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幕：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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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颜……”
睡着的人却紧皱着眉头。
白狐伸出了锋利的爪子探上了他颈上的动脉。原本就颤抖的狐狸心因为他的梦呓而开始狂烈跳动。乌黑的妖眸覆上了一层迷雾，它轻轻地把爪子从他的颈上移开。
原本以为把这个凡人男子的心挖出来是多么的容易呢。
只要把他的胸膛划开，看见他跳动的殷红的心，再把他的心脉切断，把他的心挖出来捧在手上，一口又一口地吃掉。那早已被吸附在他心上的灵气就能回到自己身上了。
其实她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没有心跳的他会变成一具尸首，渐渐腐化，她就全身颤抖了呢？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啊，她怎么忍心亲手把他的胸膛变得寒冷呢？
终究是下不了手啊。
它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广的后背，充满灵气的狐眸觉得有些干涩。它舔了舔小爪子，慢悠悠地擦着脸，在他的背后趴了下来，把头搭在前肢上。鼻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后颈，闻着这久违的亲密气味，才瘫软了身子真正安然地睡下。
听到那小白狐的气息已经平稳，狭长的双目猛然睁开。其实在白狐从地毯上站起来时，他便已察觉到了。那句“午颜”是真的在唤她，并不是梦呓。
他轻巧地翻了个身，抬手撑着自己的头，把它包围在怀中。
锐利的目光对上了那紧闭眼睛小白狐，他若有所思地抚顺了它身上的白毛。
这样的气氛很安宁，白色的帐幕把风沙隔在外边，营帐内只剩下它甜甜的酣睡声。
可是还没有歇息多久，就被一个通信兵的急躁声音打断。
“将军！将军！”
喊声惊起了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小白狐，李啸不悦了扭了眉。
“何事惊慌？”
“十五里外的雪山夹道上发现了敌军的踪迹！大队兵马向着边境奔来！我们的方阵已经在营帐前整装待发，只等将军一声军令。”
“是吗？”他冷淡地问道，手指温柔地绞着小白狐颈上的绒毛。小白狐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伸出粉色的舌头开始清洁起自己如雪般洁白的细毛。
李啸盯着它心虚的表情，从床上坐起。
“下令，我亲自带兵上前阵。”
温热的大掌离开了它的身躯，扬起的战袍扫到了白狐身上，它扭过身子看见他决然的背影消失在门帐外。
金戈铁马，气贯长虹。
长戈和刀刃的寒芒似要杀破长空，战马的嘶喊声似要把天上的寂静银河扰乱。带着黄沙的马蹄踏在了雪地之上，把白色的冰碎从地上扬起，盖住了漫天的血腥味。
两边的雪山还映着月光，山的绵延轮廓与漆黑的夜空把天地划成了两半。
苦战的两军已经分不清黑白，分不清对错，分不清寒冷和温暖。
在战场上，只有敌友，只有生与死的界限。所以为了自己能活着，必须要狠狠地把尖刀刺进另一个活生生的躯体中。用那喷溅出来的鲜红色提醒自己：你还活着……必须活着……
延续了一天一夜的苦战中，不断地有人倒下。
李啸知道，总有一刻要轮到他的。所以当一柄长戈撞破他盔甲、刺穿他的心房时，他并没有太多的诧异。他甚至对那个投戈的敌寇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手掌徒然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红色的河流从指尖汹汹流出。
好暖的血啊，困在战甲之中，溢满了他的胸前。像是她还躺在自己的怀里一般……这样完结了也好啊，装作拥着她，在星空下的雪山中长眠。
只是，好可惜啊。那是她给的心跳呢……怎么能这样子让别人夺了去？怎么能这样渐渐消失？
俊颜埋在了雪中，已经听不见周围铁马金戈的锵锵响声。李啸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不甘心啊，那只白狐分明是她。她却不肯相认。她明明是要来复仇，要夺回他这个负心人的心的。她的手指搭在他的动脉上，却没有狠狠划破。是茫然吗？是恨吗？
午颜，午颜……
在他失去知觉后，天地间刮起了一阵狂风。暴雪遮盖住头顶的璀璨星光，把世间染成一片白色。这样的白色，纯洁却又冰冷。把战场上的其他人都埋藏在雪下，平静了这扰乱天地安宁的一场杀戮。
细雪从空中缓缓飘落，重归大地，像是天上的星河被倒了下来。
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山间出现。
白色轻纱上沾满了雪粒，她赤脚踏在雪上，缓缓靠近了半埋在雪中的他。她跪在他身旁，吃力地把他俯卧的身躯翻了过来。他竟然是带着笑容昏迷过去的——因为把手扶在自己心口上，念着她的名字。
她费力地把插在他胸口的长戈拔了出来，殷红的腥血溅在她的白衣上。她带着一脸冰霜的面容，白玉般的小手移开了他的大手，搭在他的心脉上。
血块凝结在指尖，任她怎么按也触不到他的心跳。午颜慌了，顾不得他身上的污血，俯下身把脸贴在了他的心房上，闭上眼睛用心搜寻。
她终于捕捉到那一丝的悸动——微弱得像是快被黑夜隐没的一颗星，闪出自己最后的涣散的光。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在弥留之际呢喃着心上人的名字：午颜，午颜……
他的心还在强行颤动着，只是为了让她能听到最后的呼喊：午颜，我的心在这里，我要把它还给你了。只是，你还要吗？
午颜的乌发上沾了他的血，比星空还迷人的妖瞳泛着矛盾的波光。
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挖出他的心，收回自己的修行，然后就像没有遇见过他那般躲进雪山之中，每天都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的雪海。一个人孤独地在山间游荡，没有人会对她笑，没有人会揽住她问她冷不冷，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相守”、什么是“思念”……
不行了。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哪怕是一想到可能会永远触不到他的怀抱，她便无力去面对往后的千年孤寂。怎么办呢？她原来已经忘记了遇见他之前的日子是怎样过的。
“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一个人活下去啊……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你了。”她伏在他心上，舍不得那还温热的细微心跳。
她埋头在他怀中，额头贴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把灵力凝在眉心，一点点度进他的心脉中……
那是她仅剩的修行了。她会慢慢地退回到狐狸的形态，用最娇弱的形态重新面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然后，他会仍不出她吧？那时她连狐妖都不是了，她会变成一只小白狐，连靠近他都会很吃力。
虽然这样，但她还义无反顾地把灵气从身上抽出，源源不断地输进他心上。
“李啸，我要你活下去。”
暖意从伤口不断传来，他觉得午颜真的回到了自己的怀中那般。
好想再拥住她，再看看她的娇颜。他拼尽了所有力气睁开眼睛，垂眸看见了她铺洒在自己胸前的绵软青丝。
“嗯……”他不顾扯动了肩上的伤口，仿佛是用尽了此生剩余的所有力气展开手臂去拥住趴在他胸膛上的那个身影。
“午颜，果真是你吗？你不等到我死去的前一刻你都不肯出现……”
她猛然抬起头，对上了他迷蒙的双眼，既是狂喜，却也悲痛。
妖眸有些酸，她觉得他的俊颜变得模糊，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有两点滚烫的水滴从面庞滑落。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他的伤口上，融进了他的血中。
午颜不知道眼泪是什么，还以为自己的妖身要烟消云散了，神色有些惊恐。
“对不起，午颜，我对不起你。”看见她这般模样，李啸吃力地抬起手掌抚上了她的面庞，拇指轻轻抹去她眼睛的泪珠。
“你是来挖去我的心的么？你拿去吧……只要、只要你不要再离开我，就算是要我死，我是万分愿意的……吃了我的心吧，然后再回到雪山上过你的日子，就当从来没有救过我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人……”他的气息非常虚弱，勉强张嘴说话让血丝从嘴角溢出。
心跳再次微弱下去，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午颜凝望进他的眼中，朱唇轻启：“嗯，我要你的心。”她再次俯身趴在他的心上，继续给他度去自身所剩无几的灵气。
李啸闭上眼睛，微微地笑了。他以为她真的在吃着自己的心呢，却一丝也感觉不到疼痛。可是这样的感觉，像是被万缕柔丝拂过心房，感觉一泉温水从她的身上循着她的眉间缓缓溢满了自己的心。
哪怕是这样被挖去了心，哪怕是饮鸩止渴，也让他甘之如饴。
天地寂静后，朝阳的光驱赶了繁星，把山间的一切都浸在橙色的光芒中。
边疆市集上，人们说起了雪山间的那场引起了雪崩的惨烈战役。
这一场无果的战役中，他们那个战功赫赫的李啸将军失踪了，或许是被埋在了深深的雪下，或许是被敌寇斩杀，血洒北荒……朝中也只能追封了他一个虚无的名号，任他湮没在漫漫的战史中。
可是北荒的士兵总说，会在雪山中看见一个酷似将军的身影徘徊，怀中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又过了三年，人们说在边疆的市集上看到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牵着一个笑颜如花的白衣女子走过。恍如一对神仙侠侣。
再过了五年，雪山中有了动静。三个白绒绒的小团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在雪地上和一个男子欢快地戏耍。一个倩影在山洞口娇唤了一声，男子爽朗一笑，循着那声音和三个小白团奔跑进深山之中。
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幕：夺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