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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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丘城近年来，总是以雨天为多，少有艳阳天。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每次难过的时候，天都会下雨。
因为受伤，弥子瑕已经在府中休息了好些天，总算大好，却又要走了。这一离开，恐怕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了。他曾经想过，这一辈子都留在卫国，保护这个国家的百姓，守卫这个国家的疆土。这一切都只因那个人。
晋昭公曾问过他：“你跟随姬元，是因为他是王吗？”
他记得他当时答道：“不，是因为王是那个人。”
既然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他，他也不能成为那个人的绊脚石。既然他希望他离开，那他就会如他所愿。他说过，只要是姬元的请求，他必定会听从，不是因为他是王，而是因为他爱他。
但是毕竟来卫国十一载，总还是有些事情要交代，有些老朋友要拜别的。要说到弥子瑕唯一想到有所亏欠的朋友，也只有王孙贾一人了，所以在临走前还是需要跟他见上一面。
这几日王孙贾一脸郁郁寡欢，此刻正一人闷头在庭院练剑。他的剑术也是极高超的，不然年纪轻轻也不能位即大司马。除了他的部队以外，他记挂的就是弥子瑕了。但是一想到军队跟弥子瑕的时候，又免不了替自己难过。自己卫国大司马的身份，恐怕以后将是跟弥子瑕之间最大的障碍。现在人人都知道德高望重的史鱼大夫尸谏卫灵公，要将弥子瑕赶出卫国，这件事怕是没有转圜余地了。他只盼望能在弥子瑕临走前，能见上自己心爱人一面。
一边挥舞着利剑，一边想着下午一定要去宫里，干脆表白算了，要是弥子瑕愿意，自己可以陪他一同远离卫国。可是又想到弥子瑕的性子，又觉得自己必定会自讨没趣....忽然一个用力，王孙贾一剑劈下去，劈断了花园里树木的粗枝。粗枝掉落在地，空出的一大片空间正好让王孙贾的视线向前看。
一男子，一身锦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目光既天真又说不出的邪魅。与王孙贾对视了一会，那人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摘了一朵身旁的花朵在鼻尖嗅嗅，漫步朝王孙贾走来。
王孙贾看着浅笑的人，也顾不了一脸一身的汗，失声道：“弥子，弥子，你来了！”
此时弥子瑕已走到他面前，站定：“不错，是我来了，怎么，不欢迎？我可是给你送礼物来的。”
王孙贾看着他，哪还管得了什么礼物不礼物，一手收起剑，一手将弥子瑕引进大厅。又吩咐了下人准备些弥子瑕爱吃的东西。
王孙贾坐在大厅上，看着对面一脸笑意，目光晴朗的人，才感觉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一颗焦虑的心就这样变得平静，开口说道：“刚还想着下午就去见你一见，你就自己来了。”
弥子瑕道：“我当日答应你的，他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既然我都要离开了，那礼物还是要亲自送来。王孙贾，你别忙着说话，先看看我给你带来的东西吧！”
弥子瑕将带来的一个用包裹严裹起来的东西递给王孙贾，王孙贾接过去，小心翼翼打开，层层布里藏的是一支箭，一支箭头已经生了锈有些斑驳的箭。箭头刻着模糊的两个字，依稀可以辨出王孙二字。包裹里还有几件已辨不清颜色的衣服和一张泛黄的锦卷。锦卷边还有一个四方盒子。北宫青看着这支箭，慢慢伸手轻轻触碰。没错，这是王孙贾父亲的遗物。当年老将军由以一手好箭法驰骋沙场多年，杀敌无数。晚年与楚国一役全军覆没不说，还尸骨无存，弥子瑕居然能再寻到这些他父亲的遗物，这份礼物对王孙贾来说，实在太大了。
王孙贾激动道：“弥子，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是！你是在哪里得到这些的？”
弥子瑕面露难色，似乎有难言之隐，王孙贾心里一颤，他一直认为父亲的死太过蹊跷，怀疑是遭人出卖暗算，才会让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只是一直找不出证据，既然弥子瑕能找出这些，肯定知道一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事。
弥子瑕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说道：“这些破布是从老将军的尸骨上找到的，还有那几张锦卷也是他的。”
弥子瑕指指那四方盒子，继续道：“那里面就是老将军的骨灰，我把他给你带回来了。”
王孙贾看着四方盒子的眼光似是合着深沉的悲痛，又似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神情。却迟迟不敢触碰，像是不相信那就是他死了十年之久的父亲的尸骨。
弥子瑕柔声说道：“我将这些给你送来，不是为了看你如此伤心。你能将父亲找到，好好供奉，应该感到安心才是。我知道这一直是你最大的心愿，现在你心愿也了了。也能借助这些东西来查你父亲的死因，是男儿就应该振作起来。”
王孙贾深深的闭眼又睁开，道：“是的，我应该安心，父亲终于回家了。弥子，真的要感谢你.....”他嘴里说安心，眼圈已经红润了。他呆了半晌，忽地颤声问道：“弥子，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别人怎么知道这就是我父亲的尸骨？”
弥子瑕道：“具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我是在齐豹府里的密道里发现的。那支箭就在一副骷髅的身边，那几块破布和锦卷也是在一起弄来的。当初我没想过这骷髅会是老将军，我们都知道他死在战场，怎么会出现在帝丘？可是那晚你给我看了你父亲留给你的剑后，我发现上面的纹饰和字符都太相似，就又回去检查了一次，把能带的都带回来了。”
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王孙贾的眼角流下来，这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他虽然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死的，但已知道了跟齐府绝对脱不了关系！最怕有仇人还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要知道了对方身份就一切好办。他不会饶过胆敢杀死自己父亲的人。
贪心是最猛烈的火，憎恨是最坏的执着，迷惑和错误的见解是最难脱逃的网，爱欲是最难渡过的河流。谁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该受的苦。谁都不应该同情谁。
弥子瑕此行来就是来送这份大礼以及告别的，既然礼物已经送达，也是时候告辞了。弥子瑕站起身，对王孙贾道：“王孙贾，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完成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
王孙贾这才从对于父亲之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满眼不舍：“弥子，你终究是要走了。你可知我，我一直都......”
弥子瑕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没让他说出来，有些事只要不说出来，就会一直没发生。弥子瑕笑着说:“王孙贾，我一直很欣赏你。可是我却一直敬爱另一个人，我这一生除了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王孙贾身躯微微颤战，但他却忍住了眼泪，柔声说道：“弥子，你是重情之人，谁能有幸得你之情便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他人怕你，骂你，那是因为他们被世俗蒙蔽了双眼，放大了你的缺点，看不见你的优点。你有倾世才华，离开这个地方，一定会有大作为。你也不必替我忧心，我会好好辅助大王，也会找到凶手替我父亲报仇。”
弥子瑕道：“王孙贾，你比我坚强得多，你这样说，又让我安心不少。我会永远记住有你这么位朋友的。”他紧紧的握了他的手一下，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随即便出了房门。
直到弥子瑕去得远了，王孙贾方蹲在地下，抱着头哭出来！不错，他是比弥子瑕坚强，但是他的伤心，只怕更在弥子瑕之上！
三日后
在帝丘城门外，有一个锦衣男子站在马车旁，左右两边站着一位壮实汉子和一位俏丽姑娘。这锦衣男子便是弥子瑕，另外两个就是肃清和执雪。而陌雪因为不愿意回晋国，就依然待在浮生若梦，另一方面弥子瑕也需要陌雪从帝丘传回去姬元消息。
弥子瑕临上马车前，看着青灰色的帝丘城门，沉默良久。
这座城里有他依赖过、恨过而又爱过的人。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有一天他们将会分开，就没有很珍惜的过每日。等他们分开后，他才发现以前在一点的点滴是多么可贵。
人生在世，乐时不在意，苦里记在心。
良久，又良久后，还是没等到想见的人，弥子瑕轻轻对执雪道：“我们走吧。”
主仆三人，就这样离开了帝丘，将要开始另一种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