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二十四鸦

2、【渺渺】

　　两年前，镜儿城，陆王爷府。
　　“慕寒，此次刺杀，你可有几分把握？”
　　“三分。”
　　“即便如此，你也要去？”
　　“没有理由不去。”
　　真是搞不懂陆临哪里来这么多仇家要杀，前前次是什么江湖千佛鬼手毒医，前次是右丞相幕下王将军，这次又是邻国姜王世子，哎呀。但凡是重要一点的任务，那一把刀，总是要慕寒去拿起的。
　　赶了几天路，刚到的那天晚上慕寒就潜进了姜王宫。一般这种情况下，王宫军士都是打酱油的，发现得了杀手的军士都不是正宗的王宫军士，被发现的杀手都不是正宗金牌杀手。所以慕寒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姜世子宫。
　　这宫殿有一个很风月的名字，叫渺弥，渺弥殿。人人皆知姜世子叫姜弥，可他表字又不叫渺，怎的起了个这样的宫名。
　　有琴声从里面传出来，慕寒轻轻退到一边，寻了一个缝隙将里面看着。
　　入眼便是女子一袭白衣和披散及地的黑发，纤长的指在十三弦上随意拨弄，轻轻地弹着一曲《相见欢》。着玄色衣袍的男子阖眼坐在一旁，屈起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敲着和着，很是闲散自得。
　　慕寒只是站着，冷冷地，一点一点将周遭环境记下。末了，想起，这琴女的身份似乎在预料之外。打量间，原本低头拨琴的白衣女子抬首向慕寒的方向看过来，面无波澜，琴声刹止。
　　而早在她抬首的瞬间，这块地方，就早已没有了人。
　　“怎么了，渺渺。”
　　“没，似乎有些疲了。”
　　“是了，我送你去歇。”
　　“谢世子，渺渺自己可以。”
　　渺弥渺弥，渺渺，姜弥。这世间，愿意将女子之名放在自己前面的，能有几个。八卦传言，姜国世子藏着一个绝世琴师，如捧珍宝。
　　夜色正好，屋顶砖瓦，慕寒轻轻立着，渺渺？他挑了挑眉。
　　三天了，慕寒没有下手。王宫的警戒总是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光是殿内外的影卫，慕寒就花了三天时间来找。试问，一边要让神鬼不觉的影卫不发现自己，一边要去抹那些影卫都盯着的那人的脖子，成功率是多少。
　　可姜弥姜世子必须死，因为来拿他命的人是慕寒。
　　就是今夜。
　　饶是做了完全准备，也不能避免慕寒在看见满地血污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的怔愣。他的猎物就躺在地上，玄色的衣袍很难看出他在流血，可是，他死了，确确实实是死了。
　　渺渺静坐在琴前，白衣照旧那么白。良久，她抱起琴，笑意融融：“带我离开，不然你死。”
　　她单手推着滚椅来到慕寒面前，仰起头看着慕寒，毫无惧意。
　　原来竟是残疾么。姜弥被一个残疾女子杀死了。
　　慕寒屈身抱起她，离开了姜王宫，每一个影卫都有死角，他花了三天找出来，预备下手。可是姜世子却死了。
　　呵呵，真是搞笑。
　　“你如何杀死姜弥。”
　　“我与姜弥在一起时，他不会让任何人监视。”
　　“呵，错在他大意。”
　　“不，他错在，他爱我。”
　　慕寒不再开口，情绪这种奢侈又危险的东西，成大事者不应该有。
　　顺着女子的指引来到一处竹林，竹林里有竹屋。
　　渺渺坐下，抚着琴，突然开口：“我为你弹一曲琴可好？”
　　“不宜久留。”
　　渺渺轻笑：“我知道，只是，反正我是逃不了的。”
　　慕寒不去问为什么，有些杀手，注定完成任务后要封口的，永远。
　　“我给你唱首歌？不然我给你讲讲我自己？”
　　“我有一个心上人，我只见过他一面。”
　　“我的家被灭门，我已经忘记了我姓什么叫什么，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就叫渺渺，渺小的渺，渺茫的渺。”
　　“我见到我的心上人那一天，我家里所有的人都被杀光了，他抱起我，他教我好好活下去，再恶心也要活下去。”
　　“你知不知道，他叫慕寒啊，我不知道他记不记得八年前的渺渺是谁，可是我在八年前，就一直一直……”
　　毒发的时间到了。
　　她吐出的血终于将白衣染红。
　　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要如何爱上一个人，在一天之内？关键对方也是个杀手，还是个残疾杀手。慕寒不知道为什么，陪着她到那一刻，几十道暗影出现在竹屋内，不知道为什么啊，慕寒抱着还未凉透的渺渺抵死拼杀，不能让他们回收尸体，不能。
　　他重伤，来人死绝。
　　慕寒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子将渺渺送上寒冰门，取出冰棺轻轻将她放进去，轻轻吻她的唇角。
　　他回到陆王爷府，带着狂风暴雨和满身伤痕。
　　一个月后他醒来，和陆临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杀人，三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