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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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想到过会接到那个电话。
用力关上门，直接把对方关在外面，他转身回到床边，把还在运作的笔记本从床单下拖出来，快速点开页面。
【请输入密码】
熟练地在第一个输入栏打上密码，页面很快开始跳转。
【登陆密码通过，正在验证……】
【第一密码组第一顺位，正在确认权限……】
【确认一级权限，正在加载数据……】
【——欢迎回来，长寂。】
雨幕般的列表刷刷而下，他点开权限组，快速地浏览名单。
1.
第一密码组第一顺位：长寂
进行任务：【无知者】
剩余时间：五十四天，十二小时
2.
第一密码组第二顺位：土耳其不吃火鸡
进行任务：【无知者】
剩余时间：五十四天，十二小时
3.
第一密码组第三顺位：雨落潇湘
进行任务：【草芥】
剩余时间：八十天十九小时
4.
第一密码组第四顺位：一骑临城
进行任务：【无知者】
剩余时间：五十四天，十二小时
5.
第一密码组第五顺位：一骑临城
进行任务：【无知者】
剩余时间：五十四天，十二小时
果然如此。
他抿了抿唇转而看向第二密码组，十个顺位，六个雨落潇湘的名字赫然在目。
已经……六个了吗……
黑发的男人沉默片刻，抬手在《草芥》的任务栏上点击冻结。
【对不起，您被禁止该项操作】
申请
【对不起，您被禁止该项操作】
删除
【对不起，您被禁止该项操作】
……
明知道不会有效果，他还是不断徒劳地尝试，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非法操作的提示出现，账号自动登出。
他看了屏幕一会儿，打开邮箱，点开一封邮件。
那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
落款上有着漂亮的蓝色社徽，信末一行手写体清晰可见：“……是我的痛苦还不够……是我说出的真实还不够……”①
他定定地看了几分钟，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拉过被子蒙住头，闭上眼睛，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是我的痛苦还不够……是我说出的真实还不够……”
什么都做不了。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知道他手机的人并不多，他在不想动和有急事之间挣扎了一下，慢慢爬过去摸出手机。
是那个家伙的号码。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在铃声第二次循环时才接通，入耳的是满满的嘈杂：“喂，楚萧，我跟你说，我现在在车上。”
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放在床边，然后侧躺下来装死。
其实挂掉电话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有个声音也好。
“你小子他妈的真是……老子的身份证都在你那里啊！”
“喂喂，你在不在啊！”
他翻了个身，等着对方把电话挂了。
“算了，我知道你在听，那个什么……今天这事你情绪不对，我口气也……”
……道歉？
怎么回事？
他翻回来面对手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突然爆发出了疯狂的嘈杂，摩擦、尖叫、撞击、哀鸣和物体破碎爆裂的巨响，然后是物体掉落地面的震动和碎响。
黑发的年轻男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道：“喂。”
一片寂静。
“……喂？”
耳边传来轻微的“哔吧”声，似乎有东西开始缓缓燃烧。
手机里响起信号被干扰的刺啦声，然后电话挂断了。
他愣了几秒钟，慢慢下地穿好鞋，走到门口拔出门卡，转身关门。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凌乱，黑色的碎发转过墙角，终于飞扬起来。
……
赵平阳挂了手机，按住喉咙咳嗽一声。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口技什么的毫无压力啊亲！
——对！老子就是骗人的！怎么了！
许你训儿子一样地训老子，不许老子骗你吗！
老子今个儿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虚伪！
赵大侠看着一旁仍在燃烧的公交，一边思考着怎么面对楚萧，一边脑补了关于对方在飞奔而来的路途中遇到真·车祸的情况。
短短的六分多钟，赵大侠发挥了自己神一样的脑补能力，好在叶大元帅赶到得相当及时，阻止了这家伙先把自己吓个半死的情况。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特质，明明现场围了那么多人，明明那么嘈杂而混乱，可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跑过转角慢下脚步的对方。
就像彩色中分明的黑白，白衬衫黑长裤，微乱的黑发和不断喘着气的样子。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楚萧。
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太大的喜怒，脸色却很苍白，黑色的眼睛凝视着火光，映出一点茫然和危险的意味。
就好像是……开始慌了的样子。
赵平阳张了张嘴，突然心虚得不知该怎么开口，对方却径直无视了站在路边的他，直接往还在燃烧的公交走了过去。
——我、我了个纵使相逢应不识的去！
赵平阳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过人群径直走向封锁线，被人拦下来还挣了几下，盯着那边的火势就没转过眼睛，吓得忙冲过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直往后拖。
楚萧喘着气，卯足了劲儿扯他的手，不断重复道：“放开！里面有人！我朋友在里面！”
这小子毕竟是个爷们儿，挣扎的动作太大，赵平阳一个人怕是拉不住，忙手忙脚乱地抱住他，触手就是一背的冷汗。
赵平阳也被他吓得不轻，忙一个劲儿道：“喂喂，没事！我靠……我这不是没事嘛！——哎呀骗你呢！……转头，你转头看！”
这样无意义的对话重复了好几遍，对方才慢慢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他几秒，蹄是蹄、牙是牙地上下检查起来。
其实哪用得着查，衣角都没破，绝逼囫囵一整只。
楚萧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眼神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口技？”
赵大侠瞬间就僵了。
对方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微微喘着气，猛地扯着赵平阳的领子道往下拉：“你多大了？这种玩笑好玩吗？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要走横道线，诚实是人类最大的美德要我教你……”
赵平阳看着他骂着骂着就哽住的样子，突然就笑了：“我没事，真的没事，骗了你我很抱歉，但是我觉得我们必须要谈谈。”
对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挠了挠头，道：“说真的，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这个，就那个密码的事。”
他叹了口气道：“今天的事情……其实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样做根本只是在给自己树敌。或许你可以不在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人的感受？”
“你用你的逻辑去判断这个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却未必是你心中的样子。”
“我一直觉得，楚萧，你只是……太相信理论了。”
“你太相信理论，所以很多东西哪怕就放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尝试去相信它。”
“你……”
“——别反驳我，听我说——我去查过，嗯……就好像愤怒和恐惧的都会造成眼部肌肉的收缩，任何激烈的情绪都会造成语序不自觉的颠倒，你怎么能在这些时候分辨这些？”
“你不是超人，时间、地点、情绪都会影响你的判断，人的判断始终存在着错误率，甚至出现于事实截然相反的结论……咳，就像刚才那个电话。”
“我知道你在愤怒，也知道你在怀疑，知道你在担心，这是我用眼睛和内心看到的，根本不需要分辨，也根本容不得你否认，因为这就是真实。”
“声音会欺骗，数据会变化，基于声音的理论，一直都只是理论而已，从来不是你看向世界的眼睛。”
“为什么不用真心来听听看？”
“你明明知道。”
“楚萧，理论是会犯错的。”
“楚萧，你是会犯错的。”
对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黑眸被远处的火光映亮，如同剧烈燃烧的冰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缓慢消融、崩塌，最后回归为一股冰冷的怒气。
楚萧照着他肚子结结实实的一拳，转身就走。
赵平阳抱着肚子蹲下去，在心里靠了一声，忙伸手拖住他的脚踝，对方浑身一僵，似乎突然迈不动步子一样定在原地，只是冷冷道：“放开。”
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很轻微的颤抖，只要稍微恍惚，似乎就能当成错觉。
“……你在发抖。”
“放手！”
赵平阳顿了顿，低声道：“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对不起。”
对方只是不语。
赵平阳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楚萧沉默片刻，头也不回，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拐子，直接让他再蹲回地上。
赵平阳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抱着肚子笑起来，踉跄着搭上他的肩膀道：“你小子绝逼是个操蛋！”
黑发青年甩开他，傲慢地微微侧过头：“我告诉过你，我不好惹。”
赵大侠愣了几秒，仿佛心有所感，厚着脸皮摆出笑脸，追上去再次搭他的肩膀，果然没有再被甩开。
“喂，你小子去哪儿啊？”
楚萧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赵平阳用力揽了一下他的肩，憋着笑道：“我朋友在里面，嗯？宝贝儿，一厢情愿？”
叶大元帅抬肘给了他一拐子，但没能挣脱。
正要皱眉表示不耐烦，却看到那个人伸出一只手放到他面前，语气很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兄弟？”
他低垂着眉目，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刚刚……”
“什么？”
他慢慢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拍了上去。
“咳，这就不是我一厢情愿了——咦，这路灯什么时候亮的？”
楚萧回过头，注视着道路两旁绵延而出的灯火，轻声道：“有人需要，就自然会亮。”
——路灯什么时候会亮？
——只在有人需要它的时候。
赵平阳看着他的侧影，仿佛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个城市缓缓点亮的灯火。
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他猜这是一个很难靠近的人，但是靠近了之后，就会竭尽全力地对你好。
虽然这种好，平时你可能从来看不到。
所以哪怕他的嘴很毒，性格很操蛋，也依旧会有很多人愿意陪在他身边。哪怕曾被他冰冷的外壳磕痛，也一样义无反顾。
“喂，我说楚萧啊——我勒个去，你小子什么时候把耳罩戴上的啊？……喂喂！”
“……”
“……算了。我觉得吧……你这个性格，有时候真的很操蛋……”
“……”
“不过有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
“……”
“喂，等下一起去晚上那个狂欢啊。”
“……”
“你小子听到了没啊！”
有些灯光，只会在被人需要的时候才亮起，哪怕没有会人记得它的光芒。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条道路上，它确实一直守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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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天竺奇谭》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