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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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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我下了马车,才进了梅林就急急的一路叫了起来,但一直等到了精舍的门口,依然没有看到琉璃出来迎我。
“琉璃?”窗子里没有半点的灯火,我依旧不死心,想他或许在睡觉,轻轻的推开门唤道。
火炉是灭的,床上榻上也都是整整齐齐的,他真的不在。
“他去哪了?”我坐到榻上一阵的失落,他说会等我的,等我回来,怎么才离开一会,他就等不了了?
“或许……他只是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我微笑着在心底对自己说。不想他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冷冷清清的,我忙着燃起炉中的火,还点起了一盏梅花灯笼挂在门旁。
再坐下时就觉得温暖了,红红的炉火映在我的脸上忽明忽暗的闪烁。
这才像个家……我笑笑的靠在了榻上,原来这才是家,不在乎是否华丽,只要有你有我,如今家里有我,你要快点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被脚步声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我以为是琉璃回来的,急忙迎到门口。
“琉璃。”我一边唤一边拉开了门。
“月娘?”正要开门的清英被我吓了一跳。
“是你啊。”我有些失望,笑容不由得变得有些勉强:你怎么来了?”我看似随意的问道。
“月娘不是回醉花了吗?”他反问道。
“我……”虽然是在跟清英说话,我的心却已不知飘向了何方,琉璃整夜未归……“他去哪里了呢?”不知怎么地,这句话就冲口而出。
“他?”清英怔了一下,随即明白:“琉璃?”
“啊?”回过神来,我也为自己的心不在焉而不好意思,起身弥补道:“我给你倒杯茶吧。”
“月娘……”他在身后唤。
“恩?”倒着茶,我依然漫不经心。
“他在王府。”清英道。
“哦,过年了,应该回去。”我答着,心里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那个叫玉儿的女子。
“月娘……”他见我不转身,起身走到我身后道:“在这里过节毕竟有些简陋,况且你又是一个女子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不如等会我先送你醉花葶,等琉璃回来再接你来,好吗?”他小心的询问。
“不……”我想也不想的回绝:“我就在这里,在这里等他,这样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我微笑,我本来就是为他而回来,他说过不想看不到我的。
“月娘你……”清英微微提高的声音,似乎有些怒意,又停了停,平静了一下才道:“他不在,万一有人找麻烦怎么办,以前不是没有过……”他似是在提醒那次的事。
琉璃不在,万一那个采花贼,或是类似那样的仇家寻来该怎么办呢?可是我……心里的那一丝不安已经紧紧的攫住我的心神,所以我仍只是笑道:“没事……我等他,他很快就会回来……”他不想看不到我,只要我在,他一定会回来。
“月娘!”清英一脸的痛心疾首:“昨天晚上……”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才道:“昨天晚上逍遥王府的烟火很漂亮。”
“是吗?”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又或者我明白却宁愿装做不明白,只能借由倒茶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却难以掩住双手细微的颤抖。
“漫天烟火、美人如玉,足以醉人啊,所以……所以今天我过府想和他一叙的时候才会发现王府的陈年佳酿已被喝光,所以我才会来这里取酒,才会发现你傻傻的守在这里一夜。”
“漫天烟火、美人如玉……”我在嘴里低声的念着这两句话,想象着当时的场景,美酒相伴,美色当前,该是怎样的一副活色生香?
“月娘,手……”清英的一声惊呼让我感觉到了手上的灼热,低头一看,原来茶杯中的水已然溢出,将我的手烫的通红,一阵痛楚让我的手缩了一下,茶壶茶杯便双双的落到地上,“砰”的一声,摔的粉碎。
“你……”清英的眼底似乎有着愤怒与心疼。
“你来取酒是吗?”我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容;“你不知道放在哪里,我去拿给你。”说着,转身到琉璃放酒的柜中取出一坛酒,似乎……似乎能闻到梅花的香气……“带回去吧。”我将酒放在桌上,笑道。
“你的手……”清英反手想要抓我的手,却被我躲开,转身整理地上的碎瓷片,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流连着没有落下。
“快去吧,想必等着喝,记得烫……”我道。清英在我身后默立了一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
“清英……”就在他要踏出门的一刻,我突然失控的叫住了他。“带我去王府好不好?”
“月娘你……”他皱起眉头来看着我。
“我不想做什么,真的不想,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呜咽着说到最后,声渐不闻。
“月娘,到了。”清英隔着车帘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跳的厉害的心生生逼回了腔子,我伸手将帘子掀开一角搭着他伸过来的手走下了马车。
站在这座大宅子前面,我的心情复杂难明,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平日里出局明的暗的,也去过不少达官贵人的宅院,可是今天……今天……这便是琉璃的家啊……
“我去跟门房打声招呼,月娘你先在这里等等。”清英一边吩咐着我,一边向大门走去。我点点头,站在马车前看着也算是名动京师的“逍遥王府。”
眼前的宅子看来便不小,屋檐也很高,也不显得富丽堂皇,或许是有些先入为主的念头,我总觉得这里有种恬淡避世的感觉。然而再恬淡、再避世也不如梅林更适合他了,想着,我微笑了起来。
正想着,突然又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究竟也是逍遥王府,那辆马车看来是十分的华贵,刚才还跟清英说话的门房马上走了上前,谄笑着伸手扶下车上的人儿,竟然是、、、、、、竟然是水月……
我楞在了一边,水月……水月……她与琉璃相识……她能随便出入王府……她究竟是谁?玉儿?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原来……原来我忘了,这里是逍遥王府啊,一切都与梅林不同,醉花的月娘可是梅林的月娘?梅林的琉璃又是王府的琉璃吗?
我突然转头,快步的向前走去。
“月娘?”清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随后追上上来。
前脚才进了门,清英后脚就跟了进来,刚才在王府,他见我跑了,将酒交给了门房,便也追着上来了。
“月娘,怎么了?”清英跟在我的身后,因为并不知道我为了什么才不顾的在王府门口掉头而去,只能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我。
“没什么……”我端起一杯冷了的茶灌进嘴里,想借着这边冰意平静我的心情,然而手却不受控制的发着抖,使得杯沿倾出的茶水滴在了胸前的衣裳上,不知是不是放凉了的茶水渗透了衣裳,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空落落的冷。
“不是……”清英道:“不是你要去看看的……怎么不进去?”
“我……我……”想要笑一下给他看,勉强牵起的嘴角,大概像哭还多几分,突然不想再忍,我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埋头哭了起来。清英也不说什么,只是一下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哭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突然觉得好累,靠在窗前的榻上休息,学着琉璃平常的样子,拿着一壶酒,时不时的倒进嘴里。
“我想清楚了,我不该去涉足他的生活,我是月娘,除了醉花,我只属于梅林。”仰头喝口酒,我淡淡的道。
“月娘,凭良心讲,其实他对你很特别了,这些年来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清英说着,却被我打断。
“他对谁特别?”我对着他笑的有几分苍凉。
“对你啊。”清英以为我没听清,又强调了一遍。
“我是谁?”我依然摇晃着酒壶笑问。
“你是……”清英怔了一下,看了我一会才低声道:“你是月娘。”
“清英错了。”我苦笑道,忧伤就如秋天的霜冻,瞬间笼罩。“我是月娘,可现在的我又已经不是当初的月娘。”记得他说过,女人哭时会弄花精致的妆容,所以我勉强自己笑着,可为什么好象泪水还是在浸润着我发干的眼睛和面容?“为了爱他,我已不再是我。”悲凉的语调,叙述着悲哀的事实。当年那个用簪子抵着自己的咽喉仍谈笑自若,那个能够轻盈的转身,用如月亮般清冷的声音说出“你不爱我,我就也不爱你”的女子,如今散落何方?
咬住嘴唇,我低下头,强忍着向上翻涌的眼泪,我憋的好辛苦,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向上,又有一股向下,将我的心挤压的不成样子。突然,一双手轻轻的搭在我的肩头,似是借我一丝力量将那种情绪压了下去。抬头看,清英在面前,好象与我一样的哀伤。
“月娘,想哭就哭吧……”他压着声音在我耳边说,瞬间,刚被压了下去的情绪以庞大之势卷土重来,我终于哭了出来,哭的昏天暗地。
“月娘……月娘……”他突然拥我入怀,声音压抑而忧伤:“他有他的生活,或许你们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人,互不相干,别伤心了……其实还有人……我……”
“清英、、、、、、”我想到翠岫上次来对我说的话,突然推开他,向后猛退到竹榻的边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看着他的眼睛,我的泪痕未干,面容却已冰冷。
“月娘的要求我一定会……”他似乎急于承诺,却被我打断,声音冷冷的不似出自我口:“无论什么情况清英都是我的朋友……”
“我……”他定定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就这么对视着,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又松了下来,眼泪再一次涌出,可怜的看着他,任由他拥我入怀,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一直哭一直哭,我急于将长久以来积蓄的情绪一次发泄,不是自怜,不是嫉妒,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沉沉的压在我的头上,琉璃他到底爱不爱我,究竟于他我算是什么?我甚至可以不去介意究竟是不是他闲暇时的一个消遣,可我怕,我怕有一天他告诉我,我的柔情只是他的负担,究竟……究竟真相是怎样……
清英什么都不说,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背,虽然轻却坚定,热度通过他的手心传到了我的身体,他是温暖的,他可以温暖我,可我,我只想用自己本就不多的体温去温暖琉璃。
不知哭了多久,我的头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天上的,是不是绚丽的烟花?
突然,门被推开,琉璃站在了门口。
“你们……”他微微的皱着眉头。
“琉璃,我们……”我怔怔的看着他不出声,倒是清英见我的样子急了起来:“我只是……”
“我回来拿酒,你带的酒不够。”最初的些许惊噩过去,熟悉的笑容又挂上了琉璃的脸,他不再看我们,走上前来由我们身边越过,到柜子里取了两坛酒,转身向外走去。我一言不发,在身后看着他,紧咬住唇,直到淡淡的血腥逸满嘴角。
他不曾回头,直直的走到门口,我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的被抽离,越来越不能支撑身体。到底他是不在意,就算我跟清英,或者是任何一个男子在一起也无所谓,因为我本就是醉花的头牌,青楼中的名花啊。
“琉璃……”清英看了我一眼,起身追了上去,在他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脸色灰败:“你听我说……”
琉璃却不理会他,只做了个“不必多言的”手势,微微侧身,对我道:“月儿,我的忍耐有限度,不要一次又一次试图勾起我的怒火……”说着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