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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剑挑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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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钰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小觥叮的一声粉碎在指尖,里面的液体洒了满桌。女子微讶,却依旧强作镇静,抚着长发。
【王妃以为,赵十一允不下的事,我会答应吗?】
对方闻听赵十一三字,眸子中的光黯淡了许多。樱唇轻启,嗔声道:
【叫我蒙娅。】
蒙娅,呵。赵钰在心中默念,即便一千个蒙娅,也抵不过一个百里凛约。赵十一如此,他,亦如此。将头别到一边,不再言语。
【将军不应,我不勉强,请回罢。】蒙娅探出手去,作了个请的手势,便背过身去,灌下一杯浊酒。赵钰识趣,即刻起身而去,不做停留。
全身而退,他未曾料到。
北乾大军已然退去,只剩倚丘摆阵的赵家军,仓皇的张望着。
北乾国,会是个狠角色,因为他还不曾听说定远将军的部队,恐惧过谁。
【将军!】梁准远远的望见他,一脸欣喜迎上前来。直到近了,满面的笑容竟有了几分僵滞。眼前的少年湛甲无缝,秀面无污,全身而退,这怎么可能!他记得赵十一只身赴突厥大帐,归来时那一身惊心动魄的伤口,哪还有个人样子!精明如赵十一都无法完成的事,一介乳臭未干的初学者,断然办不到!除非……除非。
【将军没事吧】
【嗯。 】简短的回答,依然是礼貌的一笑一点头,却要众人,毛骨悚然。
距离弘关不远了,几里的路程尽是沉默。浩浩荡荡的队伍,你看我,我看你,看不出个所以然。
烽烟颓圮,城墙逶迤,绵延不断的灰砖,染了血色。
原来,这就是边关。
赵钰小心翼翼纵身下马,尽量不牵扯身上未愈的刀口。这路上的颠簸,惹得那些旧患隐隐作痛。
【将军先行歇息一阵,有何事宜末将自会通知你。】许是看他脸色青白,一时不忍,梁准不好多说,只领他去了房间。屋内摆设极其简单,仅有一张梨木的床榻,和一个落满灰尘的小案。赵钰生性好洁,这般狼狈的地方如何睡得下抑着疲惫打扫了一番,尚算干净,自然同百里家比不了,且容小憩。
倒在榻上,身上的伤口跳跃着,一下一下击打着神经。移手抚在小腹,眉峰微蹙,这次不比往日,愈合得极慢不说,内外交急,就连内息也有些混乱。也顾不得思虑许多,合目而眠。
【梁将军,此事定有蹊跷。】小卒压低声音,附在梁准耳边道。后者剑眉一横,敛了几分笑意。身旁的将士随他作战多年,心性也大抵熟悉。别说他们信不过赵钰,便是自己也是心里打鼓。当日堂前请战,不过是为了留赵家一条血脉。但倘若赵钰心怀鬼胎,他可真真成了赵家军的罪人。
【那以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将军,不如待北乾叫阵之时由他作出城迎战。一来试试他的功夫;二来,若他有反意,我们大可重兵出城,屠杀乱贼。】
【好主意…】言既出,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梁准四下环顾一周,颔首应允。
赵钰,但愿你不辱赵家几世忠名。
【将军,突厥人在叫阵,扬言要火烧我弘关!】声音突兀传入耳鼓。赵钰猛地惊醒,惊出一身的冷汗。起身间顾不得伤痛,直直夺门而出。
梁准率诸将跪在院中,见他身影,倏尔声泪俱下。
【将军,突厥人肆无忌惮,我等无能,不能应战……】
何来无能,不过是无胆。他敛了敛衣衫,俯身扶起面前的男子,细声道:
【将军的意思,赵钰明白了。】言罢,转而进了屋中更衣。
信任,到底是不能一刻培养的。双手系紧腋下战甲,一阵剧痛压抑在胸膛。镜中的人儿,面色灰败得吓人,只是,他别无选择。
第一仗,他必须赢得漂亮。
高头红鬃烈马,七蟠紫琼银枪,凌空流火盔,奔驰出城门。突厥将领相视而笑,笑这少年的鲁莽,笑赵家无人。
【你这小将好大的胆子,且让爷爷我会上一会!】那人说的极快,赵钰只字未懂。只迎面而来一员大将,高鼻阔口,五大三粗。右手横枪,左手挥鞭,枪端直指前方,杀气戗然。
一枪一斧相接,二者皆是狼狈后撤。那突厥将领心中大惊,这小将虽面带稚嫩,可功夫,比赵十一成熟得多。想来也甚是难对付,输了又不光彩,只撂下一句改日再战,悻悻归阵。眼见着首战告捷,赵钰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兴是这几日累了,适才一仗过后便已然是强弩之末。腹部一股温热流过,不出意外,血透出白绫浸染了铠甲,但,退路全无。
还要多久,他不知道。
【王妃,浗邪将军败阵。】
【王妃,孟扎将军败阵。】
【王妃……】
女子单手扶额,面露难色。前线不断传来战败的消息,令她莫名的心慌。赵十一,只有赵十一,能不动声色退她数元大将。
【王妃,宁呼将军告捷。】
已经,坚持不了了吗?女子清秀的双眉缓缓舒开,唇角,浮上一抹笑意。
【活捉回来,有重赏!】
【是!】
眼前对手的影子,模糊不清,他机械的重复着动作,立、挡、刺、退。从北乾阵地,到紧挨城墙,在数十次叩响城门后,终于放弃了希望。
他们,是想借刀杀人。
一股热流涌上喉间,恰当时,对方的弯刀,狠命劈下。横枪截住,怎奈力量薄微,竟后仰跌下马去。
视线忽明忽暗,擂响的战鼓,狂妄的笑,在耳边萦绕,萦绕着消失……
红,铺天盖地。是血,还是如血的红衣,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