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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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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宛青也送回家后,宝华便与锦鹏开着车子慢慢地兜回去。宝华一面开车,一面打趣锦鹏:“你小子真不赖,李汉年的女儿都对你如此青眼有加,看样子,离飞黄腾达不远了!”
锦鹏笑道:“我要不是深知你的性子,准要揍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好像我是小白脸似的。”
“你脸不白吗?我看比我要白一点,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天天跑前跑后风吹日晒的,怎么能比我这个娇生惯养的还白呢……”话未完,头上挨了一下,锦鹏道:“好好开车,再胡说八道我就下去了。”
“好好,跟你闹着玩呢,可别真恼了。”赶紧求饶,换话题,“绮罗不知道头疼好点没,明儿赶早要瞧瞧她去。”
锦鹏心里一紧,脸上却淡淡地笑道:“看看,这会子倒知道心疼人了,前儿那什么弄玉来找你,你怎么眼都不眨地把人给踹了?不是前儿还挂在你心尖儿上的人吗?”
宝华毫不在意地笑笑,道:“那不是几个月前吗,再心尖也得老了不是?再说,这回可不一样。”他向锦鹏那边挪过去一点,压低了声音说:“也不知道怎么着,看见绮罗就舍不得了,我思忖着,找空儿跟我娘说说,把她给收了房,那时才遂了心愿呢。”
锦鹏正划了火柴点烟,不承望手一抖给烫着了,慌得连忙将火柴扔了出去,侧眼看时,宝华只顾开车说话,似乎并不注意,方才安下心来,抬眼望去,原来今夜的月色极好,像一顶轻软的流光银帐,淡淡地洒下来,路边的树和屋子都裹上了一层冷冷的清辉,直冷到人的心里去,冻到麻木,再没有半分力气。
次日里天一擦黑,宝华便开了车接锦鹏去醉红楼,锦鹏辞道:“回回儿地拉了我同你去胡闹,究竟有什么趣儿,我还忙着,今儿就不去了。”
宝华便死拉着不放:“你找什么托词,莫不是宛青又拉了你去看电影?我劝你既不喜欢她,还是躲着点子的好,免得到时候一五一十说个不清,白担了小白脸的罪名。”
锦鹏头疼:“怎么该你聪明的时候笨得要死,该笨的时候偏生又伶俐成这样?”
宝华坏笑道:“我想知道的,就一定能知道,我想要的,必定能到手,就像今晚,你若是不陪我去醉红楼,少爷我就当这儿是醉红楼好好闹他一场了!”说罢拎起锦鹏的外套就往他身上罩,嘴里还催,“你快着点儿,绮罗昨儿的头疼今天不知好点没,再不去绊住她,回头被人下牌子叫出去了,大冷的天又是一场受罪。”
红袖正打扮妥当了出来,一眼便望见楼下的宝华,遂下了楼梯迎道:“谢少爷来了?谭先生,里头坐呢还是外头听曲儿?”
宝华且不停步,一边上楼一边问:“绮罗的头疼好些了没?”红袖笑道:“今儿一早便没事了,正房里歪着呢,你们先去罢,我让人弄些果酒点心就来。”宝华便笑道:“是了,你快些,莫扔下我们干等着。”红袖望着他一笑,只觉双颊醉红,煞是可爱,她袅袅婷婷地甩了一下帕子,自去布置了。
还未进屋,便听得里面琴声悠扬,两人停住步子只在门口细听,只觉音律晦涩悠长,教人莫名地黯然伤神,正思量着,里面的人已开始轻轻吟唱:
“青山在,绿水在,冤家勿在;风常来,雨常来,书信勿来;灾勿害,病勿害,相思常害;春去愁勿去,花开闷勿开;泪珠子汪汪滴,滴满仔东洋海!”
一曲未完,谢宝华已掀开帘子踱了进去,嘴里只说:“哪来那些个忧啊愁的,绮罗,我给你带了点子伤风头疼的药来,很是见效的,回头让人给你铰下来贴着。”
绮罗并不提防门外竟有个这么能煞风景的,唬了一跳,手指从琴弦上一路滑过去,泻下一片流水般的清律。她恼人坏了心情,只淡淡道:“多谢谢少爷费心,请坐。”谢宝华往外一指,道:“外头还有一个呢,听见你拨琴便拉着我不肯进来相扰,依我说,你成日里少做些这费心劳神的事,只怕身上还好些。”
锦鹏原是听这曲子出了神,未及阻拦便让宝华闯了进去,这会子也便回过神来,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几句小曲,已知了绮罗心中所想,不由得懊悔起来,昨儿就不该陪了宛青去,既去了,今儿更不该来,没得让她心里又不痛快。正思忖踌躇,只听见绮罗在里间说道:“谭先生怎么还不进来?莫不是嫌绮罗招呼不周,慢待了贵客么?”
他听她的话比平常客气百倍,心里苦笑,只得含糊应道:“哪里话来,若是敢嫌弃你,宝华第一个不放过我。”
说着便掀帘子进去,见绮罗只穿一袭家常小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面上也无甚脂粉,素颜朝天地倒更教人怜爱。只是面上并无好气,木着脸道:“谭先生坐。”
锦鹏尴尬坐了,恰逢红袖端了碟儿盏儿过来,便专注看她摆放布置,旁边宝华已自唧唧呱呱地跟绮罗说话去了,一时竟无人理他。
红袖布好果品点心,斟了茶给各人,便挨着宝华坐了,回头见锦鹏一个人呆呆坐着,于是笑道:“谭先生,昨天的李小姐很健谈啊,是你的女朋友么?”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绮罗失手打翻了滚烫的茶杯,宝华立时跳了起来一迭声地喊:“袖儿快拿布来擦!”,锦鹏却是抢上去拎起了衣袖抖落那些积水,几乎是同时问道:“可烫着了?”
绮罗倒没什么动静,只拂开衣袖冷冷地道:“没什么,不劳费心。”又喊,“凝儿拿扫帚过来扫扫。”
锦鹏见她冷淡至此,不由得心灰,又见宝华在一旁殷勤慰问,索性退了一步照旧坐回椅子上,管自喝起茶来。
一时大家收拾停当,复又坐下,锦鹏便不再言语,红袖跟宝华聊得开心,绮罗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琴,有时抬眼看看,宝华是兴高采烈,红袖是笑颜如花,锦鹏却一副事不关己的自在模样,仿佛手里的茶是贡给玉帝的仙露,有滋有味地品着,愈发教人看了生气,巴不得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才好。
究竟夜深也就散了,临行宝华还嘱咐着红袖给绮罗收着药,绮罗也不送出来,只浅笑着道费心,又说路上风凉,多加注意云云,宝华何曾听过她说这等体贴话语,笑咪咪地告辞了出来,一路将锦鹏先送回家去,别的一概未曾留意。
倒是红袖些微看出了点端倪,送了客回来掩门问着绮罗:“今儿是怎么了?可是谁得罪了你?”
绮罗正浑身不自在,淡淡道:“就你伶俐,尽知道瞎猜,夜了睡去吧,看明儿又起晚了挨骂。”说着便推了她出去,关了门赌气一般扑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