌弃这，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内心改变了还是大城市能改变人的心。

　　芮军每天努力的处理好跟工人们的关系，每天跟他们穿一样的背心儿，裤衩，每天跟他们吃一样的没有油一股水煮味儿的饭菜。不对他们摆架子，工人打心底喜欢这个“上面”来的人，要是所有的上面人都跟这位一样该多好。

　　工地里最小的才十八岁，名字叫李兴，小孩儿常说爹妈指望他的到来能让家里更兴旺点儿才叫这个名的，还未完全发育就要抗一些跟他差不多重的东西，芮军看着心疼，就让王家成给他点轻点的活干，王家成也是个爱孩子的，二话没说我就答应了。

　　即便这样，芮军还是会时不时帮着李兴做一些事，李兴很感激芮军，每次有好吃的都会分给芮军一点。

　　当卫敬晨站在食堂门外看见的就是芮军背对着他，白皙的臂膀挥舞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蹲在板凳上，裤衩是松紧带的，露出后面一小节股沟。那人还浑然不知的自顾说的眉飞色舞，其他人全窝到他那桌听他讲。

　　卫敬晨摆摆手示意助理别叫他们，他往前走了几步，听到了那一点形象都没人在说什么。

　　“他啊，可厉害了，小时候生病大半个学期没去上学还能考第一呢，比一般人还小个几岁。他从小就聪明的不得了，长大了怎么会没有前途呢？现在还没我大就自己开了公司，你们放心，这里完工了保证不会拖欠工资，一准会把工资发给你们的，他最守承诺了。”

　　“我跟你们说，小时候我跟他关系可好了——”

　　“你说够了没？！！”卫敬晨愤怒，他不知道这个人竟然那么无耻，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些虚假的东西说的跟真的一般，他就知道来这肯定没好事，早知道就不应该来这。

　　芮军一个激灵，没动弹，他身边的人都朝后看去，芮军不敢向后看，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

　　“哒——哒——哒——”

　　脚步声渐近，芮军额头上冒出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好像能感受到卫敬晨的怒气般芮军的手有一点颤抖，明明他没有说谎，没有说错话，他只为卫敬晨骄傲，跟小时候一样，他只为小晨骄傲，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在叫嚣着要躲开，冲出去，躲开现在的卫敬晨。

　　食堂里出奇的安静，好像所有人都被一个怒气四散一个僵硬无比的两人感染，两人之间轮不到他们来开口。

　　卫敬晨停下脚步，“所有人出去。”

　　大家都不明所以，都知道这个在这么热的天气还穿西装打领带的人不好惹，但也看出那人对芮军的愤怒。王家成忍不住站出来说话，“请问您是……？”

　　“出去。”卫敬晨冷冷开口，看都不看王家成一眼。

　　“王哥，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他能认识，这就是我说的大老板呀！”芮军紧绷的身体奇迹般的放松下来，他害怕卫敬晨，也许不光是害怕，而是怕卫敬晨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自己难堪，芮军一看见卫敬晨就觉得自己的心生生被敲碎了保护层，他不想让那么多人看见自己在卫敬晨面前露出那一面，也不想让卫敬晨在那些工人面前做出一些让人愤怒的事情。

　　王家成深深看了芮军一眼，挥挥手，“咱们都出去吧。”

　　偌大的食堂里只剩下芮军和卫敬晨两个人，芮军的背心裤衩和卫敬晨西装领带一比，气势上顿时少了一截。卫敬晨找了个椅子擦干净坐了上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芮军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卫敬晨，让他说啥？

　　卫敬晨见他这一副错愕的样子也不恼，“说说你刚才对那些人说的话。”

　　“我在夸奖你。”芮军诚实的说。

　　“夸奖么？”卫敬晨扯起一丝笑，“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嘲笑我？”

　　芮军连忙摇头，“没有嘲笑你，真的在夸奖你，你有那么大的成就我很欣慰。”

　　“你欣慰？你有什么资格欣慰？”卫敬晨觉得好笑，这人总是一副认识自己的口气说话。

　　芮军愣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我好像是没有资格……”

　　卫敬晨没理他，坐在椅子上玩手指，芮军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留着到脖颈的发，很漂亮却没有一丝女气，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芮军忍不住，“那个，你和他怎么样了？”

　　卫敬晨抬起头看着芮军，“他？哪个他？”

　　“就是……芮，军。”芮军觉得别扭死了，自己喊自己的名字不要紧，那人还是自己的情敌，现在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要他不别扭？

　　“我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卫敬晨露出一抹冷笑，他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他只是在强迫自己冷静的跟这个人好好谈谈，卫敬晨觉得自己的骨头咯咯作响，想要打那人，想要把那人的嘴巴堵起来，看看那人还能说出什么让他这么愤怒的话来。小时候和军军在一起的几年里，任何事情，军军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都记得，他已经找到军军，可偏偏这个叫芮军的说他才是军军，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查到小时候的一些事，不管对谁都在说他和军军小时候怎么样怎么样，卫敬晨愤怒，那是对军军的侮辱。

　　芮军满脸尴尬，“对不起……你吃过没？”

　　“你管我吃没吃过。”卫敬晨厌恶的看着芮军的脸，真想把他虚伪的脸给撕下来，“你怎么查到那些事情的？”

　　“查？什么事？”芮军不懂卫敬晨的话，他查了什么？

　　“你刚才说的很来劲的事，是怎么查到的？”卫敬晨不耐烦的再说一遍。

　　这下芮军真的呆住了，查？卫敬晨说这是查到的。芮军想哭，怎么查才能查到当初卫敬晨生病时一天三餐吃的是什么，怎么查才能查到他们两个在没人的地方的一些约定，怎么查才能查到卫敬晨帮他复习时的具体内容。他累了，身体和心都累了，他宁愿当卫敬晨没有回来过，至少这样不用尝到这种被喜欢的人一个字一个字戳中心脏的疼。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芮军站起来朝卫敬晨鞠了个躬，“我喜欢你，所以就调查了那么多你的事情，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也不必为我喜欢你而困扰，没到必须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恶心。你也可以当做从来没见过我。卫先生，真的对不起。”

　　卫敬晨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眶红红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波澜，黑色的瞳孔像个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卫敬晨突然想起十二年前告诉芮军自己要走的时候，军军也像这样声音淡淡的问他为什么。军军红着眼眶对他笑的模样和眼前的青年重合，那一瞬间，卫敬晨几乎要以为这个才是军军，这个才是他最在乎的那个军军。

　　芮军见卫敬晨没说话，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果然他还是最爱自己的，不想自己的心再被卫敬晨伤了，不想让自己再那么疼了，就把小晨抛弃了。他真自私，为了自己，抛弃了小晨。果然，爱情在被伤害被伤害之后还是会放弃的，爱情，就那么的脆弱的不堪一击。他还想继续保护小晨，看上去小晨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小晨没有他还是会过的很好。

　　“跟卫敬晨说去啊，说出来他不一定就会想起你了！”小小的声音在芮军胸腔里不断回响，这不过是更加天真的想法，芮军真的真的不愿意用这种祈求的方法唤醒卫敬晨，这是对他也是对卫敬晨的尊严的践踏。芮军不管内心再怎么叫嚣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也没想过要将这些说给卫敬晨听，也许是他固执，也许是他愚钝，他总有一种感觉，说了出来，就变了味，好像夏天没放在冰箱里的菜，馊了还能继续吃吗？不能吃，只能倒掉。

　　卫敬晨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想，刚刚那人转身的一瞬间那无感情的眸子里瞬间暴露出的情绪。他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流露出那么多种感情，爱恋，失望，痛苦，不舍，放开……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对他感情那么深，或许那人不是贪图自己的钱财，只是很单纯的喜欢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