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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章 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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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丽是这个城市的富人区,所谓富人区,无谓几个特征,人少,地僻,无公交。我提着保温桶,从出租车里下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觉得有些可笑。谁能想到我打车跑了大半个城竟然只是为了这么几个水饺。
我是不会什么厨艺的,即使后来不得不自己工作养活自己的时候,也奇迹般固执的没有学会做菜。那时候爸爸是讲究的吃客,家里的厨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但凡在家里吃饭,每一道菜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品的出用料,那里面深浅浓淡的味道,在他的舌头下面几乎是无所遁藏的。
我永远也学不会做出那种真正的菜,即使日后吃着普通的快餐,明明难吃的咽不下去,却依然微笑着和同事附和着说“是啊,这家的的确好吃一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自己动手亲自荼毒自己的胃。
我提着保温桶往山上走,两边是茂盛的树林,有不知名的黄色野花零星星的开在草丛里,显得安闲自在。只是一小段路,拐个弯便能看见在一片浓郁绿色中露出的尖尖的白色屋顶,典型的欧洲风格,就差个风车了,庸俗的紧,但敌不过有钱,院子里亭台楼阁,肥短的金鱼笨拙的在人工池里来回,乍一看,俨然一幅苏州园林的样子,我刚想走进去,从旁边居然蹦出了一只母鸡,看了我一眼,一扭一扭的从我面前经过,态度倨傲,神情不屑,我气急,便抬脚踢了它一下子,抬头便看见宋明允的脸。
胡子拉碴,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一件白色T-shirt上沾满粉末,就那么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我收回脚,心里有些忐忑,忽然忘记了想说什么。
还是宋明允说“你怎么到这儿了,这个工程还没弄好,乱着呢。”
我走上来,“你看,还没吃饭吧。”他手上黑黑白白的色彩在我的套装上印下各种形状,手缩了缩,我忙拉过来,“本来就该洗了,没事,看看我带了什么。”举起保温桶,他的眉眼才舒展,“你做的?”
我大言不惭的点头,看来楼下水饺店的水饺还真不错,宋明允一直夸好吃,夸的我真的有些内疚了,就假装四处打量房子。
真正富丽堂皇,楼下正厅顶棚上是巨大的水晶吊灯,光彩夺目,下面是喷水池,池底安有各色的彩灯,喷水的时候,水光会变换不同的色彩,如梦如幻。两旁是巨大的雕塑,清一色的外国名塑,什么大卫,思考者,连断臂维纳斯都有,墙上是大幅的油画,用色很重,大黄大绿,那么浓墨重彩的画法,也就在西洋画中才见的着。
我对正在吃水饺的宋明允说“这该不是你们公司设计的吧,怎么不伦不类啊。”
宋明允一幅懊恼地样子,“没办法,客户看不上我们的设计,一定要这么搞。”我指着那些雕塑说:“摆的满屋子都是些雕塑,有什么好看?”
他也走过来,笑眯眯的说“那人认识的洋玩意就数油画和雕塑了,所以全弄家来了。”
我们都笑起来,工程快完了,只宋明允一个在这里做些收尾工作。我一边随便闲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宋明允拿着电笔,一个插座一个插座的检查电路。好像没有在听,不过我说的话,他又总能接得上。
我说“宋佳有你这样的哥哥难怪总像小孩似的。”
宋明允远远的声音,模模糊糊的飘过来,“有吗?总觉得她还小。”
“她哪里小,我们一起进公司的。”我反驳,
“总是不放心。”
“那你总应该给她机会她才能长大。”我没看他,径直走出去,书房有一面很大的窗户,阳光斜照,窗明几净,抬眼可见蓝天深广,万里无云。略宽的窗台,刚好可以容一人半躺,我舒舒服服的躺在窗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阴影投到脸上,我睁开眼,宋明允正弯腰看着我,我微笑,笑容慵懒如墙角睡醒的猫,他的脸逐渐靠近,赭红的两片薄唇轻柔如羽毛抚过,却逐渐深入,仿佛有了一股力,一直不断的吸引吸引,仿佛将要坠入另一个世界,我的头碰上窗玻璃,一直往后靠着,仿佛一直在退,不停的退,直退进自己也不知道的世界里去。
手指痉挛的捏着光滑的窗台,那是与地板融为一体的颜色, HCD里最贵的一款材料仿佛与之类似,朱颜的宣传册里,那句广告词怎么写的来着,别的好像都不记得了,依稀只有几个字此刻却特别清晰....“缔造灵性空间”吧....
二十一章酒会
既然做哥哥的答应给个机会让妹妹长大,总不能事事干预了吧,我就顺利的把入场券给了宋佳。朱颜以为我要去,显得很惊讶,“不是不去吗?”
我说“哪里是我要去,有你们设计师的粉丝想去罢了。”
朱颜细细描着眉眼,精致的唇线,暗红的唇膏,艳丽如枝上的玫瑰花,我说,“看来这个晚会不一般啊,你看你妆都画了两个小时了。”
朱颜脸凑到镜子上,眯着眼睛涂睫毛膏,“你不知道,这样的晚会要不下点功夫,没得给别人当陪衬,咱好歹也是主持人,HCD的脸不能这么丢了去。”
只是一个颁奖晚会,到会的都是些设计师,记者之类,目的就是借机向设计师们推广HCD的新产品,提高知名度,但朱颜却将这件事办的热热闹闹,又平添着文雅。以设计大赛的形式,邀请到不少名设计师和建筑行业内的泰斗级评委,这样一来本来只是个小范围内的分公司新产品发布会,开展下来规模反倒比中国区总部搞得还大,朱颜甚为得意,讲起来的时候也承认自己也没想到会搞这么大,只是给A大设计系投了一点钱罢了,想不到A大的教授这么有面子。她微微皱着眉,看着色彩斑斓的礼服,最后还是抛弃所有,挑了一件黑色小西装,紧身的黑色热裤,长及腿弯的长靴,我有些惊讶,这种打扮怎么敢穿到颁奖酒会上去,她却转了个身,找出一条银色的领带,一股爵士风就出现了,端端的帅气,风情。只留叹息,幸好是美人。
便又想到宋佳,那丫头现在还不知怎么忙活呢,当初哭着喊着想去,真给她入场券了,整个人反倒有点木,整个下午坐在座位上发愣,下班的时候犹犹豫豫的问我,“青青,就我自己去吗?”
我说“当然,你还想带谁去?”
还是不走,又问“青青,你没告诉大哥吧。”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你又不是小孩子,凡事需要都向他报告吗?”我笑着说,“还不赶快去准备。”她才放心的一溜烟跑了,果真像个小孩子。
那也没什么不好,想做就做,即使做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对林建成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长了一双桃花眼。”
他懒洋洋的理着公子小白柔软的毛,“不知道。”
“那你可不可以收敛一点?欺骗小女生觉得很光荣是不是?”我气呼呼的嚷嚷,这话憋得久了不吐不快,
林建成盯了我许久,直到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忽然疑惑,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山上的树只剩了叶子,却一反常态的葱绿,绿中透着黑,颜色重的几乎要压到地上来,到处是树,身前身后上上下下,触手可及便都是树,像是颜色侵略,步步紧逼,悄无声息的,却已经走不出去。
见到他的时候我从来都是松垮跨的运动服,湿嗒嗒的头发贴在脸上,而他也差不多的装扮,牵着大狗,来来回回,先是厌烦遇见的,却不厌其烦的遇见,时间长了,再怎么样的人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有时候觉得奇怪,怎么这样的一个人却天天独来独往,最多不过是对着一条狗?后来问起才了解,他父母都在国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生活,说起来其实跟我也差不多,只不过他厉害了很多,在国内的几个项目获了奖,一跃而起称得上名设计师了。
“我欺骗你了?”他摸着自己的头发,满脸疑惑。
我看着他揪着自己被剪短的额发,哭笑不得,“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是宋佳!你别告诉我你没印象。”
他笑眯眯的,“我记得,和你一起吃蛋糕的?”
“停!别用那种眼神。”我严肃的说,林建成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风上挑,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总像在招人,“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没意思,就少招惹她,到时候宋明允不放过你,你可别怪我没帮你。”
“宋佳是那个宋明允的妹妹吧。”
提到宋明允的时候语气里有几分异样,我自动忽略,他们互相看不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才懒得掺合。
“总之宋佳还小,颁奖酒会上遇见她的时候注意点啊。”
“哦,”他垂下眼睛,像是有些委屈,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毕竟谁都没有权力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即使是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当时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宋佳的秘密吸引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我在思考如何能够既答应宋佳的同时又不出乱子,如此便只有从林建成这里下手,让林建成收敛,或者更进一步断了她的念想,那么或许我还做成了一件好事,起码这是让宋明允感激的事。不是吗?
只是为什么我那时竟那样笃定可以对林建成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因为他每次望向我的那些与众不同的眼神?因为每次小区里有意无意的相遇还是摸着凌乱额发的微笑?
往回走的时候,我们一前一后,林建成穿着宽大的运动衫,背影有些瘦弱,小白呜呜叫着往前冲,林建成似乎连链子都握不住,被狗牵着摇摇晃晃。
我追上来,也牵住狗链子,小白回头看了一眼,停住步子,乖乖的走在我们中间,时不时的用它的大头蹭我的腿,细细软软的皮毛,有一股一股的热气散发出来,仿佛能感觉到血管中血水在汩汩流动。
阳光有些透明,温度却并不高,只是温暖,仿佛躺在蚕丝被上,纹理交错,细腻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