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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第四百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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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酒店后,不久又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
音响里播放着莫扎特的钢琴曲,康进洗过澡后,一直躺在床上看书。槟榔整理好自己的新衣,然后趴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街景,手指随着音乐在窗台上不停地跃动。过了好一阵,她忽然说:
“都十二点了,外面还是灯火通明的。”
“嗯。”
“如果这时候所有的灯全灭了,外面会怎么样?”
“你的这种假设真缺德。”
“会发生世纪大灾难吗?真不知道在数百年前,没发明灯时,那些人在晚上是怎么过的。”她笑道,回来上床,把被子拉高到下巴,倚在床头上,想了想,说,“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认识八年了。”
“那又怎么样?”
“八年之痒。”
“你哪儿痒了?”
“不知道,可能发痒的地方太多了。”她回答,然后看着他,问,“你在看什么?小说吗?”
“嗯。”他应声。
“什么小说?”她低头瞧书的封面,念,“《Secret lover》?《秘密情人》?不是吧,你还看这种小说?”
“写得很有意思。”
“讲什么?婚外情还是中年危机?”
“婚外情引发的血案。两个人为了争夺利益互相陷害。”
“那你还是别看了。”她夺过他手里的书,“我又不会陷害你,你就不用找什么教科书了。睡觉吧。”
“我还没看完呢!”
“睡觉吧,你开灯我睡不着。”槟榔把书放在自己手边的床头柜上,关灯躺下。
康进看看她,只好也躺下,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良久,他说:
“槟榔!”
“嗯?”
“如果我们能一直像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他望着天棚道。
“这样是哪样?”她闭着眼睛问。
“像今天这样,每天也没什么事,我可以经常和你到处走走,我总能看见你。”
槟榔没说话,康进就捅她一下,问:
“你觉得呢?”
“如果你每天回家的话,你当然就会看见我。如果你想没那么多事,那退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觉得他在无病呻吟。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扭头看她的侧脸。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考虑的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你再提生孩子的事,我就回家去!”她有点不高兴他在这么晚跟她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
“你这样只想和我保持现状的意思是不是你随时准备离开我,只要你能遇到合适的对象?”
“三更半夜你在胡说什么?”槟榔受不了地说,“快睡觉吧,明早还要出去呢!”说罢,翻身背对着他。
“你是不是心虚?”他对她的这种反应更不高兴。
“我干吗要心虚?”
“不然你为什么转过去?”
她“哧”地笑了,觉得他在没事找事,翻过来看着他:
“你是不是又睡不着了?”
“你什么意思?!”他不悦地反问,知道她在说他没事找事。
她就半抬起身,手放在他的脸上,唇在上面吻了一下:
“快睡吧,已经快一点了。”手越过去,将他那面的灯也关了,迅速躺下,拉高被子。
“现在是夏天,你盖那么严实干什么?”康进问。
“我有暴露恐惧症。”她回答,又翻身像个虾米似的侧躺着。
“你别总背对着我。”他对她的后背说,将她拉回来搂进怀里。
“好了,睡吧,晚安!”槟榔靠在他身上,打个哈欠。
康进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晚安”,将她搂紧。
在旧金山的时间并不多,次日买了一上午衣服,中午时槟榔便被康进带离,乘飞机向不知名的目的地进发。他带着她,没说去哪儿,她也问不出来。
但当他们乘坐小飞机到达她完全熟悉的机场时,她就说不出自己的心情了。出租车行驶了一个小时,他们从一座小城来到了那个偏僻的小镇上,在汽车旅馆落脚。芦苇跟着来了,他和出租车司机商谈,要将他的车包下来供他们出行。因为报酬丰厚,司机欣然答应。
旅馆的房间并不大,只有卧室外带一间浴室。条件已经不错了,因为在这里找不到太大的酒店。
到达时又是晚上,槟榔站在窗前不安地望着这个城镇。康进也许不知道她来过这里,可她知道。这个地方,是康进和康爵都向往的,有着他们两代人全部回忆的地方。
“觉得这里怎么样?”他从外面进来,笑问。
“还好。”她勉强扯动嘴角,“我第一次住这种旅馆。”
“这在这儿已经算很不错了。”康进笑道,走过来揽住她的肩,“知道这是哪儿吗?”
“哪儿?”她明知故问。
“我出生的地方。”
“是吗?”
“你不觉得惊讶吗?”
“我猜到了。你是想让我看看这里的海究竟有多蓝吗?”
康进笑笑,拉过她,在她的发际上吻了吻,说:
“我们刚下飞机的地方是个小城,小城附近一共有七个镇子,这里是最偏僻的镇子。我父母的医院就在我们刚刚路过的市中心里。”
“这儿的人真少。”槟榔望着窗外。
“因为很偏僻,一般都是人往外走,很少有人回来。”
“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我父母去世时回来过一次,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反正这边的交通也不是很方便。我们先去吃晚饭,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槟榔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因而晚餐吃得很少,也很沉默。康进以为她水土不服,或是不喜欢吃这种当地特色很浓的餐饮。
晚上,他带她乘车来到那栋被荒废已久的别墅,用钥匙开院门。槟榔没想到他还有钥匙。他熟练地打开门,然后拉她走进寂静的庭院里,径直走到二层楼门前,将门打开。
他点亮大厅的灯,室内立刻明亮起来,照在他微笑的脸上。他显得很高兴,好像这里有着他全部的美好回忆。他的脸突然让她想起另一张脸,那时同样也是充满欢喜与无尽的怀念的。
“这是我家,我长大的地方。”他含笑介绍。
槟榔浅浅一笑,笑得勉强。然而他突然将手往鞋柜上一抹,看着那一层薄薄的灰尘,自语道:
“有人回来过。”
这句话虽轻,却震痛了槟榔的神经,她的心跳立刻加快,有些惊恐地望着他。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一切恐慌在今天都没有意义。
“这套房子是谁的?”她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上次来她并没想到这个问题,但现在她想知道。
“是在世的三个人共有的。”康进简短地回答,他看着她的眼神吓她一跳,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似的,但他旋即搂住她的肩,笑问,“觉得这里怎么样?”
“为什么不卖掉,或者租给什么人?”槟榔努力镇定地问,“房子闲置太久不好。”
“不能卖,因为这里有许多值得回忆的事;租?不喜欢别人来这个地方。”他的解释她很耳熟。
“我也是别人,那你带我来干什么?”槟榔笑问,她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你不一样。”他笑说,“要喝水吗?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水。”说着到厨房去。
“你别告诉我今晚我们要住在这儿。”她跟上他。
“为什么不行?”他笑问,打开自来水放水,“我以为这里不能住人,现在看起来还可以。”
“这里看起来阴森森的,而且偏僻的小镇都很远,你们家好像没有邻居。”
“有,离这儿五分钟车程。我记得小时候那家住着镇上的镇长,他们家的房子是我们家的两倍。”
“这么点的镇子也需要镇长?”
“再小也是镇子嘛。”他开始洗水壶。
“我可不想和你去拜访邻居。”她看着他烧热水,“我也不想住在这儿,这种房子最适合……反正很可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他背靠着流理台望着她,笑道,伸手摸摸她的发梢,“你可以上去看看,把灯打开。楼上有四个房间,我的房间是右边第二间。”
“我可不想上去,我害怕。”她立刻表示反对。
“那我上去,你在这儿看着水壶。”
“那如果我尖叫,你一定要下来。”槟榔竭力想摆脱曾经来过这里给她带来的不好情绪,因为她觉得康进看起来很怀念这里,她不能破坏他与老房子或是与曾经的回忆的重逢喜悦。她该配合着让他高兴地完成这次千里迢迢来远行的目的。直觉上,她知道这里对他有着很特殊的意义。几十年没回来,她该让他再好好看看这里。
“你尖叫干什么?”他笑问。
“也许会有老鼠。”
康进哈哈一笑,转身上楼去。
槟榔独自呆着,望着她曾经使用过几日的厨房,她甜蜜的时刻在这里亦留下印记。而现在,物是人非,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什么也不愿想,她认为在此时的一点杂念都是对康进的背叛。纵使她对康进的感情并不清晰强烈,纵使他与她之间有太多负面的东西,他们的关系很复杂,但她不想为自己找太多的借口和理由去缅怀过去,去为自己曾经的选择伤感。她已经和康进在一起了,她该忠诚地呆在自己的角色里。
水烧开后,满溢出一些。她关掉火,将水渍抹去,把自己带来的茶包冲两杯,端上楼。康进的房间开着门,她进去时,他正在翻装有私人物品的箱子,里面又积了不少灰。
“这都是我以前的东西。”他笑道,“我结婚之前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
“我泡了绿茶。”她将托盘放在桌上。
“哪儿来的茶?”
“我来这边时带的,怕随时想喝,就没放在行李箱里,一直放在包里。”她回答,看到箱底有一只矩形的木盒,“这是什么?”她拿起来坐到床上。
“我的百宝箱。”康进笑答,过来也坐在床上,搂着她的肩。
槟榔打开盒子,里面有玻璃球、褪色的小玩具、一些现在已经用不着的证书。他向她介绍他的那些玩具,有打赌赢回来的弹珠,还有他妈妈给他缝补过的小人儿和一些当时很珍贵的漫画书,底下还有一本小小的相册。她把相册翻开,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她将照片捡起来看,是他年轻时的独照。也就二十出头,意气风发,俊逸非凡。
“什么时候的照片?”她笑问,不可否认,年轻时的他的确是个美男子,也难怪到现在身边照样美女如云。
“二十岁,在大学里照的。”康进回答,将照片拿在手里,“那时还很年轻。”
“你年轻时真的很漂亮!”她微笑。
“那现在呢?”他看着她问。
她没说话,将照片拿回来夹在相册里,继续翻看。
“我现在没那么差吧?”康进有点挫败地问,“我知道我不年轻了,可你真觉得我现在比从前差很多?我老得那么厉害吗?”他第一次说出“老”这个字。
“也没觉得。”她淡答,看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忍俊不禁,“你小时候怎么那么胖?这是你姐姐?”
“嗯。”他冷淡地应声,对她的心不在焉颇感不悦,躺在床上。
“你有没有把床扫一扫?”她问。
“扫过了。”他闷闷地回答。
“你长得真像你妈,你姐姐像你爸。”
“嗯。”他侧过头看着她的背。
“飖飖和她妈妈长得是很像。”过了良久,她说。
“所以她们连名字都一样。”他用手指在她的背上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