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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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萧所住的居民区位于S市中环，与赵平阳的父母家离得很近。而作为一名正宗的S市土特产，赵大侠自幼便对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卖场如数家珍。
这边两人一起出了居民区，左转穿了几条马路，再一转，迎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
原本赵大侠还担心着楚萧的身体问题，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俩身高一米八朝上的大老爷们站一块儿本就惹眼，更别说这俩人都长得挺周正。
本来嘛，按赵平阳那个头和长相，走在路上一直是妹子们亲赖的对象，谁料楚萧那厮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走在街上就跟一靶子似的，软妹子萌妹子的小眼神直往他身上戳。
他本人倒是目不斜视，戴着耳罩一脸淡定地向前走。
尼玛要帅成一靶子也挺不容易啊，赵大侠忧郁地想，要不人怎么说小白脸好把妹呢！
两人并肩转过十字路口，又向前穿过一条马路，周边行人再次稀少了起来，与之前的路段相比，突然间就显得有些冷清。
街边阳光浅淡，树影摇曳，偶尔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车辆呼啸而过的轰响自远处街道传来，听上去有些不真切。
这是很安静的一段路。
两人就这样两厢无言地走了一会儿，赵平阳终于忍不住瞟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黑发青年，张口试探道：“喂。”
没有反应。
“喂，楚萧，听得到吗？”
还是没有回答。
赵平阳看了一眼他戴的耳罩，露出一个诡异的神情——小样，你听不到哥就放心了！
“其实吧……我觉得……”
“……”
“楚萧你这人有时候挺操蛋的。”
“……”
“性格操蛋又不爱吭气儿，闷肚子里是能开花怎么的。”
“……”
“不过想想又觉得……”
“……”
吐槽的神清气爽，被吐槽的毫不知情，至此两厢得意，皆大欢喜。
两人维持着自说自话和目不斜视的高亮二人组造型走了十来分钟，终于一前一后进了卖场。
楚萧环顾一周，在赵平阳一脸“就知道丫靠不住”的表情里直奔二楼，瞬间不见踪影。
由于今天的主要目标是生活用品，赵平阳只在一楼转悠了一圈，顺手拿了瓶在打折的香醋，也推着车上了二楼，一出自动扶梯，远远地就看到音像图书专区里把自己埋在书堆里的楚萧。
赵平阳远远地喊了他几声，对方都因为戴着耳罩而毫无反应，反倒是周围顾客纷纷回头，一脸诧异地看来。
赵平阳心里暗骂一声，推着车艰难穿过书架，走到楚萧身边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被打扰的叶大元帅慢慢抬头看过来，表情显然在状况外。
赵大侠叹了口气，伸手扯下他半边耳罩，对方皱了皱眉，冷冷看了他一眼，赵平阳却不以为意，直接道：“我去买沐浴露和洗发水，你要什么牌子的。”
楚萧摇了摇头，拉起耳罩继续去看书，赵平阳摸不准他的意思，在他身边蹲下，又拉下他的耳罩道：“那我随便买了？”
楚萧点点头，把耳罩拉回去，不小心把刘海拨乱了。
赵大侠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按捺不住汹涌澎湃的好奇心和隐约的恶作剧心理，第三次拉下耳罩道：“你到底在看什么玩意儿？”
叶元帅缓缓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赵平阳刚觉得要糟，一本书已经迎面而来，“啪”地一声砸在了他脑门上。
赵大侠在围观众人无比惊奇的目光中拿下书一看，霎时一口老血哽在胸口。
《完美世界7攻略——你不能不知道的39种任务用木瓜烹饪方法》
噢册呢！
二次元生物入侵打断腿啊！
揉着额前淡淡的红印，卫王陛下推着车来到日常用品区，相比商场其它区域，这里空间虽大，却几乎可称得上是人迹罕至。
赵平阳在货架下站定，充分发挥自己一个南方爷们儿特有的精明，拿起两瓶洗发水开始死命纠结。
一瓶350毫升的洗发水卖38.5
一瓶550毫升的洗发水卖52.8
请问买哪一瓶比较划算？
“买大的吧，便宜点。”
一门心思考虑着性价比的赵平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转头看清来人的时候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惊悚的状态。
尼玛这一定是幻觉！
面前的青年穿着银朱色的衬衫，眉目精致而明丽，看人时微抬的下颚线条优美，隐约带着傲视的意味。
比起楚萧的冷漠和不可一世，这个人的高傲显得热烈而矜贵，几乎给人一种明艳的错觉。
火焰囚笼。
“一骑临城？”
青年见他点头，略微顿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口：“刚刚在外面看到背影，觉得有些眼熟才跟来。上次的事还没有谢过你——就是见面会的时候。”
赵平阳沉浸在震惊中，含糊地点着头，满脑子都是这小子怎么也在这儿，中环难道有个cv村，还有万一被楚萧看到不是又要天翻地覆之类的。
噢尼玛没那么巧……吧？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的图书区，却发现刚刚的书架旁不见了楚萧，心里猛地格登一下，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赵平阳心不在焉地回过头，见对方递了张名片来，伸手正要接过，却发觉面前的人猛地停下动作，神色复杂地往他身后望去。
赵平阳在那如魔似幻的刹那，骇然想起了一本少年时代流行过的恐怖小说——千万莫回头。
那个站在货架转角处的人，确实是楚萧。
和赵平阳预料的剑拔弩张不同，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赵平阳拿着名片的右手，抬起双眸，与火焰囚笼目光交汇。
赵平阳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直觉，但他隐约觉得——这事不太妙。
沉默在三人间延续了数秒，火焰囚笼率先打破了僵局。
没有道歉或者挑衅，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就好像是偶遇的故交，在人群中心照不宣的重逢。
楚萧凝视了面前的青年片刻，垂在身侧的右手若有若无地握了握，神色里带着些冷然和警示的意味。
然而他最终只是略一颔首，径直转身离开了。
这是赵平阳第一次在楚萧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不知道算不自作多情，他陡然觉得自己手中的名片烫了起来。
纠结了片刻，他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把名片还给人家，只得匆匆说了句抱歉，推着车快步赶上前去。
偶然回望的瞬间，身后的青年仍旧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楚萧依旧和以前一样看书上网打游戏，一样吃饭吃药会周公，看上去似乎完全正常，只是比往常更不爱说话，几乎可以完全沉默一整天，不管赵平阳怎么和他搭话、激将，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就好像完全无视了身边有一个人的事实，每一个动作又都透出疏离和冷落。
甚至有些时候，赵平阳看他望着窗外时的神态，总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赵大侠觉得，自己对楚萧这种生物的观察和饲养进入了瓶颈期。
想当初好不容易顺对了毛吧，给那操蛋的火焰囚笼一搅和——尼玛这毛又炸了。
比起二人的针锋相对，持续的冷暴力无疑更令人无法忍受。胆战心惊的日子又陆续过了好几天，半死不活地一直熬到了周末。
赵平阳借着回父母家的机会出去转了一圈，想着好好放松一下心情。然而当他成功地在减价甩卖中满状态原地复活，一脸得瑟地回到楚萧家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
噢尼玛！
居然不见了！
赵平阳回想了一下楚萧这几天的精神状态，越想越觉不对，脑子里那些“忧郁青年跳河自尽”“失业青年高楼轻生”之类的神展开哗啦啦地呼啸而过。
他急忙检查了一下放在门口的盒子，发现对方带走了备用钥匙和一些零钱，看上去像是出门买些东西的样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赵大侠缓了口气，对自己的大惊小怪表示深刻的鄙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大老爷儿们出门还能被拐了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楚萧一直没有回来，当时针从下午一点直逼四点的时候，赵平阳终于抵不住胡思乱想的神脑补，拿了钥匙出门找人。
磕磕绊绊地在不算太熟的居民区里找了一圈，又挨个走过书报亭、书店，最后把附近几个超市和商场都逛了个遍，期间还不断给楚萧家打电话，生怕一不留神错开。
然而任他找过所有对方可能去的角落，从日头微沉到天色渐暗，依旧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百般无奈下，赵平阳只好打电话给谢温白，硬着头皮承认把他家珍稀物种给弄丢的事实，顺带还把超市里那段偶遇说了一遍。
谁料猛兽饲养员只是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语气肯定道：“你想多了。”
“……啊？可是——”
“他最近是不是不太说话？”
“呃，对。”
“有没有不喜欢你和他接触？”
“有。”
“有没有对着窗发呆？”
“……有。”
谢温白欣然长叹道：“那就是了，他去见他金主了。”
赵平阳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不可告人的神展开，不过事实的真相却相当纯洁。
“前两天他估计是在赶稿子吧，每次快交稿了都这样。”
“……交稿？”
“嗯，做点设计什么的赚生活费——不然你以为呢，我养他？”
……他还真就这么以为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零活……还真是没法和楚萧的性格搭上边。
总觉得……多少有些落魄。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谢温白的冷笑，赵平阳才发现自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落魄？那又怎样，又不是没有更落魄过。”
“……”
谢温白听他沉默，也没有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道：“——对了，你干嘛不打他手机？”
“……他有手机？”
“……”
“……”
卫王陛下在谢太傅不带一个脏字的人身口攻击里，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尼玛谁见过神隐帝的手机啊！
有了专业驯兽员的指引，赵平阳很找来到了楚萧平时和人见面的地点，并且意外发现这个地方自己也来过。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小破咖啡店。
赵平阳正远远望店兴叹着，店门突然被人从内部拉开，一个抱着卷轴的中年男人踱了出来，左手还搭着身后那名黑发青年的肩膀，笑起来的模样特别慈祥。
楚萧看上去已经很习惯对方的态度，两人交谈了几句后，便淡淡抬眸向四周看了看，好巧不巧地正对上赵平阳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数秒，赵平阳被楚萧一脸波澜不惊地无视了。
噢·册·呢！
找人找了大半天的赵平阳恶向胆边生，一股无名火腾地就冒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磨着牙露出一个正直而惊喜的表情，一巴掌恶狠狠地直往楚萧背上撂：
“嗨呀喂！好小子！他妈出门也不跟哥说一声！”
楚萧险些被他那熊掌掀得一个踉跄，抬起眼看过来的时候，那眼神犀利得就跟三魂夺命锥似的。
赵平阳拍出第一掌的时候就已经豁出去了，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停下来，一门心思要揍个够本。
赵大侠带着张“咱们哥俩好”的脸，开山神掌拍得啪啪响：“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哥们儿道里的，去哪儿也不吱一声！”
“尼玛哥从超市到书报亭都找遍了啊！要不是谢家那小子，还真他妈找不到这儿！”
一旁的中年男人看着赵平阳，眯眼笑起来：“嗳呦，小楚啊，你这朋友挺有意思的嘛！”
赵平阳客气地哪里了几句，和对方寒暄了一会儿，颇为可惜地听见那男人说着“哈哈哈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一摇一晃地消失在街边。
赵大侠怅然若失地想，老子还没拍够本呢！
“……放手。”
赵平阳兀自沉浸在失望中，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直到楚萧一把甩开他的手，这才大惊失色地发现——此事要糟！
他迎着对方的眼神清咳一声，勉强解释道：“其实吧……我个人觉得吧……好兄弟捶肩拍背吧……那其实——很正常。”
叶大元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如同慢动作般冷冷挑起一边眉，抬手就往他肩上抽。
卫王陛下身形猛地一斜，当场阵亡。
操蛋！
你小子他妈属金刚的吧！
或许是因为交了稿的缘故，接下来的几天里，楚萧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当然，赵平阳是通过他那些逐渐开始暴露的本性看出来的。
赵平阳曾经以为，楚萧这厮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却不料某日开门时，发现这位高人正盯着探索频道看得目不转睛。
那架势，活像几百年没看过电视似的。
……这家伙，该不是憋坏了吧。
在楚萧那一系列吃饭挑食等逐渐暴露的生活恶习里，最让赵平阳觉得头痛的一点是——这家伙不爱穿拖鞋。
大概是平时谢温白总把家里打扫的很干净的缘故，楚萧对拖鞋之类的东西完全敬谢不敏，赤着脚就爱下地四处蹦鞑。
赵大侠开始寻思着，都是大老爷们嘛，别说光着脚丫，就是光着膀子满地乱走也挺正常的。
谁知世事无常，某天赵平阳收东西时，不留神磕碎了半个瓷勺，还没来得及打扫，抬头就见楚萧要往上面踩。
赵平阳被他吓得不轻，连拖带拽地把人给弄到沙发上去，从此督促楚萧穿拖鞋的目标正式进入日程。
一开始，楚萧面对他的唠叨都是爱理不理的，有时被他催得烦，就干脆往沙发或者床上就近坐下，一副我现在不需要拖鞋的架势，等赵平阳去干别的事了，他就又开始噔噔噔下地乱走了。
后来赵平阳盯得紧，拿着拖鞋到楚萧面前，当面就要他套上。
那家伙一脸冷峻地看了他半天，直看得赵平阳一头冷汗，结果这货突然一抬腿——逃了。
……我还以为你有多冷傲刚正、顽强不屈啊！
尼玛居然逃了啊！
这场拖鞋战争旷日持久，因为赵平阳的屡败屡战和楚萧的顽强抵抗而陷入僵持，以至于赵平阳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操蛋的小子抓过来，把拖鞋给他套上。
于是当某天，一个鞋摊老板给其它顾客推荐一款卖得很好的拖鞋时，赵平阳怀着一种不可告人的恶作剧心理，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而当他进了门，当着楚萧那张冰块脸把兔宝宝拖鞋拿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这招忒他妈恶毒了。
“咳，你看，那摊主说，他小孩子也不喜欢穿拖鞋，唯独很喜欢这双，所以……”
楚萧用看深井冰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双男用的奇葩拖鞋，头也不回地就要往房间走。
赵平阳看他理都不理，脾气也上来了，拖着他往沙发上坐好，蹲在他面前，抓着楚萧的脚踝就要给他穿上。
对方条件反射般地挣了挣，不知是见他握得紧还是太过惊讶，老老实实地就让他给套上了。
或许是不太出门的缘故，楚萧的皮肤很白，脚也是一样。赵平阳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楚萧的目光，一双眼黑白分明的，没来由让他觉得有点心虚。
楚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道：“你很奇怪。”
赵平阳哽了一下，忍痛抛弃自己的品位，道：“哪里奇怪了？”
楚萧望着他的眼睛，愣是拿那把冰山帝王攻的声线说出让人崩溃的话：“一般对于男性而言，主动下蹲有时意味着心理上的臣服和示弱，因为高度差距和仰视的动作会对人产生一定的心理暗示。所以除了一些特殊场合，大多数人，尤其男性，潜意识里会把被迫的下跪视作人格上的侮辱。”
赵平阳呆了呆，笑着骂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哥们儿，蹲一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还扯着门口几个发小的脑袋，硬攒着丫叫大哥呢。”
楚萧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视线移到了赵平阳的手上。
从右手手腕到手肘，细细密密地留着深浅不一的疤痕，看上去很像是伤口没有愈合就浸了热水，有些伤口还显得凹凸不平，明显是恢复的时候没有在意。
赵平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就笑起来：“男人留点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疤痕是男人的勋章，大老爷们儿的，多几道疤算什么。”
突如其来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楚萧拿穿着拖鞋的脚轻轻踹了一下赵平阳的膝盖，示意他让开，赵平阳这才往旁边挪了几步。
楚萧看了他一眼，伸起一只脚，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打量起脚上的兔宝宝。
赵大侠觉得自己坏掉了。
至于在此之后，每天都能看到叶大元帅瘫着一张脸，穿着兔宝宝拖鞋满地乱走的壮观景象，那便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