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的天》简暄

5、惊艳

　　再见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已是半年之后的十三阿哥的生辰上。这半年的日子真是“充实”啊！自从那日听了四阿哥的话后，我越想愈觉得他说的句句在理。就我现在的样子，即使参加选秀，也永远没有机会得宠，身无长物的我靠什么赢得宠爱？难道告诉康熙我是来自未来的，你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你以后的子孙把你的江山祸害成什么样子！恐怕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当做神经病给斩了。
　　于是我开始了我的苦修。虽然姐姐在四阿哥府上的地位不高，但是毕竟也是皇子的人，到外面还是有影响的，真是有种“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意味。我让姐姐为我找到了才高八斗的前任科举的一甲进士，来教我读书写字；还有康熙初年乐部大臣的儿子来教我弹琴，听说当年那位大人的琴技无与伦比，却这技艺只传给了这个儿子，姐姐真是厉害能请到这么厉害的人。当然还有，教我跳舞的，教我做饭的，还有教我学医的，反正只要是我要的，姐姐都给我找来了，最后姐姐甚至同意帮我请京城里最红的妓女如芳来府。
　　我知道姐姐有多为难，因此我也格外的刻苦，每天不是练习弹琴跳舞就是学习写字画画，稍有时间就和如芳学习举手投足间娇媚的女人味，再有时间就去厨房学习烹饪。我不为得宠于康熙，只为看到四阿哥后悔的眼神。
　　不得不说的这个兰心小姐的身子还真是好，灵活柔美，而且脑子也极其的灵光。再加上以前我本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学过钢琴有一定基础，所以虽然只有半年，却已然有模有样了。我现在等的就是最后的惊鸿一瞥。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11月是十三阿哥的生辰，十三阿哥像是和我商量好了一般，为我展示提供一个平台，誓死要在四阿哥府上过寿。当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去央求姐姐，我要在十三阿哥的寿宴上表演。姐姐本是不许的，但也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下来了。于是我着手开始准备，我设计衣服图样和舞台背景，联系了歌舞班子，为那最后一刻做好充分准备。
　　当音乐响起，众舞者簇拥着我这一抹金黄，我仿佛已经听见台下空气凝结的声音，那惊叹的吸气声如一阵强心剂注入我的体内，我知道我已经成功了一半。天色渐暗，众舞者如水一般的深蓝色逐渐融入在这夜色中，只有我的金黄色却越来越耀眼。
　　西域的音乐总是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音乐减弱，于是我开口唱道：“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明月，明月！……”我的歌声伴着我扭动的腰身，在旋转中，我看到了底下众阿哥那痴痴的眼神。西域的音乐就是有这样的效果——迷乱人心。舞毕歌停。我走下舞台，真正的戏才刚刚开始。
　　我跪在席间，说：“奴婢叩见太子殿下，给诸位阿哥请安。”坐在上席的人已经走下来，用手抬起我的头，摘到我的面纱，这一刻，我感到紧贴着我下巴的手颤抖了一下，我抬起眼，去看迎面的人，当我的目光和那人的相触的一刹那，我惊讶于他那清澈的眼睛，如此明亮有神，一点也不像史书上说的，性情乖张什么的。于是我再次印证了一句话：成王败寇。在众人的目光下我总觉得被这样一个男子看着很不适应，于是再次开口：“奴婢钮钴禄兰心参见太子殿下。”听到我的名字周围的人更是惊讶万分，而眼前的人已是缩手回席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子啊？”一个满脸憨厚的男生走了过来，虽然嗓门大了些，但透出一股阳光的味道。我俯身行礼，说：“回十阿哥的话，太子乃是天之骄子，人中之龙，气度不凡，怎会认不出呢？”
　　听了我的话，十阿哥双眼瞪得更圆了，仔细打量着我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十阿哥的？”我笑笑，下意识的想推推眼镜，却发现根本没有眼镜，边抬手轻梳了一下额头的发，说：“十阿哥性情率直，眼光清明，若一汪清水岂是他人可比？”
　　他听了我的话，用手指着自己呢喃道：“我的眼睛这么好看啊……”却突然上来拉着我的手说：“我不信，这里的人你都能辨明。”于是他拉着我走到左手第一座。我边行礼边说：“三阿哥吉祥，早知三阿哥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方知不同，他人有机会还望向三阿哥请教。”那人浅笑的点点头。
　　十阿哥拉着继续这个在我看来无聊的游戏，可他却兴趣盎然，我只能硬着头皮陪他玩下去。却不想这个历史上的“草包”没有按顺序来，却把我拉到一个男子面前，那男子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却面色阴冷，眼神如深井一样看不到底，隐约中散发出一种厌恶的味道。我跪了下来，想着半年前和他的纠葛，觉得还是忍下来的好。于是脸上堆满了笑容说：“日前，奴婢在街上妨碍了九爷的事，是奴婢不懂规矩，还望九爷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九阿哥挥了挥手，让我站起来，说：“唉，你是四哥府上的人，四哥都不计较什么，我又怎么敢呢？”我低下头，暗暗咒骂道：隐晦的说我当日怒骂四阿哥的事，果然是毒蛇，三句话过来就开始呲毒牙了。
　　老十指了指旁边的男子，那男子美颜黑瞳，白衣如雪，带着难以言说的优雅，散淡而坐，神韵自然，如玉般温润，带着一丝笑意，却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气息。想到日后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却有着惨烈的结局，我心微微一痛，俯身行礼，眼神中却流露出同情。
　　但我未及多想，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到我眼前问：“你猜对了这么多，可知我是谁？”细看那青年生得很是儒雅，面上却满是英气，言谈举止间没有半分文弱之气，一双深邃的眼睛更是透出十足的精明。我学男子一般，抱拳于胸前，说：“十四阿哥虽还年少，但是已英气勃发，不日定是威震一方的少年将军。”他的笑声已然说明他很满意我的回答。
　　十阿哥的脸像苦瓜一样，本还想拉着我继续“玩”下去，却被太子阻止：“十弟啊，人家叫兰心，蕙质兰心，你比不了的。”被太子这么一说，十阿哥如撒了气的气球一样，回到座位上。
　　太子转头对四阿哥道：“四弟啊，你看这丫头聪慧明理，不像外界说的那样野蛮啊，上次你是怎么招惹人家了啊！”席间传出了阵阵笑声，四阿哥的脸上泛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我心一寒，这四阿哥可是未来的皇帝，现在太子说什么还没事，可我却得罪不得啊。于是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自由长于西南，不比京中的小姐懂规矩，那日是奴婢冲撞了四阿哥，多蒙四阿哥宽厚……”太子走下座位，扶我起身道：“我们兄弟说笑的，瞧把你吓的。既然如此，就罚你留下侍候宴席吧。”我颔首，眼神和四阿哥相遇，发现他那漆黑的双眸正紧紧的盯着我，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感情，让人很难猜出那眼睛背后的想法，却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我接过酒杯，立于太子身侧。十一月的天气已然是入冬时节了，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入夜之时，那寒气逼人，而我只穿了一件如丝一般的薄纱，一阵风吹过像一把把冰刀刺入我的体内，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一看旁边的太子好像并没看见，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只顾和周围的人说话，丝毫注意不到我，只是偶尔回头看看我，眼中还带着色迷迷的神情。我的厌恶之情已然产生，还有不到一年就被废了，难怪会被废呢，我心中暗道……
　　“兰心姑娘，四爷问您可是身体不适，为何脸色如此难看？”我心中一惊，原来我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我四周张望，万幸没人注意到我的变化，蓦然间只见一张冰冷深邃的眼睛望着我。看来除了四阿哥没人注意到，难道他一直在看我？
　　我微微一笑，小声对那小厮说：“烦您回四阿哥的话，就说我只是有些累了，并无大碍。谢四爷提点。”话音刚落那小厮转身就向四阿哥跑去，眼见他与四阿哥说了几句就又向我跑来，说：“四爷说了，让姑娘小心伺候，控制好情绪，莫要外露，务必坚持些时间，宴会不会太久了。”我冲着四阿哥微微笑着，点头示意我已经知道了。他依旧是清冷的样子，坐在一旁独自饮酒。
　　想着刚才的事，我不禁有些后怕，若是让他人或者是太子本人看见我看太子那厌恶的表情，事情恐怕就麻烦了。想到这寒意不禁从我的背上升起，我又打了个冷战。
　　突然，十四阿哥大步向我走来，手中拿着一件墨绿色披风。他走到我眼前，打开披风，披于我身后，动作极其的轻柔，仿佛力气再大一些我就会被碰碎一般。我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眸散发如黑珍珠一样的光泽。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对这突然的事。我下意思般的望向那冷峻的脸，想找到答案，却只见，刚刚传话的小厮拖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茫然无措的站在他身后。原来他看见了，也许他一直在看着我，关注着我，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热了，虽然我的实际年龄已经25了，但是这样被一个男人看着，穿着还这么暴露，我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时十四阿哥已经回座了，众人都是看着立于太子旁无措的我。
　　太子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转头对众阿哥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朝，我看今儿就散了吧。”众人皆称是，我也和众人一般行礼退了下去。
　　今日，我知道我是成功的，我的表现足够惊艳，可是我却并不快乐，相反一丝恐惧油然而生。今天发生了太多了，我倚在窗前，仰头望着空中的明月，回忆着今日的点点滴滴，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