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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高历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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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的很,我派小月过去打听心瑜的动静,如此安分,平静的让我有些怀疑。小月打探回来消息说心瑜每天只是做做女红,谈谈琴,像平时一样不怎么出门。她是认命了吗?
小月拿着掸子掸了掸架子上的红莺青杏古瓶,道:“对了,前几天阿图偷了夫人房里的一个玉镯子,让彩屏从阿图包袱里搜出来了。夫人念在阿图这么多年在府里,赏了三十板子,扣了所有月钱给扔出去了。”
我大惊:“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一阵子了。”小月想了想说:“是心瑜小姐那次闹病之后的事了。没想到阿图平时看着老实也做这种勾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心瑜小姐对他也算好的,夫人算是便宜他了呢。”小月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偷个镯子干嘛,娘房里贵重的东西多着呢。”我不禁发问。
“偷大的夫人不得把它打死啊,夫人最见不得这小偷小莫的事了。一个玉镯子就够他阿图生活半辈子了。”小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下一下掸着柜子上的灰:“夫人还责怪我这个下人管家怎么当得呢,害我白白受了牵累。”
我看着桌上摹一半的《锁心赋》,如果没有上次的事情,我还不知道府里有阿图这么个人。一面之缘,也算不上了解。他明知高攀不上心瑜,却心甘情愿帮心瑜隐瞒事情,宁可委屈自己也没有出卖心瑜,在我印象中倒是个铮铮铁骨,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但这也不能否认他在品行上的缺陷。
我摇了摇头:“真是可惜。”
小月回过头:“没什么可惜的,这种忘恩负义小偷小莫的人扔出去喂狗都不可惜。”小月未免太正气了些,依我看倒还不至言重至此,打发出府算了。小月哪里知道我说的可惜指的是他对心瑜的一片真心呢?
我每天也像心瑜一样,看看书,做做女红打发日子,静静等待出嫁的那一天。没想到,却传来一个消息,让全府上下大为震惊。
那天,正坐在廊子里,秀一个五莲香囊,上面的样子正是五朵莲花。古人云:“莲,卓淤泥而不染”,正式这种气质吸引文人志士们把绣着莲花的事物放在身上明志。莲花虽然颜色简单却很难秀出其中的韵味,我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小姐,”小月急匆匆跑来,附在耳边道:“出大事了。高历死了!”声音虽小,却像霹雳直冲头顶!
“什么?”我手一抖,针直直的扎了手指,向旁边划了一道长长地口子,血嘤嘤的从伤口里冒出来,刚绣好的第一朵白莲被熨成了鲜艳的血红色,放肆的张扬着妖艳的气息。
小月见状赶忙吩咐后面的丫头取了包扎的绷带浸泡了车前草的汁液给我止血。
已顾不上淌着血的伤口,示意小月赶紧说下去。
“我刚见老爷急匆匆的回来,还召了心瑜小姐过去,便问了彩萍,听说高尚书正来我们柳府讨说法呢!”
“这我到不明白了,他儿子死了,心瑜待嫁闺中,该将如何?该讨说法的是我们吧!”我愤愤不平。
“呦,看我忘了告诉小姐,高历是被杀害的,而凶手已经缉拿,正是……”小月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愈加夸张,像要爆出什么惊天的秘密:“阿图!”
我倏地瞪大了眼睛,完全出乎想象的答案惊得我大脑一片空白,丝毫不能把这些联系起来。
“小姐放松,还没包好,这样不容易止血。”旁边给我包扎的如崎提醒到,我才注意到长长地指甲已在手心里扣了白白的印子,我松开手,猛喝了一口桌上的枸杞枣莲汤,温甜的汤汁让我稍稍镇定了些,仔细理了理头绪。
阿图杀了心瑜的未婚夫君,而之前阿图对心瑜有意,难道是他不想让心瑜嫁人,亦或是嫁给高历这样一个痴儿。无论那种可能,可以肯定的是,阿图是为了心瑜才这样做。那之前偷东西被逐出府仅仅是个巧合吗?他一个园丁师傅怎么能轻易杀了当朝工部尚书甚是重视的儿子?不管怎么说,看眼前这架势,阿图啊,你这么做也许并没有如期的拯救心瑜,反而是害惨了我们整个柳家啊!
正想着,老远看见付师傅从廊子这边过来。
“付师傅,清儿有礼了。”他虽是心瑜的老师,却也是爹的座上宾客,不敢怠慢。
“二小姐。”付师傅欠了欠身。
“付师傅这是打哪来啊。”我随口发问。
“刚从前厅来,老爷来了客人,我便要回去了。”说完要走。
“付师傅!”我叫住他,“那此事您一定知道了?师傅怎么看呢?”
“二小姐是指心瑜小姐未婚夫家的是吗?”他显然知道我所指,我点头默许。
“这是老爷小姐家事,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二小姐不必担心,老爷自会处理好。付某告辞。”说完拂袖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语咽,怎么说还是心瑜的师傅。
“小姐,付师傅向来待人如此,不必挂心。”小月抚了抚我的背。
从侧门进入前厅后堂时,心瑜已经在了,漠不关心的坐着饮着茶水。听我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我径自走到前堂屏风后面,看见高丘任高大人已经在了,旁边两个少年一定是大儿子高允,二儿子高贞了。
“柳仕远,是你的家丁杀了我的儿子,看你该当如何交代!”是高丘任怒气冲冲的声音,紧跟着一声拳头击打在木桌上的声音。
“高大人,消消气。“听娘说完,有丫头给高丘任奉了茶,他只是看也没看的抬手推开,动作大的茶水溅了一地。丫鬟吓得忙低头退了下去。
爹见状,语气缓和的说:“高大人,此事事发突然,容我们从长计议。”
“少来缓兵之计,你的家丁杀了我弟弟,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你一定是不满意把你家小姐嫁给我三弟,派人杀了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哼!”一个脸涨得通红的少年拍案而起,二十不到,应该是二儿子高贞。态度甚是嚣张,作为小辈,完全不把爹这个当朝二品礼部尚书放在眼里。
我已有了些怒意,儿子如此之为,高丘任却吭也没吭一声。倒是旁边的高允按了按高贞的胳膊,拉他坐下,并没有说话。
“哼!莽夫!”我不屑的瞟了高贞一眼。
“敢问高大人,是人犯自己说的,我柳某人派他刺杀你家三公子吗?”爹依旧平和的语气一下问的高丘任没有话说。
“你的家丁难道不是你派的!那日爹提议这门亲事,李大人也帮忙说和,你不好推辞但是心生不快,便下此毒手,现在想要落个干净,没门!”又是那个高贞,我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高高的个子,敦实的身形,头顶金黄色嵌翠玉头冠,皮肤偏黑,浓眉大眼,此刻正恶狠狠地盯着爹。身着黑底暗紫色隐纹长袍。整个一个黑脸角色,十足的莽夫!
爹不慌不忙道:“据我所知,事发时此人因偷了东西被驱打出府,已经不是我柳府的人了。”我想起小月的话,确实是这样。
爹继续说道:“而阿图离开后却去了你高府当差,才借机行凶。是你高家引狼入室,与我柳某何干!”原来是这样,难怪阿图轻易杀了高家公子。
我不禁心生疑惑了,阿图到底是自己行动的还是受爹指使,现在已经不明朗了。若是他们能从阿图那里问出什么不利于我柳家的话,事情可就不妙了。但是依我对爹的了解,断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剩下的就要看阿图的了吧。我屏住性子继续听下去。
“这不正是跟你们柳家拖清关系的借口吗?反正犯人已经了自行了断了,任你柳仕远说什么也是空口无凭。等我们报上刑部,上头自有定夺!”高丘任说完已经站起来,打算走。
现在的情况很不妙,阿图竟然自杀了,一旦报到刑部来审理,刚才高丘任说的也正是理,爹对这门亲事定是表现了不快,遂假意驱赶阿图出府,真确杀高家三公子,合情合理。况且,谁都知道,高丘任的大女婿正是刑部侍郎的亲侄儿,二人又多年交情。若真闹到刑部衙门,我们八成输定了。
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转身回到内室,看到心瑜正抱臂欣赏墙上的《仙鹤图》,身着水绿色小夹衣,沙白的罗裙的褶皱里隐隐露出浅绿的绸缎穗子。收着的腰身衬的心瑜身形姣好,墨黑的长发只挽了几缕用发簪别住,其余的全部随意散在肩背上。若不是这个时候,还真是一幅供人观赏的闲淡的画面。
真是好气性,怎么着这事也因她的亲事而起,这个时候还能神情自若恍若无事。我咕咚咕咚喝了口水,冲道跟前说:“柳家大难临头,你当真一点都不急?”她并不说话,好像没有听见,神色都没有变化。
“这可是你未来的夫家,还没成亲夫君就被杀害了,极有可能断定是我们干的,你就……?”话没说完,便看见心瑜不耐烦的皱了眉头,转过来轻挑了挑嘴角:“急什么?人又不是你杀的!”她轻蔑的态度真真惹怒了我,所有人都因为她的事情陷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她却有心饮茶赏画。真是气煞我了!
心瑜说完话片刻,便越过我,直直向前厅走去。我呆了呆赶紧跟出去。
“还有什么可说的,到了刑部衙门再说吧。”这么嚣张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高贞。
“高大人莫动气,坐下来好商量。”是爹,现下这种状况很不利,爹也只能让步,能拖一时就是一时了。
“高大人!”心瑜高亢的女声在嘈杂的声音中格外突兀,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目光齐齐的向心瑜投来。娘上前拉住我和心瑜的手:“你们两个怎么上前面来了,赶紧回去罢。”
心瑜轻轻抽掉娘的手,走到众人中央,“爹,高大人。”恭敬的向两人福了福。
不等旁人说什么,接着对高丘任道:“高历是我让人杀的。跟我爹娘没有任何关系。”众人中发出微微的惊呼声,我也不禁抽了口凉气,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样子。
高贞正要跳出来,被旁边之人制止了,那人问:“你是谁?”说话的正是高允。
我这才注意到,自从进门,这是高允所说的第一句话。头戴谈红色竖纹发冠,宝蓝色长袍上点藏红色花纹。消瘦的脸颊不禁有股威严之气,细长的眼睛正仔细打量着心瑜。
“小女正是高历的未婚妻子。”心瑜的声音已恢复了平时的音调,波澜不惊,带着客气和疏离。
“你为何派人杀害高历?”高允依旧好性子的问着,旁边高贞已然按捺不住,“大哥,还啰嗦什么!定是不满意三弟是个痴儿,杀人灭口。既然已经承认,就绑了交予刑部衙门!”
高允并没有理睬高贞,旁边的高大人却突然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历儿啊,本来人生的就痴,如今还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爹不好啊。爹一定手刃这个女人,给你报仇啊!”
下人赶紧扶了高丘任到椅子坐着,伺候着喝了口水,待他缓了缓气,心瑜依旧不温不火的说道:“高大人,抓了我就可以放了柳家上下了吧,一命抵一命,任您处置。”
娘已经被这突发的事情惊得呆若木鸡,只道捉着我的手不停颤抖。爹也许久才回过神来,十分的怀疑又不忍的问道:“心瑜,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心瑜没有回答爹,反而转过去对着高允说:“听凭高大人处置。”一贯的冷漠,即使关乎的到自己的生死。
高允骤然眯起眼睛,更加充满兴趣的端详着心瑜,心瑜似正想避过高允的目光,却已被两个高家的家丁按住绑了起来。高丘任被搀扶着,与一群高家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柳府,直奔刑部衙门。
爹马上给正在当差的哥哥稍了消息,自己也进了轿子赶往衙门,我和娘只能等在家里。
心瑜如此一举,难道……是为了柳家?还是,阿图真的是她派的,那又为什么明知道会死还要承认?阿图当时虽然已经被逐出府,可柳府还是会有最大的嫌疑。心瑜这么做,无论是否承认都难逃一死了。可现在她又出面承认,想起她之前淡定的神态,我的心忽的下沉……心瑜,竟是怀了求死的心情来做这一切的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多么绝望的心情,才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做出如此绝的举动!
心一点一点凉下去,事情还有没有转机,心瑜已经澄清了跟柳家没有关系,那她自己呢?她既已承认了自己是凶手那还有机会翻身吗?高家怎么会放掉杀了自己家少爷的凶手?心瑜,怎会选择如此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