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石梅村上人

2、梦

　　梦
　　桑大不了我多少，充其量也只比我长了二岁半。在这个家里，她就是我最爱最亲近的人了。我不明白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她有时对我很好，让我不由自主的感动不已。有时又不大爱理我，我说什么她也全当成了耳边风，为此我还常常为些小事讥讽她，嘲笑她，每到这时，她也会气奋得按耐不住的反驳回来，把我说得也体无完肤惨不忍睹。不过越是这样我也就越能感觉到一种刺激的快感。
　　天昏黑了下去，我独自一人坐在廊间等待他们的归来。隐隐的，我能听见他们欢快的嘻闹声，而我这身边围绕的孤寂又是如此静谧，安详。我看着堂屋里的桌椅渐渐隐去边角，灰败的墙壁也悄然后退，隔着的一排铁栏杆窗户也逐渐瞧不清原先剥落的锈迹斑斑。这一切都将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努力的睁大眼，想要确信它们的存在，整眼入目的也只是一片混浊在弥漫.......突然间，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害怕。害怕这东西总是来得让人促不及防，它像一点点带了罂粟的烟雾慢慢萦绕于你脑海，再从你内心深处散发开来，一步一步吞噬撕咬着你的神经，让你颤栗癫狂.......
　　我突然拔腿向走廊那边跑去，我也不知想要甩脱什么，只觉得有东西在我瞧不见的地方，又或许我瞧见了不大肯定而已。我站在走廊的最前端，在这里，我能看到他们玩耍的那个小坪，隐隐绰绰的有人影在跑动，一个两个三个。“哈哈哈，抓到了！抓到了！”我看见一两个影子重叠压在一块。“该你了，该你抓了！”一忽儿，他们就分开跑去了。我只觉得几串影子在我脑海中窜来窜去，我赶紧的使劲扯了嗓子叫喊道：“桑，回来哩！回来哩！桑！回来哩！桑！”那么些影子都被钉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我知道她听见了，又用手捂了嘴喊道：“快点回来，桑！”那些东西又一波儿的欢动跳跃不已。
　　我靠着墙，眼睛看这眼前的那条小道。桑回来时一定要经过那里。我想早点看见她。
　　一个人影从灰麻麻的幕布中走出来，不用多看，我也知道是她。我回身又坐到了窗前廊下的一条长凳上，冷冷的看着她一身热气亢奋。她在我面前停了一会，道：“怎么不进屋呢？灯也不亮。”她似乎有点不太满意，转身进了屋内。我气咻咻的跟了她后面，看见她隐入黑暗之中，我想快点向前走几步，刚迈了步子，灯就亮了，这昏黄的灯光令我略感放松。我压了嗓子用戏谑的口气说；“还知道回来，我不叫你，你还想着要到半夜才回来是么？真嗯晓得你个人耍得连屋都不想归。”她又去另一屋内，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哥还没回来？”她的声音震荡在空气中晕开一道道涟漪，带着浓厚的回声。“冒，也不晓得他又到哪去疯了。”我不甚以为意的答道。
　　我们煮了饭菜哥哥才赶着夜色回来。二爷家就在隔壁，我们这房子是一起砌的，都是一层八间屋的小平房。二爷家有了电视，我们看电视也就更方便了一些，吃了饭，三人又相携去了二爷家。
　　我不喜欢一人呆在那大屋子里，空得厉害，又是门又是窗又是墙的把人隔在一个个方框里。二爷家的电视放在最里边那间屋子里，我们在家也睡最里边那间屋子，夏天的时候二爷都会把后门给打开纳凉，我们于是也一般只从后门穿到二爷家的后门。这么一点的距离只需七八步即可。盛夏的黑夜蛙呜个不停，蚊蝇也在耳边环嗣不绝。但只要一到了电视机前便也什么杂音也听不见了。我们正在看《还珠格格》，桑笑得前仰后倒，二爷也嘿嘿的傻笑个不停，我们都在笑，笑得欢畅，笑得淋漓。
　　刚走出门口还不太习惯于这漫无边际的黑暗，眼前更是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我们三人摸索着回去，哥哥走在最前面，再后是桑牵着我。到了门口，哥哥停滞不前，我问“怎么啦？”他疑惑的道：“我们出来是把门给关了吧？”我听他那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我们，我料想不大妙，忙用手往前一扫，什么也没碰到。
　　门是开着的！
　　桑这时也僵直了身体，我们三人站在门外一动不动。我道：“进去看看罢。”三人并排摸了进去。才刚亮了灯，就听见桑惊呼一声向后跳去。我也吓了一大跳，顺着三的眼光就看到了一滴滴鲜红色的血从这边门口一直滴到那边门口。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谁都不敢挪步。我们前面有一条长凳子，这会儿哥哥说话了，道：“到屋子里面去看一下罢”我们谁也没答他的话，他抽了那根凳子，上面也有血迹，他看了一眼道：“管它什么东西，去看看。”桑小声的说，“我们东西不会掉吧”我们也不知道，我也去墙角上抡了根棍子随了后边。我们把房间里的灯一盏一盏的都给亮了，顺着血迹拐了个弯进了前边堂屋，又去了前边那一间屋内，到这里血迹淡了许多。我们把门都给打开，又瞧了门角落什么也没有。我们又翻了柜子，看了屋顶，所有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看仔细了都没发现个诸丝马迹。整个房子里好像除了那一串血迹凭空多出来外所有的东西不多也不少。我们又退到了最里边那间屋子，本该我们还要去楼上看一下的，不过真的也没了那个勇气。门还开着，桑就说：“会不会让它给跑了？”哥哥没说话，我也没答。桑又说：“喊二娘二爷过来看下噻。”说着她就作势要跑出去。我抻手一扯一把拖住了她，道：“要去一起去，万一那人还在这里，或者在外面哩。”我们寻了电筒出门，到了外面哥哥四处照了又照，也没见个什么东西。
　　又回到了屋，我们领着二娘二爷去看了那一连串的血迹，二娘也吓得直抽气。刚开始总是要往好的地方想，她就道：“会不会是老鼠被狗咬的？”哥就说：“可是门也给开了的”二娘道：“也许是你们过去玩忘记关门了。”二爷看了那根凳子道：“是超级大老鼠的话，也不可能把血滴凳子上。”大家又都不说话了。二娘最后说：“快把这地给弄干净了，早早睡吧，不是老鼠就是鸡被狗给咬了。”如此一说我们也只有拖了地，上床睡觉了。我拿的那根棍子还放在床头，桑就笑我，“就你一根破棍子什么也奈何不了的。”话虽如此，可是一有些东西傍身我们总能感到莫名的安定。
　　夜渐渐入定。
　　我喜欢窗子又讨厌窗子，每每睡觉时，我都会紧紧看过窗子才能得以入睡。今晚我又看向了窗户，外面是一成不变的黑色。一切无异后我也缓慢的闭了眼。
　　天微亮了，我睁眼看向外边，浓浓的灰雾弥漫了整个窗户，窗户下有一口箱子，箱子下是一张箱子架。我眼光看到了箱子，又瞄到了箱子架，箱子架下又有个人，有个人！那人就这么直愣愣毫无焦距的看着我。他瞪着他那一双无神的眼，我却能看到他那眼内木讷的阴毒，死气。他的脸是方方正正死气灰败的，我从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而他却在盯着我，仿佛要揪出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来。我抓紧了被子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默念着：“消失，消失，快消失，快消失吧！”再睁开眼，他确实就不见了踪影。我四处搜寻了一会，又看向窗外，他就站在窗外，脸贴着玻璃，他嘴一张一翕的，好像在说些什么。“幺妹，幺妹，幺妹。”简值就是魔音刺心。我捂了耳，看着他，他还在那叫着，叫着，我的心卟嗵卟嗵的跳上跳下，桑梦嘤了一声，又侧身翻过来手脚搭在了我肚子上，我用手去捏她，入手的却是一片僵硬冰凉。我马上掀了被子，那人阴渗渗的对着我咧开了嘴，我惊得往后一倒，碰到了坚硬的墙壁硌得人生疼。我害怕得失去理智只一味的乱踢一通乱嚷道：“桑！桑！”一直弄到我脱力才睁开眼睛，天已大亮，照得整个屋内亮堂堂的。我趿了鞋子，跑到外边厨房，门都大开着，我又跑到走廊上看见桑正拿着扫帚在那洒扫坪子。我挨了门边叫了句：
　　“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