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谁身不由己，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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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青看到，是洛婴慈和乔风岐带人来救了他们。可是那又怎么样？柳青青更知道，那个男人宁愿战死。
此时，柳青青掠到洛婴慈身前紧紧攥住她流着眼泪吼道：“他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被歹人暗算巨阙穴被钉入梨花针，三年内不可妄动真气，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趁机狼狈为奸，暗中勾结，灭我魔教，他当时知道难逃一劫，怕连累了你，才出此下策。如今危难解除，你既然回来，我必须告诉你！他从没有对不起你！”
洛婴慈静静瞧着她，叹息说道：“你为何要告诉我？”她知道柳青青爱他，爱得不比自己少。她还知道柳青青是个霸道的女孩子，她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如今竟和她说这些。
柳青青凄凄一笑：“我本以为你走了，他总会喜欢我，可是他满心都是你，哪还有我插足的地方。若他能爱我，我死都愿意，可是他不，我恨你，但是不愿他就这样遗憾终生。洛婴慈，你不能辜负他！你虽救了他，可你带着旧情人来，当着他的面卿卿我我，你可知道这比刀刺在他身上还要他的命！”
洛婴慈默默瞧着她，淡漠说道：“我要不了他的命。如今我对他已然仁至义尽，这就和风岐回大漠去，今后我与他也没有相见的必要，告辞。”说罢甩开柳青青的手转身就走。
柳青青以为如她这般爱着于相远，听到这些恐怕要冲到于相远屋中去抱着他哭一场，没想到她竟会面色冷漠地说出这些话，一时不知如何对答，见到洛婴慈真的转身就走，冲过去就拉住她咬牙说道：“你不信我还不信相远吗？！”
“让她走。”有人说。
众人一愣，却看到于相远胡乱披着衣衫从门口转过身来，胸口厚厚的绑带隐约又渗出了血迹，他白着脸说道：“放开她，让她走。”
柳青青僵着身子瞧着他：“相远……”
洛婴慈从柳青青手中挣开胳膊，目不斜视地走出屋子。踏过门槛的时候，只觉得于相远盯在她脸上的目光灼得皮肤都痛，她没有转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径直出了府。
各路人马乔装打扮分头行走，瞬间消失在偌大的白虹山中。此时正午，正有一辆马车刚出了山门。马车是极普通，车行稍慢、并不急着赶路的样子，赶车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半掩着毡帽，正是鄂蒙达尔。车中坐着洛婴慈、乔风岐、雀跃还有鄂蒙蛮春。洛婴慈身子虚弱，他们一行五人就改坐马车出关。
这一路大家都极沉默，洛婴慈闭目养神，而其他人一路上面面相觑，也都一路无言。
“阿英……”鄂蒙蛮春突然开口。虽然她已经知道洛婴慈的真名，却还是习惯这么叫她。
洛婴慈轻轻应了一声，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鄂蒙蛮春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你明明那么在意他，如今知道他没有背叛你……你为什么反而要走？”
洛婴慈抿着嘴扭过头去，张了张口，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鄂蒙蛮春瞧她的样子一下子没了耐心，拉着她恼恼地追问：“你明明舍不得他的？为什么非要走！还说是为了阿岐？”
洛婴慈一改往日嬉笑敷衍的样子，一副无言以对的神情垂着头。
“你还有多少时间？”乔风岐突然开了口。
洛婴慈一愣，扭头看他片刻，叹息而笑。
雀跃的脸色突然刷白，颤声问道：“什么还有多少时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乔风岐目不转睛地看着洛婴慈，似乎非要问出个答案。
洛婴慈看着他，没有再避开目光：“……巫马大人用金针吊命的法子给我续命八十一天，本应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但这番折腾，恐怕我的身子支持不了那么久。”
她话一出口全车的人都白了脸色，鄂蒙达尔猛勒住马车，骏马嘶鸣，车停在了路边。
鄂蒙蛮春颤声道：“巫伯伯不是把你治好了吗？怎么会这样？”
鄂蒙蛮春脸色煞白，她从不知道洛婴慈原来病得这么重，可是如果巫马风神都只能给她续命，恐怕这普天之下就再没人能救她了。她还想说什么，语声出口就化为悲泣。
洛婴慈拉着她的手柔声劝慰道：“生死有命，没什么不好的。”
鄂蒙蛮春流着泪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他？”
雀跃在一边掩面哭泣，洛婴慈的脾气没人比她更了解了，她家的傻小姐只会护着那个人，何时心疼过她自己呢？
乔风岐突然开口缓缓说道：“若是他命不久矣，你会怎样？他死和他移情比起来那个更让你难受？他如你爱他一样爱你，你觉得到底那一种更折磨他？”
洛婴慈听了他说的，怔了怔，眼中一片茫然。半响幽幽回答道：“比起他背叛，我倒宁愿他是死了，可是他若死了，我又舍不得，又觉得他背叛就背叛吧，起码他活着……他若死了，我必随他而去，可是我死了，我不舍得他为我去死，也不舍得他因为我的死不好过……可是若他能不为我的死而难过，能放开了潇洒过活，我又觉得好不伤心……想来想去，还不如我先让他不爱我了，这样我死了他也不会难过，以后不记得我，我也不怨恨……”
鄂蒙满春虽然汉语说得极好，可是这通绕来绕去的话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这话中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听着也纠结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鄂蒙达尔停了马车，此时也掀起车帘默默地看着他们。
乔风岐淡淡地笑了笑：“怕是他也这么想，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会放你走。”
洛婴慈听得他话中有深意，皱眉急问道：“相远怎么了？”
乔风岐沉声说道：“他身上的伤你也看到了，他强行冲穴动用真气对战数日，无异于自寻死路，如今看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他不让我告诉你，与你还不是同一个想法。”
洛婴慈苍白的脸色泛出些透明，只觉得喉中腥甜。这就是造化弄人么，他们两个都想方设法地想让对方活下去，可是如今他们竟都活不过这一年，那他们这样难为自己是为什么？
车上变得极静，只有雀跃的哽咽声，鄂蒙蛮春别过头去无声地流泪。乔风岐不再说话，鄂蒙达尔也面色凝重地看着洛婴慈……
“雀跃”洛婴慈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涩。
“小姐……”雀跃从双膝中抬起头来。
“把我包袱中那个锦盒拿出来。”洛婴慈苍白的脸上又泛起笑容来，懒懒笑着。
雀跃知道小姐一直随身带着一个锦盒，盒子是精钢打造，用的机关暗锁，连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连忙从包裹中取了锦盒递给洛婴慈。
洛婴慈把锦盒拿在手中，不知怎么拧转了几下，锦盒轻响了一声开了盖子。其他人不知她要做什么默默在一旁瞧着。
洛婴慈取出一个褐色的虎头小腰牌和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张递给鄂蒙蛮春。一个白色雕鱼小腰牌递给乔风岐。一把钥匙和一张叠得方正的纸张掀帘递给了赶车的达尔。盒中还有一双桂圆核大小的珍珠耳环递给了雀跃。众人不知她是何意，都怔怔看着她。
洛婴慈懒懒地笑着开了腔：“蛮春，此处往东五百里有一座风临山，山上有一座沧海山庄。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庄中有泉眼、耕田，是一片自给自足的小天地。你手中的是山庄的令牌和地契，你身为鄂云葛娅族的天赐仙主，理应在中原有个周转的隐蔽驿站。风临山山后有个七步崖，上面有块石碑写着：风临如沧情如海。等你去了和山庄的人去打听，这七步崖上几百年来有那么几段恩仇过往颇有意思，你这丫头一定爱听。”
鄂蒙蛮春一愣，还未来得及问，洛婴慈转向乔风岐说道：“风岐，你手中的是龙门鲤鱼腰牌。你行走江湖，手下有那么多弟兄，有了它应该能便利不少。”
乔风岐一愣，鲤鱼腰牌的用途他岂会不知，拿着它，北方所有道上人士驻守的关卡全都要放行无阻不说，还要有求必应。这世上只有两块，一块交接在各代武林盟主手中，一块流传于江湖，能者得之，之前已失踪多时。
不等乔风岐发话，洛婴慈又握住雀跃的手笑道：“这对珍珠耳环拧开中间是两枚印章，拿着它去四海钱庄便能支配我在那的户头。”
洛婴慈不理会雀跃的惊恐，转头对赶车的鄂蒙达尔笑嘻嘻地说：“青城城东有一座大宅，门匾上写着平安居，这宅子并不奢华，但是建得舒适惬意，宅子底下有九条暗道，各通往周边城池和庙宇。
你手中的是钥匙、地图和地契，就作为你迎娶我家雀跃的新居。”
众人各自拿着东西，不是千金就是千金难求的宝物，脸色却都严峻起来。
雀跃攥紧了手中的耳环，颤声问道：“小姐，你把这些给我们是做什么？”
洛婴慈安然笑道：“我这么多年陪相远混迹武林，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和他放下羁绊逍遥度日，就背着他存了这些做将来的退路。如今给你们几个安排了，竟这么合适，可见是天意。我本来不愿让你们知道我的病情，想着等我将死时候才去交代这些，如今怕是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
其他人不再说话，一片死寂中鄂蒙达尔突然调转车头朝着赤龙城走。不需要交代什么，他们都知道她要回去。鄂蒙达尔将车赶得平稳而快速，他还记得自己曾对洛婴慈是何看法，而多年之后，鄂蒙达尔再向人说起来，他此生只敬佩一人，一个女人……
再回到赤龙城，洛婴慈推开屋门，瞧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于相远，她笑盈盈地落下泪来：“既然我们谁也保不住谁，就一起走，可好？”
床榻上的男人也流下泪来……
洛婴慈笑道：“人生乐事至少有四十项：高卧、静坐、尝酒、试茶、阅书、临帖、对画、诵经、咏歌、鼓琴、焚香、莳花、候月、听雨、望云、瞻星、扶宣、赏雪、看鸟、观鱼、漱泉、濯足、倚竹、抚松、远眺、俯瞰、漫步、荡舟、游山、玩水、访古、寻幽、消寒、避暑、随缘、忘忧、慰亲、习业、为善、布施。这些日子我们什么都不要去管，把这些乐事都一同做了好不好？”
于相远微笑道：“好，我的乐事就是和你在一起，你想做什么我都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谁身不由己，咫尺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