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世界》奥村燐

9、chapter 2.4

　　黑板上的倒计时在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0天，被无数家长和老师视为人生第一关的中考就在平淡中开场了。第一次踏进中考考场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很紧张的，揣着手中的文具和证件在考场门外排队进场的时候，我就东张西望不知道到底该把视线移到哪里。杨安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她排在后面冲我挤眉弄眼的，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考前一个星期看考场分配的时候，她就指着名单对着我大喊，肖岩快看快看，我们一个考场耶，真是太有缘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啊。

　　和我分到一个考场至于这么兴奋吗？我又不能帮你作弊，也不能帮你答题，在没在一起有多大的区别。当我这么跟她说的时候，她摆摆手一副我不明事理的样子：“你不懂的啦，在一个考场有认识的人好歹会安心点。”

　　很难理解女孩子这样的逻辑，在她依然兴奋地跟我说着什么的时候，我开始在长长的名单上寻找靖航的名字，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虽然他在哪里对我来说基本没有什么意义，我不可能代替他进行考试。

　　广播里面开始播放起考场纪律，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考场里面回荡着，把我从回想中拉回到现实。两个监考老师走下来开始核对起我们的信息，我开始想靖航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他会安安分分地坐在考场里面吗，或者是在揪前面不认识的女孩的小辫子，又或者趴在桌子上抓紧最后的时间睡觉？越想越往火星跑了，直到监考老师轻轻敲了一下我的桌子，示意我把证件摆到她面前。

　　杨安回头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她和我坐在同一排，只是中间隔着三个人。那三个人倒是很安静的样子，也没有管杨安的胡闹，都在把玩着手中的文具用品。

　　默默地在心底笑笑，每个人的放松方式都不一样啊，在结果语文试卷的那一课，我的思绪开始集中到眼前这张印满了密密麻麻方框字的纸上，从头到尾扫了一眼，这有可能将决定我和靖航未来三年的归宿。

　　开考的铃声响起，教室里面开始响起整齐的沙沙声，监考老师在两边来回走着，伴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为我们的前程奏响一曲进行曲。

　　考试的时间总是最难熬的，这倒不是因为题目很难绞尽脑汁都来不及做完，而是因为早早做完了却又不想第一个交卷然后就只能在草稿纸上涂鸦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顺利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我就开始在白纸上乱涂乱画起来。也许是自己太自信的缘故吧，我从来都不习惯做完试卷后来回检查，基本就靠涂鸦消磨剩下的时间，直到结束的铃声响起。

　　当杨安紧张地问我第五题选的是第几个选项，我告诉她我选了C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一边从我嘴里套着答案，一边和我一起走出校门，不管大考小考，每次都是这样，仿佛我说出来的答案就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一样。

　　在校门口，我看见了人群中的靖航。

　　他懒散地靠在马路边的路灯杆上，抬头也发现了我们，我和杨安跑上去，三个人击掌言欢。杨安的家和我们在相反的方向，互相寒暄了一下子后，她就跟着自己的小姐妹一起走了，剩下我和靖航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一科感觉怎么样？”我问他。我知道语文是靖航最讨厌的一门学科了，所以我也最担心他这一门课的成绩，虽然六中对文化课成绩不会太高，但毕竟不同于高考那样，不会因为是艺术生而和普通学生相差太多。

　　“还行吧。”他对我笑笑，接着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有你的压力在，我哪敢不努力一下啊？”

　　“去你的，我是问真的。”

　　“我回答的也很认真啊，你想啊，要是我没能考上六中，你却被招过去了，在那种有可能混混一大堆的学校里，你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当然要考过去保护你这个笨蛋弟弟。”

　　看他嬉笑着的脸，我有一种想一拳揍上去的冲动，真想把他的脸打得稀巴烂让他妈妈都认不出他来，看他以后还怎么笑怎么耍贫嘴。

　　“我说你啊，别憋着张脸啊，别让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他咧开嘴笑着：“还有五门呢，我会加油的，才不让自己弟弟牵挂呢。”

　　这个夏天很热，骄阳在空中释放着它放不完的能量，炙烤着奄奄一息的大地，在那干燥炎热的几天里，我们从考试开始到结束，在成绩出来前的尽情逍遥，再到返校，时间在紧张又活泼的氛围中有序地前进着。

　　中考成绩公布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找到了靖航，我压根就不会关心自己的分数，对于自己，我信心很足，但是靖航就不一样了，虽然每天都在我面前笑着，我能感受到他自己心里的压力。梦想与现实，有时候就差一步，我希望他这一步能跨过去。

　　敲响他家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紧张，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可是当门打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颓废阴沉的脸，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想说出口的问题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就知道是你。”他把身子让到一边，示意我进去。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门扉，屋子里很乱，跟很久没有人收拾没什么两样。

　　“阿姨呢？”

　　“她前两天就去我奶奶家了，我奶奶卧病在床了。”他淡淡地说着，在沙发上收拾出一个空间，让我坐下去。

　　靖航的奶奶慈祥的面庞又浮现在我面前，除了那一次葬礼，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可是她的形象却异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她不喜欢那边的阿姨照顾，特地打电话到我家让我妈过去的。”靖航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饮料，扔给我一瓶。

　　我似乎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昏暗的房间里面，他的脸显得更加憔悴。我安静地捧着饮料罐，感到冰冷无比。

　　他默默地抬头看着天花板：“你是来问我成绩的吧。”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不起，小岩。”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我心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三个字。

　　“我考了600分。”

　　“才600啊……什么？你再说一遍！”刚才还情绪低落的我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你考了几分？”

　　“上当了吧，哈哈哈哈。”他开始捧着肚子大笑：“一听敲门声就猜到是你，我就故意装成很失落的样子，还真的骗到你了。没错，我总分600分。”

　　“你怎么会考那么高的？”我的惊讶一点也不夸张，我们城市的中考满分在那几年一直是685分，重点中学的录取线一般保持在620左右。虽然靖航才考了600分，但是上六中已经绰绰有余了，但是他每次考试都将近垫底的成绩，是怎么一下子爬到这么高的？

　　“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在那些白痴老师面前表现自己了，我懒得考好罢了。”他说得越是轻描淡写，就越符合他的风格。

　　那个午后，我们把杨安一起叫出来，我记得我们三个玩得很疯，到了很晚的时候才道别各自回家。那时候我突然就觉得，梦想，第一次距离那么近。

　　从来都没有什么奇迹，有的只是真实。只是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