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天花 ...
-
康熙二十三年,承乾宫。
胤禛抱着佟佳贵妃的胳膊靠在她怀里,一副心不在焉,百无聊赖的样子,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宫门口。
惹得佟佳贵妃都有些哭笑不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孩子……
“额娘,您又取笑我……”听到笑声的胤禛立马郁卒了,呜呜,我现在怎么跟个老小孩一样,难道心理年龄随着身体的退化也退化了?不就是二哥已经半个月没来看自己么,有这必要么?
“是,是,额娘不笑你了,你二哥在最近跟着你皇父在办差,有很多的事要忙,等他忙完了,自然也就来看你了,所以呀,你要耐心地等待,知道了么?”
“额娘,知道啦!”不甘心地撅起小嘴答道,额娘真啰嗦!
唉,做回孩子是很好,可以切身体验一回什么叫“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而且有额娘和二哥陪着自己,可也很寂寞啊。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不可能去玩那些幼稚的游戏和玩具的。二哥也已经十一岁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也开始跟着皇父慢慢接触朝务了。
乾清宫内,立于康熙侧身的胤礽突然间打了个喷嚏。咦,禛儿想孤了吧,也不知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
“保成,你该不会得风寒了吧,天气虽不怎么冷,但还是要注意一点,你是储君,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本来正在大臣商讨制定钱粮清查法的康熙,注意到儿子怕是身子不适,不由关心道,并将慈父与严父的角色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回皇父,儿臣无事!谢皇父关心!”胤礽回到,心中亦是一暖。
“无事就好,今天议事就到这儿,你也跪安吧!”
“是!”
最近也累坏了,先回毓庆宫休息会儿再去承乾宫看禛儿吧。
康熙二十三年(1684)三月初七日,康熙帝根据九卿遵旨议定的清查法,又作了补充修改,规定:一,奏销驳察,仍按现行例实行。二,各省驻防官兵,先尽本省所收粮草支给。如有不敷,照时价给发。有浮冒者,将该管官并该省督抚照例处分。三,以前办理军需浮冒者,由督抚清查明白,限一年内追完。四,各省兵马钱粮数目,由该省将军、督抚、提督等官印领结状,按季送部,以便查实,如有不符,照蒙混例处分。五、直隶等各省奏销钱粮,凡有驳查者,俱令具题完结,不得以咨文塞责。
康熙二十三年(1684)三月初十日,京师正阳门外大火,民居受灾严重。康熙帝亲登正阳门城楼,指挥救火。他先命内大臣、侍卫前去扑灭,后又数次派人巡视。发现该城及司坊巡捕营等官,并无一人在场,更无救火者,而都察院左都御史科尔坤等朝廷重臣侍火势熄灭后方返回各自府中,于是在第二天,康熙帝对有关官员平日不加预防,遇灾又不急救的失职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斥责。
康熙二十三年(1684)四月十四日,康熙帝批准工部侍郎苏拜会同福建总督、巡抚、提督遵谕议定的管理台湾疏奏,决定:在台湾设立台湾府和台湾、凤山、诸罗三县,设巡道一员分辖。设总兵一员、副将二员、兵八千名,分为水陆八营防卫。澎湖则设副将一员、兵二千名,分为二营。每营各设游击。守备等官。自此,清代始在台湾置府设官。
康熙二十三年(1684)六月初五日,康熙帝以海洋贸易,对民生实为有益,但收税如不定例,恐为商民所累,决定凡属海洋贸易 ,设专门官员收税,并酌定则例。此后,清廷在澳门、漳州、宁波和江南的台山设立海关,以为粤海、闽海、浙海和江海等四海贸易,并设官收税。
康熙二十三年(1684)九月二十八日,康熙帝开始首次南巡。行前,谕称本次南巡,正欲体察民情,详知吏治。一应沿途所用已令在京所司储备,毫不取之民间。凡经过地方,百姓自当各安其业,毋得迁徙远避,反滋扰累。如哪个官员敢于悖旨私征,一经发觉,定从重治罪。是日,车离京城,沿永定河经顺天府、河间府,到山东德州。十月初八日,至济南府,观趵突泉。初十日,登泰山顶。十一日,祀泰山神,命以本年泰山香税,修缮泰山顶上庙宇。十五日,到达沂州大石桥,谕大学士等:今日奏章一到,立即呈进,不限时间。是夜四鼓,本章到,康熙帝随即起而详阅,直到天明。十九日,自徐州府宿迁启程,谕侍卫等:“有天下者唯贵以德化民,使之无讼。”是日,驻桃源县,康熙帝亲自视察黄河北岸各项险要工程,又谕河道总督靳辅说:每在宫中,向来留心河务,并详细阅览、时加探讨尔防诸书及历年所进河图等,但毕竟未见险情实况。今详勘地势,如肖家渡等七处地区,实甚为危险,所筑长堤与逼水坝须随时保护。命靳辅详加筹划,采取有力措施,使黄河顺势东下,水行刷沙,永无壅决。康熙帝见河工劳苦,亲加抚慰,命严禁克扣河工食粮。肯定靳辅治河之功。二十二日,在高邮等处,见百姓田庐多在水中,遂步行十余里视察水患,召见当地生员耆老,详询水灾原由,命总督王新命安排拯救事宜。二十四日,渡扬子江,因所乘船系当年战舰,有感于“安当思危,治不忘乱”。二十六日,行至苏州府,强调“去奢反朴,事事务本,庶几家给人足。”二十七日,夜坐舟中,与侍臣高士奇探讨古今兴亡。十一月二日,在南京谒明太祖陵,亲写祝文,遣官往祭。过明故宫,怅然良久,作《过金陵论》,其中写道:万历以后,政事渐废,宦官朋党交相构陷,赋敛日重而民心涣散,致使明代未到三百年而亡。总结兴亡之鉴,应兢兢业业,日加儆惕!四日,嘉奖廉洁自励的江宁知府于成龙,谕总督王新命等:“尔等大小有司,当洁己爱民,奉公守法。”是日,康熙帝于舟中读书又至夜半,侍讲高士奇劝请节劳。康熙帝说:“实觉义理悦心,故乐此不疲。”六日,舟泊江都县,谕以解决高邮等地民间田庐被淹水患,必须将入海故道浚治疏通。务期济民除患,纵用经费,在所不惜!十日,经清河县天妃闸,复登岸视察高家堰堤工,分析了它与洪泽湖等对治黄的重要作用,必须年年防护,不可轻视。十八日,到曲阜孔子庙,在大成殿行三跪九叩礼,亲书“万世师表”,免曲阜县明年地丁钱粮。十二月九日,康熙帝由京师正阳门回宫。首次南巡共用六十天。康熙帝时年三十岁。
康熙二十三年(1684)十一月二十八日,太子率诸臣等出南苑南红门迎驾回宫。
康熙二十四年(1685),六月初一日,巡幸塞外,是日启行;初九日,因皇四子胤禛患病出痘,亊涉皇子性命,宫中不敢怠慢,急遣人报至康熙御前,康熙一行人等提前回宫。
太子向上请旨先行回宫看望病危的弟弟,上怜其兄弟之情,准!
“驾!驾!驾!”
一群烈马雷霆般树林,似是一把尖锥要划开山河尘壤,径直刺向北边。所有骑士一致紧紧贴在马背上,几乎无法辨出身形来。一路快马加鞭,连夜进京,却只有明月如练,缄默如斯!
“启禀皇上,四阿哥出痘,现已病危!”
“启禀皇上,四阿哥出痘,现已病危!”
“启禀皇上,四阿哥出痘,现已病危!”
“启禀皇上……”
……
一声,一声,一声……
不停地充斥在耳里,让五脏六腑疼得犹如被搅在一起,连呼吸都已快不能!
是谁,如此残忍?
是谁,要如此来跟自己开玩笑?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黑压压一片,长风直入,只剩下些枯藤老树的影子飒飒战栗,发出奇异的呼啸,有如万鬼齐鸣,夜枭嚎哭。
“殿下,已经能见京城地界了,眼下天色已晚,怕是会有狂风暴雨……?”负责保护胤礽的侍卫看着胤礽疲惫不堪的身体担忧地问道。
“进宫!”不容置疑的声音里狠戾尽显,似是要爆发的野兽。
谁,都不可以……
孤是储君,是半个天子,有龙气护佑,禛儿有孤一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电闪雷鸣,漆黑的苍穹下,胤礽墨一般的瞳孔里,隐隐竟有赤色,如燃烧着的烈火,炽烈悲怆,欲将天地尽毁。
“禛儿,等着孤!”
雷声轰鸣里,皮鞭狠狠地抽在马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积郁的雨水终于倾盆而下,天地无情,俱缄默不发一言。
惊马终于冲破了天色,清晨顶着薄雾入宫时,远远地看着宫门,却又踟蹰起来,最终逼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往承乾宫挪去,自己这一副尊容是万万不敢去给老祖宗请安的。
“奴才(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祥!”不停的请安声,让胤礽别慌地紧。
“禛儿,四阿哥呢,说!”木着的脑袋突然一个机灵,紧紧抓住一个宫婢的手嗔目厉喝。
“奴婢……奴婢……回太子……殿下的话,四阿哥……四阿哥,暂被隔离在兆祥所接受治疗。”宫婢被胤礽瞪得险些软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
“还不带路!”废物,全都是废物!
“是!”
终于到了兆祥所,胤礽的心却更加忐忑了,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佟佳贵妃焦急地问着给胤禛把脉的太医,本就瘦弱的身体颤颤不已。看见胤礽冲了进来,一身的狼狈,终究还是欣慰的。
“佟额娘,禛儿怎么样了?”
“保成,你回来了,来看看禛儿吧!”佟佳贵妃道。
“佟额娘,太医怎么说?”胤礽仍是不死心地道。
“看看禛儿吧!”眼里的死沉和绝望让胤礽心头一滞,本就慌乱不已的心此事像是有万亿只蚂蚁在一寸寸地啃噬着。
“禛儿……”,胤礽来到床头,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胤禛,白皙的小脸只烧的通红,眉头因为身体的疼痛微微蹙着,嘴里不停地梦呓,喃喃地说着什么。胤礽低头细听,只模糊听得一声似是蚊吟的“二哥……额娘……皇父……十三……”,心里更是一阵绞痛,已没精力去管谁是十三了。
“禛儿,二哥在,二哥在啊,你要快点好起来,下次出巡二哥向皇父请旨也带上你!”
“禛儿,你不是最喜欢江南么,皇父以后还会南巡的,你不好起来怎么去看江南的美景呢?还有,你不是最喜欢木兰么,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在毓庆宫种一园子,不够的话,我们出宫,种它满满一山……”
“禛儿,禛儿,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二哥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二哥就只要你醒来。
胤礽及时制住胤禛动想要去抓脸上的痘的小手,双手揽过他的小身躯,手不自然地拍打在他的背上,轻轻地安抚着怀里的人儿。小时候,自己出痘的时候,皇父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他只希望自己的行动能让禛儿舒服一点,这个宫里,除了皇父就只有禛儿能给自己温暖了,孤,不能失去他啊!
“保成,你刚回宫,定是累极了,你先去洗洗,休息了又来看禛儿吧,额娘就在这守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佟佳贵妃看着用热毛巾给胤禛擦汗的胤礽,神色疲惫,双眼布满血丝,眼中一热,却硬是止住了只得柔声劝慰道。
“保成无事,佟额娘。倒是您,还是回宫小憩一会吧,保成已经出过痘了,定会无事的,况且保成还年青,无事的。”佟额娘已经守了禛儿几天了,要是禛儿行了,看到这样定会不高兴的。
“那好吧,有什么情况,你让宫人立即来禀。”说完佟佳贵妃搭着大宫女的手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本宫千万不能有事,不能让禛儿为自己担心。
“二哥,额娘,痛,痛,痛……”半夜里胤禛仍然高烧不停,还不断地说着胡话。
看着这样的胤禛,胤礽的心像刀割一样,想到因天花而丧命的董鄂妃以及无数的皇子皇女,只觉得想有什么东西勒住自己的喉咙,呼吸很困难,再也没有勇气想下去了。
“不,不会的,禛儿,禛儿,禛儿……”胤礽不停地喊着胤禛,像是这样他就会醒过来,会到毓庆宫蹭饭,会敲诈皇父刚赏给自己的纸砚,会警告自己不要向皇父和佟额娘告状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会……
胤礽抱着胤禛,低头亲着他的发丝,胤禛似乎又睡着了,渐渐没了动静,静得连……呼吸都感觉不到……
“禛儿,禛儿!”胤礽轻轻摇着怀中安静的小人。
“禛儿,你别睡,你醒过来,看看二哥,看看二哥,跟二哥说说话……”
“太医,太医呢,还不快滚过来,小心孤摘了你们的脑袋!”
当太医为四阿哥诊断完,齐齐伏在地上想太子殿下请罪,胤礽还不停地摇晃着怀里的孩子。一滴眼泪从眼角静静地滑落,开出那世间最绚烂的花朵,却是令人心碎。
刚得到消息的佟佳贵妃急急赶了过来,看到那个快十一岁的孩子抱着那个快七岁的孩子静静地流泪,怀里的孩子像是没了生气一般,绝望的气息盈满了整个殿内,身形一摇。
“娘娘!”身旁的大宫女连忙扶住快要瘫倒的佟佳贵妃。
“不,不会,不会的,不会的……”身旁的大宫女急忙扶住昏迷的佟佳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