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制》4023974

22、第十一章 背叛者（一）

　　“这就是你选中的人吗？安斯艾尔。真让我失望。”

　　齿轮在旋转。

　　她慢慢睁开眼睛，分析出对方的话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再抬头的时候，她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之前见过的，栗色头发、纤细而修长的美少年身影。记得他叫安希斯。

　　这里是哪里？不知道。

　　安希斯正看着空中一点，她也转动了视线。在那空中，黑发在飘扬。

　　“……”

　　那是兰修迪尔。小小而细柔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转。‘那个人’，奈落七铁骑中仅剩的最后一位。

　　背叛者。

　　这个名为兰修迪尔的男人半坐在齿轮上，巨大的镰刀掩住了半身，只剩浮动着黑暗光芒的发丝在飘扬。他身上某种东西，让御本能地感到敌意，无法生出任何好感。连如此叛逆着自己的另一个意识的她都是如此……看来，他的确很危险。

　　“安斯艾尔怎样可跟你没关系喔。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呢？”

　　没有压力。强者的压力，没有从背叛者身上散发出来。浮动在这里的御企图看清他的容貌，但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只要不经过允许，哪怕是没有镰刀遮住的部分，也是若隐若现的。不过他的眸子，倒也是与头发一样的黑，也同样浮动着深黑的光芒。

　　安希斯显得游刃有余，他的瞳孔却已经收紧。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隐约闪动起御熟悉的红芒。这红色光芒不像御那般纯，却远比御明亮很多。

　　“他是谁？”御低声问道。

　　安斯艾尔。

　　脑海里的声音顿了顿，才给出一个名字。紧接着，它又补充了一句话。

　　我们的王后候选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血统继承人……看来，他活下来了。

　　“不过，看这样子，这身体不是他的吧。”

　　嗯。大概和你我一样。

　　是吗。御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瞥见男子的镰刀光芒波动了一下。那层有若实质地附在刀刃上的暗紫光华一闪，那个人开口说话了。

　　“安斯，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听不见，听不见啦。”安希斯困扰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很无谓地道，“他听得见，但是不会给出回答的，我亲爱的兰修迪尔大人。”

　　空间震动，兰修迪尔的发丝倏然一扬，点点火光闪现。他的声音完全沉了下来。

　　“没有问你的时候闭嘴。原来如此，还是这样吗。你的答案，真的不会变动？”

　　“这是废话。我代替他回答咯。大人，这可是关系到整个空间的事情。不是您的任性能够改变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兰修迪尔冷淡地道，“就算把你杀掉，我也要将这个世界彻底毁灭，让‘它’无法逃离。”

　　“‘它’？哈！您还真是高贵呢。您莫非梦想着要拯救新世界？”安希斯耸了耸肩，嘲笑了一声，“为杀人而生存的奈落之徒，比还没有找到的王恐怖多了。不过我现在暂且没有空搭理你哦，兰修迪尔大人。”

　　“我也一样。”

　　火花迸溅，兰修迪尔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扭曲出了令人不快的笑意。这回，御才看清了他的容貌。摆脱了雾里看花的魔咒，那张脸将细长的眉毛和睫毛略长的眸子、薄薄的嘴唇、白皙的肌肤搭配起来，显得清秀非常。不过，在他那闪耀着黑芒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纠缠着的深渊光芒。和想象中一样，与超能力者同一等级的美貌，让她有点心动。

　　那家伙可不是你招惹的起的，御。脑海中有冷冰冰的声音在警告。他是个疯子。

　　“真不巧，我的兴趣和你从来相反。”御笑了一下，“死又如何，顶多不过是死而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沉默了。

　　兰修迪尔似有所觉，警惕地看了这边一眼。可惜的是，只要是开启的奈落领域，就会给予她最高权限的参与权，纵然是这位间接促成毁灭了一个世界又来到这个世界的男人也一样。御完全没有遮掩自己的打算，漂浮在空中继续看着这部戏剧的发展。

　　但是，兰修迪尔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被发现了？”

　　不，没有。声音感叹着。他的感知真高，但还不到能够看破我们存在的程度。

　　果然，兰修迪尔多看了这边几眼，眼里的黑芒不断闪烁，最终还是扭开了头，一无所获。他笑道：“这次邀请你到我的领域来，只是想警告一下你，若还不收手，就将你杀掉。不过，你不会听我的话，是吧？”

　　“这可是世界毁灭级别的事情啊，兰修迪尔大人。哪怕是为了拯救世界，我也得当和魔王对立的勇者呢，哈哈，不过这里的魔王可是你啊。不然世界毁灭了之后，我又怎么活下去呢？”

　　“你高估自己了，安希斯。勇者不是你。”

　　“哈……？”

　　安希斯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安斯艾尔之所以会选中我，就是因为我有当勇者的资质，阻止你、且让奈落之王复生的资质。怎么可能……”

　　“是，的确。”兰修迪尔不急不缓地道，“你有这个资质，只是你是超能力者，这就限定了你的未来。安斯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他没有时间了，再寻找不到载体就会彻底毁灭，遇到你已经是超出预计的好事——我的诅咒之镰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超能力者的身体是被污染的不伦不类的生物，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超越纯净的奈落之徒。明白吗？”

　　“……”

　　这答案显然出乎安希斯的意料之外，他咬了咬牙，转而微笑：“没关系，只要能阻止你就好了，其他都无所谓的。”

　　“还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你……”

　　黑光乍现，随着乱流呼啸，御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意志已经回到了囚室之中。她慢慢眨了眨眼睛，习惯明亮的光线。安洁尔在对面补眠睡得正香。

　　还有五个小时到会考预备时间。她打开通讯器，翻看起高级管理员的讯息。

　　【米夏】：会考预备时间到后，传送门在各层开启，根据指示进入，分到彼此的队伍之中。具体会有他人来引导，详细内容到塞利米达大赛场后另行通知。

　　塞利米达大赛场……

　　御微微一惊。她很熟悉这个地名，这是靠近大陆以北地区的希梅国的王都大赛场，占据的区域很大，是个远近驰名的赛场，往日会举办一些属于高等贵族的赛马、射箭、比赛能力等活动。

　　这么说，也许有逃脱的机会。那个地区的地图，御早就背在了心里。不过，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会想不到吗？

　　御觉得未必，只是能做的事，总要努力才行。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然而仔细想想，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超能力者是不能杀掉奈落之徒的’

　　‘奈落之徒乃纯净之种’

　　‘所以勇者不会在超能力者之中，而奈落之王也一样’

　　……

　　……算了。

　　* * * * *

　　“按照平日自己的班级各成一组列队站好，注意不要串队哦，到时候会核对的，被核对出来的孩子都得被惩罚。哈欠~好无聊的工作呦。雷斯……雷斯什么来着？啊咧，不好意思，忘了呢。”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安希斯路过正在很有秩序列队的幼年期超能力者们，走到前面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肖莫晨小姐，艾草小姐，麻烦协助我把秩序管理好。哈欠~那边的新生，把脑袋缩回去。”

　　“是、是！”

　　“太好了呢。”御旁边有个蓝发的女生悄悄对她的同伴道，“来管我们的是那个让伊殿下都没办法的新人超能力者。”

　　“幸好是他，感觉很像莱尔。总算有一个稍微正常些的超能力者来管我们了。”

　　“呐两位妹子，伊殿下是谁啊？”安洁尔很感兴趣地加入话题，“告诉我咯？”

　　“啊……”先开口的蓝发女生和瞳孔泛浅紫的女生对视一眼，微微笑道，“伊殿下是对伊兹特的爱称。因为他平时的作风很像……”

　　“不会是很像王子吧。喂喂，这也太……”安洁尔自动脑补坐在白马上摆手微笑王子服的伊兹特，顿时一阵恶寒。

　　御的耳朵竖了起来。

　　“……不、不是啦。王子殿下，不是那种很温柔、很有魅力的人吗？是‘那个那个’啦。伊殿下其实是伊殿主的意思……”

　　““宫主殿下……””

　　安洁尔和御头一次这么默契地异口同声。

　　这个谐音真是让人思绪万千……

　　“是的。这个名字，早先其实是空大人发明出来的，就是在食堂做事的很温柔的一个厨师先生，因为伊殿下太挑剔了，吃一口这个就要那个，心情不爽让空大人做一堆东西就丢垃圾桶，连性格温和不爱起争执的空大人都忍不住发火了，以后但凡伊兹特大人去那里吃东西就会叫他伊宫主。后来被慕阴骸大人知道之后在开玩笑的时候经常使用，为了顾及伊兹特大人的自尊心都会叫他伊殿主，被偶然被派去送文件的雷斯特先生听到了，所以就在实验体之间传开了。”蓝发的女孩笑道，“我们不能直接叫他宫主，所以就叫他伊殿下了，这也代表三个阶级。”

　　“还有这么有趣的分类啊。”

　　“不过，其实这个称号女生叫得比较多，用以讽刺啦。男孩子们一般都不是很介意称号上的区别的。”

　　“殿下，殿下么~”

　　安洁尔重复了两遍，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御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她机敏地回头看了看，发觉后面因安希斯而骚动起来的实验体群体们都沉默了下来，空气中凝固着死一般的寂静，大部分人都在向她使劲打着眼色眨着眼睛。

　　看到这种情况，任谁都知道来的人是哪个人了。

　　安洁尔提心吊胆地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从实验体尾部走过来的伊兹特没注意到她，但很可惜的是超能力者的听觉是不同凡响的，伊兹特走到她旁边，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记过一次，到了地方再说。”随后走到挠着自己头发的安希斯面前，借着身高的微弱优势抬起下颔，用倨傲的视线扫描了一遍他的全身，轻轻冷哼道：“领导能力真不怎么样，慕阴骸大人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不好意思嘛。我从来都没学过管理学之类的东西啦~”

　　“超能力者要学这种东西来管理他人才是见鬼。听好了，垃圾们！给我站好，再说话一律丢进失败品囚牢。一副毫无纪律的样子，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嗯？！”

　　刚才还混乱成一团的方阵在短短一秒内立刻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每个幼年期超能力者都面色凝重地紧闭双唇，生怕因为表情和一个微小的动作被脾气暴躁的伊兹特丢去回收站。若是他的话，做什么毫无道理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声浪震得御的耳朵发疼，安洁尔低低嘀咕了句什么，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站好了。

　　可能是因为涉及到团体管理的因素，伊兹特和往常远远不同。那种居高临下的威势，实在不是只会威胁和耍脾气的人能释放出来的。再怎么喜欢张扬自我意识，强者就是强者。

　　“好啦好啦。”安希斯皱了皱眉，好像对严肃的气氛有点不适应般地开了口，“那个啊，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严格？慕阴骸大人也没下过这样的命令吧。”

　　“只有强大的生命体才有指使自己的资格，而支配弱小是高等超能力者固有的特权。不会使用特权的，诸如你，都是些不思进取的白痴。慕阴骸大人没有说过的话是潜规则，不懂利用潜规则的你真是愚蠢透了。”

　　“嘿，是吗？这样不是很可怜吗？”

　　伊兹特用一种异样而轻蔑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何等可笑的观念……你难道是从食草的绵羊中长大的吗？”

　　栗发的美少年笑容不改，用一种十分纯真的语气说：“这我可不敢当，但是伊兹特大人，狮子是不会因为从绵羊之中长大而失去自己的本性的呦。自古以来，获得胜利的……嗯，比如说王啊什么的，总是正确的一方呢。既然这里是我的后宫，那我就得用自己的力量去管理它们的咯？”

　　“没办法。王者需要管理的是人民，是簇拥他成为王者的‘他人’，要顺应民心也是理所当然。你想说超能力者也要像王一样吗？哈！开什么玩笑。超能力者就是超能力者，用自己的力量压制别人就好了。这种天真的思想，在打败我之后再说吧。”

　　“不对哦。力量，不是评定的唯一标准。只是力量能够决定正确与错误的天平，所以它才会显得如此重要。但是啊伊兹特大人，我现在和你拥有同样的力量。若我们想要分出胜负的话，恐怕最后的结果会是两败俱伤……纵然如此，难道你不觉得，群体的意志也是决定我们之间观念的砝码之一吗？现在在场的孩子们——可以这么说——没有一个会赞同你的观念吧。”

　　即便是伊兹特的威严，也无法压制住群体的窃窃私语。在两者针锋相对的观念挤撞之中，已经有些人被安希斯的话语微微带动起来。

　　“那位安希斯大人，他所说的话也是我们所期盼的吧。”蓝发的女孩忍不住轻轻道，“力量是可以带来和平的东西。超能力者所具有的这种力量……应该不是用来压制其他人的东西吧……”

　　“……”

　　安洁尔的目光落在安希斯的身上。从那位少年的眸中，她看见了坚韧的光芒。那是连外表的秀美都无法盖过的，悠然而高洁的光芒。

　　是的。力量这种东西，不应该这么用。不应该给别人带来灾祸和阴暗，应该……应该用于给他人带来幸福……

　　“伪善。”伊兹特冷淡的目光中蕴涵了更多的东西。他甩出两个字，随后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地快速说道，“你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如果是的话，那你现在就应该举起反旗，尝试打败我们。正义必胜吧，对吧？既然如此，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和我抗长篇大论，莫不如去亲自尝试一下比较好。”

　　“伊兹特大人，您的重心略微偏移了呢。我的目的是，‘对他们要放松一点’的说~就算我想当勇者拯救世界，也不是以这种方式。毕竟谁都不希望被这么拘束着吧？再说生命也是很重要的，动不动就要丢失败品囚牢什么的，太少儿不宜啦。”

　　“……”

　　“啊咧？为什么您不说话了呢？不要啊，我还想跟您多培养培养感情的说~”

　　“你的伪善论很完善，让我找不到反击的理由了。”伊兹特开始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就算你再怎么辩论，还是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我的地位目前比你高。走后门过来的高等超能力者，现在我以本次任务主权所有者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放下自己的观念，闭上你的嘴，乖乖听从我的指挥！”

　　安希斯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会的。可爱的米娜桑，不好意思，我反抗失败了，大家以后要多照量我一点咯~”说罢朝方阵抛了个飞吻，才退回自己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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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家伙，看起来和搞笑的一模一样。”安洁尔忍不住笑了，“让我没了吐槽他的冲动耶。”

　　御没说话。方阵中的骚动很快平息了下去，在长期的高压管理下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的队伍整齐地排成两排，朝既定的传送门方位走去。广场那一头，布置着蓝色法阵的大门缓缓拉开，半透明的空间障壁闪烁着神秘动人的光芒。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安洁尔继续和蓝发女孩套近乎。当传送门拉开后，伊兹特就转到了队伍后面，安希斯的眼神明显在告诉她们‘你们尽情说吧不用担心我’，所以挨过一次警告的安洁尔还是选择冒着危险说话了，“过到传送门里就能……？”

　　“啊，关于这个。嗯，半年前我也过来过，你是新生，所以不知道吧？对了，黑发蓝眼……那个，我记得有一个阴性的超能力者，这一届的新生之中……”

　　“那个的确是我……”

　　“原来如此。嗯~传送门里，是传送列车啦。这么长距离的时空传送是需要时间的，慕阴骸大人就直接设计了一部空间列车，用以专门的输行。我们现在见到的传送门，实际上是那部列车的门和传送空间的开启法阵融合到一起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