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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雨晚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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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下了转暖以来的第一场春雨,整个城市就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而透明。是不会有人想在下暴雨的时候出门赏雨景的,雷电交加,使本就拥挤的城市交通变得更加不便。这场春雨倾盆而下的时候,罗文文正在城郊参加一个当地西瓜节的新闻报道。B市作为一个国际化都市,近年来发展势头十分迅猛,不仅城中心的CBD欣欣向荣,就连城郊的几个区也不甘示弱,纷纷举办草莓节,西瓜节,名曰特色产业带动经济,其实不外乎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面子炫耀。既然是面子工程,当然少不了新闻的宣传炒作。罗文文也记不清在她不到两年的记者生涯中像这样的面子活动她究竟报道过多少次,这些没有感情的政绩颂扬对她来讲熟悉到心痛。只不过,以前是别人说,她在听,而现在,变成了她在说,别人听。时光的轮回多么美妙神奇。
婉拒了同事张记的护送,淋成落汤鸡的罗文文终于拦下了一辆的士。在回程的路上,她喃喃自语,何必麻烦人家呢?刚才张记眼里的担心她不是没有看懂。只是,看得太懂,所以,佯装坚强,不必相送。宁愿做一个不懂情趣不会依靠的木头人,也不愿跟不爱的人分享暧昧携手相依,这就是罗文文的情感原则。
只是,她的这条原则毫无道理,还未与人接触,怎知不喜欢。这几年来,像今晚这样的情感萌芽发生过无数次,只是每一次都被她固执地掐断。可事实是,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温暖的依靠。只是,那个人她还在等。
为此,罗文文在她们好友中得了一个别名:小木头。因为一个承诺而等了这么多年的小木头在好友眼里是倔强,可爱,又可怜的。而在外人眼里,谈起罗文文,却通通认为她就是冷静、克制与理性的代言人。只有罗文文自己才知道那无穷无尽的等待背后,支撑着她的到底是什么。不是承诺,也早已不是爱。
下了的士,她急匆匆上楼。她住的小区紧邻城西公园,家住八楼刚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公园的全景。有一条老河,将公园划为东西两区域。小时候,赋闲在家的爷爷常带她来这附近玩耍。爸爸妈妈却很少陪她,她一年之中能见到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数,她不高兴便跟爷爷抱怨,爷爷虽疼爱她,却从不溺爱,每每当她心有抱怨时,他总说:“文文你要记住,你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既然享了别人无法享的富贵,也要经受别人受不起的折磨。你的大伯小叔还有你的爸爸,他们都是为了这个家才在外奔波,这是他们的责任,你以后长大做事情也是要为了咱们这个家的,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家?罗文文从过去的回忆里醒了过来反而更加难受。家,她还有吗?呵呵。在她不知家为何物的时候,她的家门庭若市,熙熙攘攘,虽不常见父母叔伯,但从这个家里走出来的每一位,他们的心底都是热情而温暖的,有种兼济天下的豁达与开朗。而她见不到父母的苦闷很容易就被这繁华世界里的各种新奇玩意抵消了。叔伯疼爱她,父母也因为常年见不到她而对女儿有求必应,在那个大陆还不开放的年代里,她时常能收到大伯一家从香港寄来的各种新款玩具,或者是来自世界上各个角落的奇怪礼物。最离谱的是,有一年小叔瞒着家里的老爷子偷偷随队去南非探险,回家后,趁家人不注意,把小不点的罗文文叫到跟前,小心翼翼地塞到她胖乎乎的小手里一团黑球。
“咦,小叔叔,这是什么呀?”
“小声点,别让老爷子知道了,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说完,得意地拍了拍罗文文的小脑袋。
“怎么黑黑,脏脏的,小叔叔这到底是什么呀?”罗文文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意气风发的小叔。
“我告诉你,你可要给我保密。”
一大一小牵了小手指,表示誓死保密。
“这是恐龙的粪便,很珍贵的。”
话还没说完,正在楼上书房里读报的罗家老爷子就听到了自己心疼的小孙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小叔赶紧拿手捂住罗文文的嘴巴,一脸的悔不当初。当老爷子拄着拐杖来到楼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惨状。二话没说,就拿拐杖给了小叔两棍子。
结果当然就是小叔偷偷去南非的事迹也被老爷子扒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顿暴打。事后,小叔常拿这件事揶揄她的不守信用,她却一脸固执的反驳:“谁让你往我手里塞粪便。”对面的俊颜一脸无奈,年幼的罗文文哪里知道那个被她一手摔开的黑球竟是无数人都求之不得的珍宝。
年少的罗文文永远是被人捧在手心,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就像一支干硬的树枝,从未被风雨折弯过,未来一旦遇到强力,学不会弯腰,就只能被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