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窗前芭蕉

1、1

　　阳光烧灼着背.头发仿佛就要燃烧起来.
　　平淡的一个雨后晴天.
　　看着手掌上不断增加的皮下血点.听王菲:<流浪的红舞鞋>
　　不管你是一只蚂蚁还是上帝
　　啦...
　　我愿意翘盼
　　安然的酒醉微酣
　　红胡子的老人
　　微笑多恬淡
　　我的舞鞋旋转...

　　我怎么会疲倦

　　贫穷一直是敌人.
　　物质--极度匮乏
　　精神--极度贫乏
　　知识--极度缺乏
　　空间--极度萎乏
　　没什么快乐而言.摆设在角落里.只是一场被安排的生活秀.
　　痛之后渐渐演变为一种淡淡的哀伤与无奈.上帝在云端,并没有微笑.

　　不给我的我不要 不是我的我不要
　　不要我的我不要 不爱我的我不爱
　　把灯关上,连背影都不会存在.
　　王菲

　　整日不用说话.坐在角落里.呆滞的眼球不需要转动.忧郁的麻木的安静的.不会对任何人形成威胁.竖条的病号服宽大而不合身的罩在她日渐消瘦的躯体上,如覆盖着一具尸体.三,五年的时光已过.除了我.没人来看过她.曾经她也有过很多亲人.转瞬,全部消失.
　　苍白失血的脸慢慢转过来.
　　鹿儿,是我,虞儿.我极度灿烂的笑容和欢乐的声音.
　　阳光顺着窗棂斑斑的落在她微微发亮的脸庞上,清晰的可以看见血管里交错流淌的灰蓝的血液.极吝啬的,展开一个陌生的笑容.握着她冰冷骨感的手.泪,一滴滴落在上面.瞬间冰凉.
　　鹿儿,脆弱安静承接着我体内蓄势已久的毒液.五年了,我怀疑是我泪水中太多的毒素抑制了鹿儿的大脑鲜活.她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我深深的爱着鹿儿.常常我是她的影子.常常她是我的影子.我们一块长大.
　　鹿儿和虞儿 是关于我们的书.每次我都带着.慢慢的叙述.被泪水浸渍过的书页,发黄,破溃,残障不堪.一如鹿儿的现状.
　　黄昏,我一遍一遍梳着鹿儿枯黄的长发.仿佛梳着鹿儿沉重的往事.脆断而不安定.柔顺的安静的鹿儿任我摆布.听我说听我哭看我笑看我表演欢乐.仿佛生病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每次,带着很深的疼痛回到人群.心,苍老不堪.松弛下垂.
　　鹿儿是虞儿生长的影子,虞儿是鹿儿生长的影子.她们互依靠.
　　下山的路两旁有高大的树木.林中没有声息,象一只巨大的黑洞.
　　脚步和脚步的回声单调空泛.固执的认为是鹿儿跟随的声音.因为我们一块长大,从不分离.

　　鹿儿很美.我见犹怜,让人疼惜.
　　当鹿儿的丈夫还是她男朋友的时候.我说 鹿儿,这人阴戾,不适合你.
　　我爱他,是火坑我也愿意.
　　于是,鹿儿一瞬间便有了一大堆陌生的亲人.生活走入了一个怪异的圈子里.各种人前疲于奔命.
　　鹿儿的消瘦让我恐惧.除了现在突如其来的一堆陌生亲人.在这个世上,鹿儿并没有跟多亲人.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和我一起.
　　鹿儿对得来不易的婚姻欣喜若狂.对方的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她们交往.
　　鹿儿来找我,脸色很苍白.第一次让我看到她身上横布的疤痕.我失控的暴怒.
　　他妈的,简直不是人.我找他去.
　　不,我爱他.不管他怎么对我.他们是我的亲人,我需要亲人.
　　那么多烟头的烙印啊.前胸,后背.满满的满满的陈列.除了脸.鹿儿不剩一块好皮肤.
　　悄悄背过脸去,擦掉泪水.
　　我知道,鹿儿的生活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啊,四点钟了。我要走了.婆婆只给两小时假.我要回去做饭.糟了,来不及了.糟了...鹿儿不停的咕噜着.毫无章法的收拾自己.慌慌张张出了门.
　　我看着她穿过街道溶入远处人群中小心异异的身影,没来由的疼痛.

　　很长一段时间.鹿儿如同消失一般.我没怎么介意.太忙.
　　九月月圆,是鹿儿生日.我要请她吃美食.这是鹿儿从小的愿望.只要有钱,每年我都会让她美一回.
　　打电话过去,冰冷的重复:你打的电话是空号.只好打到她家里.
　　喂,找谁.刻板冷漠女声.
　　请问,鹿儿在吗?
　　在疯人院里.啪.电话挂断.

　　我的手机和我的泪一同砸在地板上.疯狂而歇斯底里.怎么也不能相信耳朵.打那男人电话.空号.打她公司,说没这人.
　　只好.打电话到各个精神病院.
　　夜幕降临,我找到鹿儿.我买了蛋糕和25支蜡烛.来到山上.
　　鹿儿裹在白袍里,被刺眼的灯光照着.很美!我见犹怜.让人疼惜.
　　轻轻的走过去.
　　鹿儿,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久没来.想我了吧...
　　鹿儿绞着她的手指,没有理会我的存在.这世上多一人或少一人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泪,不受控的落下来.
　　远远的坐在房间一角.手捧蛋糕和烛火.轻轻的唱Happy Brithday to luer 一遍又一遍,直到泣不成声.

　　鹿儿安静美丽苍白.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灵魂是深深的烙印,和躯体逆行,一步一步远离.那些瞬间而的亲人瞬间消失.一直以来,也就是陌生人而已.

　　离开时,她的医生告诉我:这孩子住院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看她的人.以后,经常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可能会开朗一点.

　　走在山道上.我听着我的脚步和鹿儿的脚步,密密绵绵.
　　我看着我的影子和鹿儿的影子,重重叠叠.
　　我们一快长大,从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