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欲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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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来了雨来了它们为什么都知道
我听不到我听不到你说话声音太渺小
风停了雨停了谁在我的梦里哭了
我不明了我不明了天上的人儿都在笑
不想问你是否记得我是谁 手指头冰雪融化成眼泪
天只给了我蒙昧的欲水怎么喝都学不会
——齐豫《欲水》
1
薄暮袭来。残破的窗帘外透进凉凉一丝光亮，桑乐由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的房间是陌生的，逼仄的四壁，拥挤的床头柜和黑白电视机，浸着水渍的墙，小小的天花板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彻夜未熄。她想了起来，这里是郊区的一家小旅馆，临近汽车站。昨天，她离家出走了，因为饭桌上顶撞了新的舅母，爸爸吼她的时候妈妈给了她一巴掌。回家的一路上爸爸桑竺纬不住地骂她“十四五了不懂一点人事儿”妈妈则在一旁帮腔，一回到家她就收拾了细软顺他们的话“滚”了出去。只可惜被推出门的瞬间书包被妈妈扯了下来，现在只剩下肩上一只装了一百块钱和一张身份证的小挎包，再无分文。深夜的街风凌厉，路灯渐渐熄灭，到哪儿去呢？到哪里才能不那么容易被找到？她打定主意先住一晚明天乘最早的一班汽车到省会再说，到了总能找到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不管是刷盘子刷碗她都愿意。于是走到汽车站附近，她走进一家叫做“鸿禧”的宾馆，花30块钱住了一晚。
天渐渐亮起来，一旦醒了就再难睡着，乐由掀开薄薄的被子套上外衣。
2
6点半钟，准时坐上了去往石家庄的客车 。上车的时候放在走道上的一只旅行箱绊了乐由一跤幸好旁边一位伯伯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感激地笑了一笑﹕“谢谢。”“来，坐这儿吧。”老伯把身边座位上的提包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给乐由让出一个座位。
桑乐由抱歉地看了看旁边的人静静坐了下来。
“哎，你是中学生吧？自己坐车出去？”老伯笑着问道。
“嗯。”乐由点了点头，攥着挎包带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又因为是离家出走，胸腔里忐忑和悲伤不住翻涌。爸爸和妈妈现在正干什么呢？会是在找我吗？他们一定相当地焦灼吧？会到学校里去吗？那么老师和同学们不是都知道了？不，不会的。他们昨天晚上是那么恶狠狠地赶我出去的，单单为了新舅母。新舅母——那个专破坏别人家庭的三陪小姐，她有什么资格让我挨打﹑让我远离父母？！芽芽，一想到那可怜的表姐乐由忍不住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如果不是爷爷任命舅舅刍濑做了他钢厂的副厂长，舅舅就不会有机会在钢厂门口的饭馆里认识服务员何阳秀﹔如果没有何阳秀的恬不知耻，就不会发生舅舅的离婚，舅妈就不会带走芽芽……可怜的表姐，今年只有十八岁的她，自从妈妈被骗改嫁给一个酒鬼便辍学打工，初中都只读了一年。乐由曾听妈妈在卧室里对爸爸讲过一个同事改嫁之后继父偷看女儿洗澡的事，每每想到芽芽便因此担忧不已。从她的不辞而别，到今天，已经四年了。四年，然而四年中，新的舅母何阳秀顺利嫁到了姥姥家，因为舅舅外遇的事情是全村子都知道的，所以不便明媒正娶。即使这样，作为全村数一数二富裕户的外公一家依然给了何家一笔十分可观的彩礼。四年里，旧的舅母再也不许原来婆家的人见芽芽哪怕一面﹔四年里，新的舅妈迅速怀孕生下刍家唯一的孙子——名字是自己给取的，叫刍畅寄。昨天饭桌上，新舅母怀里抱着三岁的儿子一脸得意“哎，真是——当初差点儿就嫌麻烦把他打了！现在想想，幸亏没有，好不容易得了个小子……啧啧，真是——人家怪不得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乐由听了，内心蓦然愤懑翻腾，一波比一波汹涌。她停下筷子，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水杯。“怎么了，你？”妈妈捅捅她。“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直勾勾看着舅母的眼睛。“芽芽走了，这里什么碍事儿的也没有了，你当然是很幸福。”乐由的声音发抖，满桌子的人静了下来，望着她，望着又一场好戏，啼笑自知。
“你给我坐下！”妈妈猛地一扯，她踉跄了一下，手边的玻璃杯倒了。乐由看着顺着桌面淌下来的殷红色果汁从齿缝里说道：“舅妈，畅寄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你会舍得让他去外地打工吗？可是那时候芽芽只有十四岁，只是一个女孩子……我不知道你听说她妈妈一辈子不准她的亲生爸爸爷爷奶奶见她的时候你心里是否在偷偷地笑！”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了她脸上。然后，爸爸把她拖了出去，妈妈在里面赔着笑脸安慰受了委屈的舅妈。
她甩了甩头，不要再想。“喂，小妹妹，你多大了？”乐由睁开眼睛，是邻座的伯伯。刚想开口伯伯就说：“哎，先别说，让我猜猜——十三吧？” 乐由点了点头。“上初一？” “嗯。”“那你，你邻居家一定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姐妹！” “咦，您怎么知道？”她的长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翻了一下。
老伯伯向乐由这边挪了一下，脸凑得很近，乐由不由向后仰着。“我会算你知道吗，我还知道她肯定没你漂亮。”伯伯笑着。“呦，丫头，你这只手上还有连在一起的三颗痣呢。我，我家里也有两个女儿，她们都在好远的地方上班了。我要是跟她们说，在路上捡了你这么个小妹妹陪我，她们肯定高兴坏了。”说着，伯伯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脸上的笑微微的有些扭曲。他的嘴巴里轻吁着“唉——没办法。”一边拿乐由的手不住地摩挲着。乐由心里别扭极了，仿佛几百只蛆虫在爬。只是她太怯懦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当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思女心切。
“哎，要不然你坐里面吧，靠窗子看看外边的风景就不无聊了。”老伯说着把行李拿到了过道上同时把乐由拉到里面坐下。
起风了，窗外的风沙裹挟着树枝肆虐而过。
然而，坐到里面看了外面须臾而逝的风景才不过两三分钟，她就感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腿上。还有一只手正渐渐由自己肩膀向下滑，最后落在自己胸口上。内心一阵战栗，她全身的皮肤紧绷起来。“有一道题，不知道你会不会做。我周围的人问了我好几次我都没答出来。”放在胸口和腿上的手拿走了，那老伯伯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来翻了几页递到乐由的面前。“就是它，我记到这儿了。”
桑乐由看着题目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嗯。好像也不是太难，我数学也不怎么样的。”她一排排列着算式。“就是类似鸡兔同笼问题……”她还没有说完即感到一阵眩晕。“我……”眼前的景物不停的旋转起来，她抚住自己的额头，紧握着椅背的手慢慢松弛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欲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