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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克伦威尔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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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静静翻阅着那些信件。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痛苦。而医院,更是所有痛苦的集中营。躺在病床上经受病痛折磨的,他们不是如我们所见的孤单一人。他们是母亲,是儿子,是爱人。每个人,都牵连着各自的血脉,牵连着那些与之共同跳动的心。正因如此,他们的痛苦也不是独立的,每一声折磨下的哀叹,背后都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眼泪呵!
不过,其中也有例外。孤身一人的苏珊就是如此。她最知道在医院里,无人探望、无人安慰的孤独感觉,所以她决意给病人们写信。她愿把自己奉献出来,作为病人们倾诉的对象,她会成为病人们眼中的“天使”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有少数人对苏珊的信表现得很漠然。他们大多对人生已经绝望,平时也不配合治疗,让医生格外头疼。而这些人当中,最“有名”的要数克伦威尔先生。
苏珊第一次知道克伦威尔先生,不是从医生护士口中,而是从报纸上。照片上那个一身黑衣,神情冷峻的男人旁边写着这样一行字:国家毒素实验室汉斯•克伦威尔教授因实验事故失明。连媒体记者也未打听出来事故中泄露毒素的具体名称,但从报纸上连篇累牍的猜测与封锁实验室的信息来看,这绝不可能是一般的事故。奇怪的是,据说克伦威尔教授是毒素学最权威的学者,生物化学领域百年不遇的奇才,虽然从未担任行政职务,但专业水平一直无人能出其右,在国家毒素实验室也工作了二十多年,可谓经验丰富。怎么会一时疏忽,导致如此严重的事故呢?有些小道消息称克伦威尔生性古怪刻薄,极不合群,此次乃是遭人嫉害。正是因为如此,克伦威尔教授的入院也曾招来不少记者,不过时日一久,当有新的“生鲜”猛料爆出时,这些人也一哄而散了。
克伦威尔教授在医院是大家经常议论的话题,所有护士们都惧怕他,因为他的脾气确如传说中般难对付,而且从来不曾听进医生半句话,若是他不高兴时护士来催他吃药,他的怒吼能让整个楼道鸦雀无声。因为克伦威尔先生已经失明,苏珊曾请莉亚代自己为他念信。当然,半个字的回复也无。
“您要我做什么都好,史密斯小姐,可别再叫我去那里送信了。他和别的病人不同,您该听说过吧。就算大白天进到他的病房,我也会感到后背发凉,喉咙发紧,手里的药不知该拿出来还是干脆扔掉。真是噩梦,我不骗您。”莉亚在胸前划着十字,那神情仿佛刚刚遇见了一只特大号的吸血鬼。
“那么,都没有人来看过他吗?”苏珊好奇地问。
“我不清楚,不过我去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就是这样才让人害怕呀,史密斯小姐。”
苏珊低下头,默默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你,莉亚。下次,我想自己去看看他。”
海伦海姆十字医院是家历史悠久但规模甚小的医院,一楼只在西侧留有四间单人病房。克伦威尔住的是走廊尽头的那间,平日甚少有人到那里走动。来的路上,苏珊见到了几位熟识的护士,当她们得知苏珊是来看克伦威尔的,无不露出惊诧的表情。
临到病房前,苏珊忽然有片刻胆怯。她真的要推门进去吗?或许克伦威尔先生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呢?但心中堆积已久的愿望还是占了上风,她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病中孤单地度过,哪怕是克伦威尔先生。
一阵凉风吹进克伦威尔先生的病房。他正坐靠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夕阳在白色的床单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这个花白头发的男人面貌刚毅,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唯有微阖的双眼减弱了些许威严。
苏珊刚要走过去,就听到克伦威尔先生低沉的嗓音。“这次又是什么药?”
“请原谅我的冒昧,先生。我并不是这里的护士,和您一样,我只是这里的一个病人。我叫苏珊。”
“我不认识什么苏珊。”
“或许莉亚给您念过我的信。”
“我还一直奇怪是谁写的那些婆婆妈妈的文字,原来是你。请出去吧,你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
“我只是………………”
“出去!!!”克伦威尔咆哮起来,他握起拳头挥动着右手。“你长了麻雀的大脑吗?”
门被猛地推开,莉亚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她惊讶地扫了一眼苏珊,便伸手把她向外拽,边退边说:“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就这样苏珊被拽出了门外。
“您在干什么?”莉亚责备地看着苏珊。“我和您说过这位先生脾气古怪得很,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您却什么也不顾地自己跑过来,这真是太荒唐了。喂,你要去哪里?这样跑你的心脏会承担不了的!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