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制》4023974

4、第一章 ‘同伴’？（下）

　　脚步声非常有力、张扬，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更奇怪的是，这个囚室设有里外隔音结界，可明明在传送阵和厚重门扉外的脚步声却直接穿透了结界射到了室内，让人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御看见雷斯特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他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后退一退。陆范冷静地把通讯器放回原位，假装什么都没动过的样子。张业火神色明显紧张了起来，瞳孔里藏着冷冰冰的什么。段青云小声让皮雨汐不要好奇地把头伸到光栅前面，强作镇定地窝到背对着传送阵和大门的墙角。

　　看来是超能力者过来了。御把通讯器删除记录以后像其他人一样搁在原来的地方，站起来后退，贴到墙边停下，朝发出波动的门扉看去。那扇门本就是玻璃般的半透明构造，散发着莹润的淡蓝色光芒，五重法阵勾画得细致繁复，此时法阵上的符号也尽数亮起，朝外扩散开，让出一道细细缝隙。

　　滋……

　　随着门分成两半慢慢朝左右两方移开，法阵的光芒稍稍黯淡了下去。与此同时，两个听不出有什么分别的、低沉的男性声音从外面整齐划一地响了起来：“伊兹特大人，我等神御之民向您致以无上敬意！”

　　“——”

　　“不必了，留着礼给莱尔行去。我今天没那个心情，不太想进去……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不，大人。一切安好。”

　　“OK。”

　　又是一阵急躁的响动，被称为伊兹特的男子似乎没有进来的意图，直接又走了。

　　“呼……”

　　等门关上、法阵正常运作之后，囚室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19:04 【雷斯特.夏特.塔巴斯】：伊兹特竟然没进来……
　　19:05 【张业火】：……
　　19:05 【陆维利尔.范】：汗，早知道他不进来，我就不把通讯器扔到角落了。都扔水里了，心疼。
　　19:06 【段青云】：快到晚餐时间了。还好他没进来，不然晚上吃不下去饭还算好的。
　　19:06 【雷斯特.夏特.塔巴斯】：嗯。大家加油，再抗半个小时就到晚餐时间了，合理摄取营养，维持身体健康，明天继续和一代比一代张牙舞爪的实验大军奋斗！
　　19:06 【陆维利尔.范】：……莫名有种少年励志的感觉。
　　19:07 【铃铛】：广告词……

　　这么轻松的气氛，也是因为过于痛苦的实验的缘故吧。互相理解着彼此承受的太多痛苦，才会用轻松的言语激励周围的人不要成为被抛弃的废品。

　　御半闭上眼睛，忽然感觉累了。

　　超能力者需要一天五顿来维持身体的正常代谢，她却不需要。毕竟她不是超能力者，也并非普通的能力者，一天一顿足矣。但是，她的身体对睡眠要求很严格。超能力者可以三天不睡，她却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补眠至少一小时，尤其是受伤的时候。睡眠越多，对伤口的恢复越有利。

　　突然，通讯器响起了滴滴声。

　　雷斯特惊讶地看向了她的通讯器：“不会吧，这个声音只有上层发布实验的时候才会……但是超能力者必须得摄取营养以维持正常的身体运作啊……”

　　“不管怎样，先打开看一看吧。小御，红色按钮是上层发表命令的标志。”

　　“……”

　　听了陆范的话，御看见那个红色按钮正在绿色按钮旁边发亮。御把红色按钮按了下去，看见本来是无色的群聊屏幕替换成了底色暗绿的白色字体。

　　19:08 【伊兹特】：19:30，1029号。

　　把这行信息念出来以后，雷斯特随便拨了拨自己的银发，苦笑着说：“1029是四楼右侧走廊里一个实验室的名字，但不是用于实验的。恐怕是想测试一下你的实力吧。抱歉啦，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每个人的潜能测试都不一样。你还没有进行过吧？”

　　“嗯。谢谢。”

　　御闭起眼，决定利用最后的时间稍微休息一下。

　　*****

　　1029号实验室，在四楼，右侧走廊。

　　开饭时间到的时候，护卫开启了法阵走了进来，让幼小的超能力者们随他出去。

　　御稍微有点好奇为什么会这么宽松地让他们出去，区区几个护卫，又能看得了这个囚室里的六个超能力者吗？雷斯特随即亮给她看加诸在身上的烙印枷锁，让她理解了缘由。

　　实验室原来还有这种可以压制超能力者力量的东西。只要还在枷锁的控制中，就只能任凭忠实可靠的走狗护卫摆布。

　　出示了聊天记录，护卫们验证对方的IP地址正确之后分出一个，领御朝四楼走去。

　　这里的防备非常严密。

　　御一边观察附近的武装队伍和法阵，一边尽量放慢脚步，跟着前面的护卫走。这里是高层。虽然从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是走到光子运输梯旁边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八层。

　　这样的话，想要逃脱大概是不可能的。尽管自己没有烙印枷锁，只是附近的法阵光自己一路走来的这些，计算起来就已是十八个，走廊的地形十分复杂，阵法又有针对烙印的光子辐射，只怕走过以后也会很快忘光。隔一分钟就会有一列整齐的护卫队伍经过，似乎也是超能力者，眼底空虚无神，显然是被消去了意识，每一个动作都完全相同，机械式地走动。

　　这样的敌人最不好办。别说八层，即使这里是一层，御也没有把握毫发无伤地逃出去。

　　但是，如果一会儿被什么东西封印了力量，那就更不可能逃出去了。变数太多，御也不敢保证自己一会儿能有的选择会比现在更好。

　　叮——

　　不一会儿，就到了四楼。

　　望着护卫因等待运输梯梯门打开而暂时停顿的背影，御眸中红光一闪。

　　“这次的测试真是辛苦啊~”

　　……就在她准备动的时刻，两个人结伴一边议论着测试的艰辛，一边走了过来。

　　“……”

　　人算不如天算。

　　脑海中极快地飞过这句在人类中似乎很有名的话，御不得以地让自己停止攻击护卫心脏的举动。护卫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她若无其事地与那两人中的一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突然转过头，有些讶然地开了口。

　　“这不是伊兹特大人新带来的那个听说是变种的能力者的女孩吗？没想到真这么小啊，没过七八岁吧。”

　　那个人顺势想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看一看，御的肩膀微微一偏向左后错了一步，让他抓了个空。

　　护卫停了下来，转过身，机械地对着二人道：“很抱歉，实验体正在执行实验过程中，请不要阻碍实验体本身，伊兹特大人正在等候。”

　　“切，看一看总可以吧？”干涉到御和护卫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也就是刚才说话的青年上前一步，懒洋洋地道：“这么小气干嘛。”青年把黑发扎成一束，尾端扫在背后，双眼墨蓝，眼神略有些傲气。他的身上是象征入门级超能力者的短披风和扎紧的紧身长裤、衬衫，分别有加持一定能力的功效。

　　御注意的是他的额头。他的额头上有一个暗紫色的鸟型烙印，却没有枷锁的标志。

　　……暗紫色？

　　一般来讲，超能力者的烙印图案……应该是红色啊。

　　看他旁边，也没有护卫。

　　……那么是不是说，有人也会不被压制力量地取得实验所中的通行权？

　　护卫已面无表情地回过身去，示意御跟着他走。御跟着护卫，继续往1029室进发。

　　*****

　　1029实验室。

　　带到目的地后，护卫站在实验室旁，按上开门按钮，确认身份完毕让御一个人进去。

　　门朝两旁打开，实验室中是连走廊明亮灯光都无法触及到的黑暗。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没有办法了。

　　黑暗感知让她感觉到背后的门关上以后，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里的这个实验室，目前是像走廊一样的构造，周围没有东西，只有平坦的地面和结实的墙壁。

　　御收敛了眼中的红光，大步向前走去。虽然步伐很大，但是她很小心地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发出多余的声音，于是走廊依然如同无人进入般寂静。

　　二十秒过去了。

　　御突然停了下来。不是她想停，而是面前有‘东西’，让她不得不停。

　　啪——

　　在寂静到掉一根针都会很清楚地回响的走廊里，有‘什么’蹬上了她面前、右侧的廊壁。

　　整个实验室，在这一瞬间似乎都颤动了一下。

　　灯开了。

　　红芒在御眸中闪动。

　　她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黑色紧身裤裹出结实的线条，完全贴身的设计实在非常照顾腿型。目光停留了片刻，余光扫去，黑底金边长靴镶着耀眼夺目的碎钻，傲气十足地蹬在绘着法阵又显得十分刚硬的墙壁上，拦在她的面前。

　　目光再往上移。闪亮的银色拉链，系得极紧的银钻黑底腰带，勾勒起紧窄线条的纯黑短衬衫，交叉的双臂，白皙的下颔，嘴角似有似无的弧度，漂亮的鼻梁，双眼皮、暗绿瞳孔的深黑眸子，淡金色柔软的短发，似笑非笑的眼神，傲慢轻蔑的态度……

　　御一言不发，突然抬起手。面前的青年明显一怔，想不到她会在此时发难，然而女孩只是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和鼻子，将视线移向了一边。她眼中本来似有似无的红芒现在尤为闪耀，如果是普通人在她面前，只怕早已被那刺眼闪烁的红光刺痛眼睛。

　　半晌，她转回头来，放下了手，低头看了那双说它殃国殃民一点也不过分的长腿，落下两个字的评语。

　　“……性感。”

　　这句评语刚出口的瞬间，御面前寒光一闪！她敏捷地向下一扑，白生生的右手反射性地抬起，以与纤小外表完全不符的沉重力道抓住了本来迎面刺来的匕首。手中一轻，本来以反常姿态支在墙壁上的伊兹特不知何时已然不见，接着就是风声凌厉，千分之一秒的战栗使她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这是腿部扫起的风声，低沉、压抑、剧烈到耳鼓刚一接收就是一阵耳鸣，连带着整个左脑部都在由于低沉音波微微疼痛震撼。御可以想象得到那长又结实线条漂亮的腿一旦以这种速度扫过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可即使探查到了风声之迅猛尖锐，御依然没有躲避的机会。她不知道对方的腿是瞄准她身上哪个地方而来，更看不清它在哪里，唯有抓紧刚刚接住的那把匕首，双指紧握血槽，尽全力缩紧身体——

　　仓促之下，腿与匕首中段交锋之时，她清楚地听见了匕刃不堪压力破碎的声音。

　　与外表完全相符的力道往她的脖颈扫来。

　　没有丝毫想要停顿的打算。

　　放任这一腿下去的话，没有几率生还。去势太猛，没有控制力量的可能。

　　……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她！

　　探知到这个目的的下一秒，御的手动了起来。她手里握着的是匕首上一块尖锐的碎片。已收不住眼中红芒，视野中隐约可见模糊的腿影，锁骨隐隐作痛，全身的力量顺着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飞速运转到右手，她双腿一屈，不顾膝盖轻微的钝痛，顺着这向前而去的力道，左右手交相一握，孤注一掷地朝他的膝盖刺去！

　　深黑色的血寸寸凝固在匕首的碎片上，渐渐浸润了在空气中绽放出寒光的碎片尖端。

　　伊兹特暗绿瞳孔里光影一闪，直觉性地将右腿轻巧迅捷地收回，然而没等他想好怎么样才能继轻巧又敏捷地继续刺激对方的潜力，御又动了。

　　借着刚才他收腿思考的那个空隙，她的手已转了个方向，右腿半支，仿佛之前根本就没朝那个方向用过力一般，朝伊兹特的胸口刺去！

　　这一下，仍是全力。

　　伊兹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那场战斗。面对率领研究员的那个中年人的时候，她那个决定性的动作给人的别扭诡异的感觉。

　　那一剑，的确是用了全力的一剑；但之后的那一腿，也的确是用尽全力的一腿。

　　出乎了旁观者和当局者的意料，反常而没有常理的连续两次的全力攻击。如果不是那个中年人的同伴上来帮忙，也许她还会再击出一击‘全力攻击’。

　　与面前的这个场景串联起来，伊兹特不再犹豫，手一伸将她反手握住的那匕首碎片紧紧抓住，紧接着左膝一抬重重打在她的正腹，不给她一点喘息机会地严阵以待。

　　……基础属性上的差距可不是技巧和特殊力量有多好可以弥补的！

　　他上前一小步右腿再次扫上她的下盘，顺势将身体猛然撞进她的怀里，趁着还未完全撞飞出去的一瞬再加一个瞬时转身的过肩摔，长靴用力踏在了她的脸上，意犹未尽地蹂躏了几下。

　　如果这时候用枪就能解决问题了。作为高等超能力者，伊兹特用的枪当然是用自身力量衔接的。他刚想从腰带上系着的武器匣里拔出自己的枪，却突然反应过来面前只是个小女孩。

　　“你刚才那句话太雷了，让我注意不了自己的形象了啊。”他摊了摊手，耸了耸肩，“形容男人，怎么也不该用这样的字眼吧？”

　　如果说他现在的声音还像是和好友开玩笑般甚至有些开朗的味道，下面的一句话就彻底冷了下来。

　　“——性感，什么的。”

　　御只觉得被踩住的那一边眼睛又沙又疼。她咬了咬嘴唇。

　　没听到她的回话，靴底用力地压了下来：“给我道歉！”

　　（对他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就好了）

　　……敏感的眼珠快要被压破了这样的感觉敲打着御的半个脸颊和脑海。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听见女孩说话，伊兹特眯起了眼睛。

　　“很好啊。有很多像你这样很硬气的不喜欢说话的家伙。让我试试看你的承受极限是多大如何？”

　　其实不用试。

　　你再压上一刻，我这只眼睛就不能用了。

　　御的手指摸索了一下，险些脱臼的右臂还算完好，而男子没有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动作。她的右手里依然攥着尖锐的碎片，握了握，刺痛的感觉让她心安，血缓缓从掌心淌出，她半闭上眸子，伊兹特暂时放开了压迫着她的眼睛的靴底，低下身想把她拽起来。

　　御用右眼清楚的视野捕捉到了他淡金的头发。

　　就是现在！

　　碎片嗖地刺破了布料般柔软凝固的风，射去了他的肩膀。

　　也许忍耐比较好。但是无论如何，在自己还能发挥出实力的时候，御既不想忍耐也不想忍耐更不想忍耐。她翻身伏下向前连动大约三步距离，等右手为轴翻转到另一边背对伊兹特时——

　　御感到了‘某个东西’，从收纳着氧气的肺泡中挤出了它的位置，以冰冷坚硬还带着点火辣辣疼痛的感觉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微痛后是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