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觉》胡滼

44、第五章 缚眼谋归山楼

　　独去无夕对我来说，也不算陌生，哪次来不是自由自在，这次也不例外，除却那些暗藏的谋算。

　　我照着夕不归说的，在市集晃着圈，这儿瞅瞅，那儿瞧瞧。

　　“此去无夕，凶险是必然，习破贾总好过胡搅乱舞。你也不必太害怕，像你往时那般最好，朝如故一定想得到你的所有反应，所以你的动作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见到金雪千，要见金雪千，不用我再来教你怎么做吧。”

　　“你见到金雪千后，也不排除被其杀害的可能，你要小心别死了，等我来。阿水。”

　　夕不归说了很多话，我还从没听他说过那么多话，可我唯一记得最清的只是两个字。阿水。只想到这两个字，就能乐呵呵的合不拢嘴了。

　　“君后，君后，你看这张团扇很久了，喜欢的话就买回无夕宫，要是不喜欢……要不你看看我手里这张，绝对比你那一张妩媚多娇，价钱只小贵了那么一点点，你是君后，也不会计较的吧。”

　　小贩的声音将我神离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从容的收起笑脸，既然他将我当成了雪千，我就不嫌弃的冒充冒充了。

　　“我看你那一张的盛莲，还没有我这张的轻柳好看，我还是喜欢这张，就这张吧。对了老板，我想要溪木域的珣瑛木，这里几家药铺都没有卖的，不知道老板有什么好主意？”

　　我看我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急疯了，才会跟个卖扇子的问药材。心里这么想着，手里还是掏出了夕不归给我买包子的钱递给小贩。

　　那个依依不舍啊，要是朝如故再不理我，我怕我要饿死无夕街头了。

　　小贩从容接过我的包子钱，笑道，“这个时候，溪木域的珣瑛木早就绝了，君后不知道吗，要珣瑛木的话无夕宫应该还有很多，每年君上都会收很多起来，这些君后你不知道？”

　　小贩笑着，笑着瞥向我的手指，我忙用轻柳团扇挡了起来，也笑回他，“我知道啊，我知道的。可是我想……我想……我想……试探——你们。”

　　我的脑袋果然是被驴踢了。我说，“无夕与无朝之战就在眼下了，他无朝急需大量珣瑛木炼制覆眼决明，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谁私藏的有……要偷偷运去无朝……”

　　小贩的笑容愈来愈僵硬，“君后，你的心情我可以了解，你不想无夕战败。那你就要相信无夕，无夕的将士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无夕的百姓也永远不会出卖君上，君后，你也是无夕人，你要相信我们啊。”

　　小贩激慨陈词着，我附合着使劲点头，等他说完，转身溜走，再呆下去，定会让他看出什么不妥。

　　我真怀疑我荷包里的常思果，香薷石那些药材都是怎么买到的。难道是老板的脑袋被驴踢了？

　　我摇晃着脑袋，准备换个地方溜达，等不来朝如故，我还闲的自在。

　　可世上的事就是那么无奈，总是不喜欢照着你心里想的那条路走。我才一放松，朝如故就来了，他牵过我的手，温柔说道，“到处找不到你，你怎又来这里了，还在为无夕无朝之战忧心吗，放心了有我在。”

　　我很想甩开他，他这幅虚假模样为什么会跟夕不归生一样的面孔。心头怨恨着，面上却是笑开了花，假花。虽然厌恶，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还是得忍，我还不想没等来夕不归，就先被这群看似善良的无夕百姓押起来审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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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夕宫，女几阁。

　　“我想你在这里会比较适应，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朝如故手心运着气，在女几阁画出一道虚无屏界，如此任何人也看不见里面的活物，女几阁还是一派萧条，没有人会在意。

　　我冷声问，“妖兰在哪里。”

　　朝如故站在门口，背着我，“乌赖阁，她姐姐以前住的地方，我看她很喜欢。”

　　“朝如故，你最好不要碰她。”

　　“不碰她，难道碰雪千吗。”

　　朝如故一贯多愁善感的语调，像是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一样，令人憎恶，我以前怎么就被他骗了？他转过身来，我即刻回避，“你的样子实在恶心，我要见白玘。”

　　“白玘带着我无夕将士守在无夕边界，没有空来与你叙旧。你别想耍什么鬼主意了，你是要见雪千吧，我怎么可能让你见她，来破坏我的计划。”

　　一语正中。夕不归想得到的，朝如故也定是想到了，夕不归这是要放我脱线，我怎么做才不会让他失望呢。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再仔细思考，我讽笑他道，“朝如故，你太自负了，我要见雪千，哪里需要经过你，雪千本就是我心里的一块凝精，我要见她，只肖心里说一说，念个术，她就听得到我说的一切，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所以朝如故，我要见白玘，你准不准呢？”

　　朝如故果然动怒，“金，水，千。”

　　他在遇到雪千的事上，总不会太自然，夕不归说的不错，他很害怕失去雪千。

　　我装作不明所以说道，“我知道自己叫金水千，你不必提醒。顺便告诉你好了，我的名字里这个金字，是师父觉得我不寻常，想要我寻常一点，就取了金姓，雪千，顺着我姓了。”

　　这个时候，我确实有点觉得胜券在握，忍不住的先得意了一番，结果朝如故一盆冷水泼了下来，“金水千，你的毛病又犯了，太张狂总不太好，你出得去这女几阁时，要记得来问我接妖兰君后啊，我可不保证她能自己走着回去。我等你。”

　　我已经笑的不自然了，好在背着他，看不见。强作出无所谓的态度，“妖兰怎么说也是我名义上的情敌，且你要我对妖兰做的那些，早就让我不会去怜惜她了，她的死活，如今只威胁得到无朝焚青。我只要说妖兰是你抓了做人质，妖兰拼命挣扎，一不小心——给你重伤了，你猜，焚青会不会信我。”

　　我回过身，露出满是自信的笑颜盯着朝如故，发现他根本不为所动，“你不会弃了妖兰。”

　　我又做出轻松的姿态，“朝如故，你还真是聪明，怎样都不肯上当，没错，我是不会弃妖兰，不过那是在有计可施的时候。要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在夕不归与妖兰之间，我自然会选择牺牲妖兰，受人唾弃也没有关系，朝如故，这一点，你是过来人。而现在，就是你要将我逼入没有办法的境地。”

　　静寂，我与朝如故对峙着，他还想说什么，尽管说来，我还不信我招架不住。

　　“君上！君上！”

　　女几阁外，白玘的声音慌张而过，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

　　朝如故总算恍然大悟，“你——”

　　我憨笑起，“哎呀，朝如故君上我忘记告诉你了，夕不归跟我一起来的，只是不在一起你不知道吗？朝如故，你太在乎雪千，功夫全下在我身上，你对无夕珣瑛木施的结界，夕不归看来是破了，真快。倒是抱歉了，我不是真的要见雪千，我要的，是你无夕珣瑛木。”

　　朝如故恨恨地看着我，随即拂袖，“算了，夕不归要珣瑛木拿去就是，只要你在我手上，还阻不了无朝进犯吗。”

　　我不以为意的回他，“朝如故，你以为只有你会以人质胁人吗？整个无夕，不是只有你能挡得住夕不归么，可你现在在跟我话常呢。”

　　朝如故面色大变，整个人不知所措，留了句狠话，拂袖离去。

　　“你最好盼着雪千没事！”

　　这句话，不是更应该他自己听吗。我垂下嘴角忙用手揉了揉，都快笑得抽搐了。

　　就着椅榻坐了下来，总算能够安安静静，安安心心了，很想打个盹儿。其实我方才说的那些，又不是我本来所准备的，而我确确实实是要见雪千的，现在好了，朝如故都走了，我是真见不到雪千了。

　　好在，无朝出战无夕的阻碍没有了。

　　夕不归说，“你先拖住朝如故，我去将珣瑛木取走。你再想办法见到金雪千，我来拖住朝如故。你跟金雪千说出真相，她一定会有所松懈，那时用你枫鸿锦衫里的软叶针伤她的血脉，先取血，再下毒。她当时不会察觉，你也可以全身而退。记住，一定要快。”

　　夕不归不会劫雪千，只是要我给她下毒。取血，下毒，这确实是夕不归会做的事。趁朝如故对我放松警惕，我对雪千出手，给我机会，一报心中所恨。

　　我满口应承，可真到了无夕，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雪千，时间吞噬了我的怒火，我再多的恨也被夕不归抚平了。

　　“金水千，我来见你。”

　　雪千的声音倏地在耳边鸣响，未见人，我微惊。

　　是了，我说雪千能听到我心里说话，那不过是夕不归教我的谎话，可事实的真相，就连夕不归也不知道的真相，不是雪千能听到我，是我能听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