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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章 北荒气断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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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棋子,夕不归,我也甘愿做你的棋子。”
这算是表白心迹么?
不管是不是,我都无憾了。
夕不归说,“我说你不懂爱,原来不懂的是我。一直抗拒着内心真实的所向,却又不知不觉被其吸引,不敢去拥有,会害怕得不到。着实,可笑。我堂堂无朝之君,竟然还不如一个城外女子洒脱。金水千,我明白了,我爱过你,不只是爱过,今时今刻仍在爱着,我想将你留在身边,不是利用,是想念。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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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朝宫,仲侯台。
仲侯台,是与无夕常思台相对的地方,只不过常思台用来举行盛大仪式,而仲侯台,是用来练兵。
我跟在夕不归身侧,漆黑的夜,永远照不进光亮,我却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像是每日站在五行山头上,很是浓烈。再多的无爱过往,在一倾之后,都不大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我不想让夕不归拥有的,是虚假的行尸走肉。
仲侯台下,整齐站满了无朝侍卫,手握独摇三棱戟,虽见不大清,可他们身上透出的戾气弥撒在整个仲侯台,不知是士气不错,还是看不惯我。
我也不想太招摇,出菱阁前特意让机谷给我寻了件黑裘披肩,还是能遮住头发的那种,怎么无朝都是这么眼厉的?
夕不归眼观台下,不知要做什么,只小声对我嘀咕,“不是说你不用跟来了,那么喜欢受人非眼。我可是真的不会管你。”
听着他这么说,却全是宠溺的语气,我也不生气,只道,“你哪时不让我跟我就听你的了?再说,天这么黑,我也看不见,他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反正我不知道,想骂什么也随他们骂,我还不信,他们比朝如故还可怕。”
夕不归的脸倏地沉了下来,我恍然醒悟自己提到不该提的人。偏着头,小心翼翼问夕不归,“他们,不会真的骂我吧?”
夕不归无奈低笑一声,“你放心,仲侯台可不是任谁闲言闲语的,他们顶多——是在心里咒你。”
言罢再掩不住笑意,完美侧脸,扣进我的眼里,很好。我不禁感慨,世上千千万万人,命中注定我只会觉得他能入我的眼,说起来,可能是夕不归比较吃亏,怎么说他是一国君主,各方面都厉害,而我着实惭愧,不可说,不可说。
以前是我太依赖雪千,以为什么都不是大问题,有雪千在嘛,我愁什么。经历了这么些事以后,我总算明白,没有人是为我专门存在,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该我面对的我要自己面对,我想要的也要自己争取。
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任人摆布。
朝如故笃定我会为了夕不归去取妖兰血,笃定夕不归心里有我,会纵容我做的所有事,赔上个妖兰也没关系。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我偏偏不愿再如他的意。
夕不归看向我,我迎上他坚定的眸子,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不自觉偏离着身体,他唇角一扬,果然说出了我还处猜测之状的想法。
“无朝容不得强光,是我们最大的弊端,虽几百年来我用覆眼决明暂时缓解了这个问题,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覆眼决明虽让我们不再惧怕强光,却是在伤害我们的眼睛,使用过多,结果只会是失明。”
台下忽然一阵骚动,侍卫们小声的嘀咕着什么。事态好像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难道?他们不知道覆眼决明会让人失明。
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是昨日夕不归才告诉我的。
可我不知道没什么,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我忍不住低声问道,“夕不归,你这人究竟是要我的心,我的命,还是我的血我的肉?”
夕不归不怀好意的对我笑起,“都要。”
昨日夕不归告诉我,制炼覆眼决明的药材有珣瑛木,常思果,香薷石,鹿藿草,盍合子,鬼盖精,山扁豆。这些药材我多半都知道,可只有一样珣瑛木不知,夕不归说,珣瑛木是无夕溪木域独产的一种奇异晶石,可入药。
本也是一剂良药,可将它与别的药材混在一起炼制覆眼决明,奇药就生了瑕疵,会慢慢渗入眼睛里面,从内而外腐蚀眼珠。
偏偏,我的胸口里面是一颗至净的五千露水心。
昨日夕不归没有明讲,我已是明白,怎也不料,他要留在这种场合对我说。
我作势要伸出手指暗掐他,使力跟他使眼色——“别说了!你想要什么我私下给你就是,你是不看我被你的臣民千刀万剐你不甘心是不是。”
哪知他完全不理会我,我掐人的这招,竟然真的会完完全全造成反效果。我这边心里怕着,他那厢悠然自得,也不管他说过的仲侯台不是谁都能够随便说话这句话。
“覆眼决明会致使失明一事本我不打算告知你们,却也不会一直欺瞒大家,我不说是想等到找到解决方法再说出来,这样大家也不会像刚才一样。自乱阵脚。”
夕不归略带愠色的语调,一霎慑住了在场的所有兵卫,“你们不用惊慌,我自是寻到了方法将覆眼决明彻底洗净,以后的覆眼决明,是不会失明的覆眼决明,大家可放心使用,先前覆眼决明对大家的伤害,也会随之好转。”
“此次征战,我无朝右臣焚青已不是右臣,不会与我们一起。此事你们知晓便可,无需多做唇舌之争。”
我看这才被安抚的无朝人又要不安了。夕不归倒是很坚定,坚定得不似寻常,更像是神离了一般,表情毫无变化。焚青,岂是说断绝就能断绝,就像我与雪千的感情,也是纠缠老久才断开的。
我握住夕不归的手心,唤回他的神智,他只眨了下眼,半点惊觉也没有,反是看到兵士的反应怒气上涨,一股暗色浊气漫下台去,台下众人微微颤抖,怕是冷汗都出了。
终归是经不住夕不归的魄力,不敢言一句,台下众人齐呼,“伐战无夕,无朝必胜!”
“伐战无夕,无朝必胜!”
这是夕不归要的结果,可我看他,并不怎么开心。
我摇了摇他的手,“你不是要打算让人活剥了我?怎么你舍不得了?”
他轻笑一声,手指击过我的额角,“你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我何时说过一定要用你的血肉了,比起你,不是还有更好的人选。”
我愣住。夕不归曾渡了一半命给雪千,说我不在意是假的,只是夕不归从都没有提起过雪千,我就不多想,可他提起了,我就不得不多想。
我张开嘴想要好好问一问的说,才张开嘴,音还未发出,另一声音就已抢先入了耳。
“阿弟。”
夕不归就着我的手将我挡在身后,朝如故翩翩而来,立于仲侯台的石柱之上,不用细看,也知他从头发到脚趾都在嘲讽夕不归。
仲侯台的兵士毕竟是有纪律的,也未方寸大乱,只是拿着独摇三棱戟指向朝如故,都等着夕不归的命令。
“朝如故,你来了。”
“我来,不是要与你一争高下,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方才我已将你无夕所有药材焚尽。阿弟,我这么做,无非是想免战,你可要体谅我。你无朝要有什么病痛了,就来我无夕,一定无偿医治。只要,你无朝人来得了我无夕。”
朝如故很是嚣张,不知夕不归有没有料到,朝如故这无夕君上,居然使了这么一招一点不光明磊落的法子,卑鄙得很。
夕不归不语,朝如故更是张狂,转向我明目张胆的问,“水千姑娘,你也在。正好,我无夕的事你办得如何,可不要让我失望了。”
他这一说,无疑是将我推向台下众人的刀尖。我忙探向台下,可台下之人纹丝未动,一副听不见朝如故话似的,对我一点动容都没有,根本是被定了身。
他们不动,我的胆量也大了许多,刚想说些话来驳斥朝如故,又被夕不归拦住了。
“你想要她办的事,是伤我无朝君后。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能伤我无朝君后,金水千,也不能,若谁要伤我君后,我定让他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是吗。”
朝如故贱笑声起,扬起袖袂,消失了去。只是余荡的笑声,失了真。
他一走,台下众人才获释自由,全部恨恨的看着我。我瞅着夕不归,懒得理他们,反正也只是看,不会少块肉。
“方才我——”夕不归不肯动容的脸,此刻竟有些着急。
不待他说完,我脱口说,“我信你。”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我其实,是因为要保住妖兰才假装爱你的,你还要信我吗?”
他无比认真的瞅着我,我想我好歹也得回应他,我说,“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再好好想想了,不过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说的那些了。”
他一下懵了,瞅着我很是不解。是我孤闭自哀太久,扰乱了他心里我原来的模样吗。
我笑说,“夕不归,是你我才信,也许这个世上,只有在你无朝,才没有人会来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