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藏*

11、第十一章 恋爱（上）

　　我只是想过我的生活，爸爸，你明白的，是吗？
　　爸爸在墓碑上慈祥的微笑，风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空旷的墓地，松动的石板路，还有那些在缝隙里挤挤挨挨的苔藓，仿佛都在转述，你告诉我，我告诉他，然后被路过的风带到远处。
　　我顺着风理着头发，把雏菊放到墓碑前面。弱小的白花轻微的随风抖动，像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眼泪忽然掉下来，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即使只有一个人…
　　和宋明允的恋爱，居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地下恋。
　　先是和朱颜莫名其妙的吵架，虽然大家此后假装没发生过，但还是很有默契的只字不提关于那晚的事；宋佳就更不用说了，她天天在我耳边聒噪，“真是的，我哥很烦人耐，没事老往我公司跑干什么？”
　　我不好意思打断她说：“其实我们想单独出去的。”
　　谁能忍心打碎一个妹妹的心呢。更何况这个妹妹如此习惯这种关怀。
　　于是我和宋明允就像两个做坏事的孩子，起码我觉得是，偷偷摸摸的趁着宋佳不注意交换一下眼光，或者你来我往的抽空发短信，即使近在咫尺。
　　“等我送你回家。”我看见手机上的信息，夕阳西下，漫天的薄云，高楼林立，依然能看见天边的一块亮光，亮的发红了，映着人的影子都是金色的。
　　于是我对宋佳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了。”
　　顺着街边慢慢散步，其实这时的空气真的不好，下班时间汽车尾气让大气浓度又升了几个点，路边的法国梧桐展着肥大的叶子，树干一层一层的蜕皮之后，显得很光滑，我不禁用手摸了摸，很干燥，很安心。我抬头向上看，密密的枝叶高高在上。
　　有手悬空放在我眼睛的上方，光线透过手指，丝丝缕缕，我笑着转身，宋明允站在身后，“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很沉，像是用了很多年的旧木桶。
　　“你猜这些树要长多少年，才能长这么高？”我和他并肩走，
　　“应该要很多年，几十年可能要上百年。”他不习惯于讲约数，我看见他不好意思的微笑，仿佛不知道多少年是他的错似的。
　　我说：“那么多年在一个地方啊。”
　　他笑起来，“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奇怪。”他拉住我的手，“树又不会动。”想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们都变成树吧。”
　　他牵着我的手跑起来，两旁是如潮的车流，和苍老的法国梧桐，我穿着高跟鞋，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哦，这多么疯狂。
　　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我伏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喘息，车平稳而安静的开始行驶，我把脸放在台面上侧着看他，宋明允抬起腕表，神秘的说：“还好，正好三十分钟。”完成重大任务般欣慰。
　　原来这个地方计时收费，超过半小时按一个小时计，我点头，“宋先生，要不要我提醒你，这个停车场三十分钟，相当于别处两个小时的价钱。”
　　他目不斜视，“还好只是半个小时。”
　　总是勤俭的理由，我想起那个随手扔丝帕的人，不禁又觉得宋明允可爱了起来，他见我没出声，慌忙看向我，定了半天“其实我只是想带着你跑。”
　　我假装没有听见，嘴角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探着身子，拿后座上的零食，大包小包，我把他们都堆到腿上，挑挑拣拣，多数都是宋佳爱吃的，他这个哥哥做的还真到位。
　　挑了半天，没有发现姜糖，这种糖本来就很少见到，许是上次吃光了，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小时候总是生病，往往稍一变天就会感冒，那时候最怕打针，一听到去医院就吓得到处躲。爸爸叫最熟练的护士长扎针，扎完了，我哭着不动，小时候刁蛮的很，一定要让爸爸背回去，他居然真的乐呵呵的每次都背我回家。那时候他宠我就像公主。
　　后来就养成了吃姜糖的习惯，常吃它，也就不常生病了，直到市面上不常见姜糖了，爸爸也总会把大包的姜糖带到学校去，后来他出了事，姜糖才慢慢的没得吃了。
　　我也才知道原来这种糖现在很难找了，习惯了一样东西真的很难改变，我随便挑了一颗，试着解开鲜艳的包装纸，宋明允打开副驾驶前面的抽屉，“我怕佳佳把它们吃光了，所以放在这里了。”
　　原来都在这里，好像有种欣喜的冲动，我把每一种口味的都跳出来，剥开纸，空气中有一股清新的甜丝丝的姜的味道。
　　“我很懒的，总是懒得去找这些姜糖，可是又馋的很，找不到就会很想很想它们。”
　　“以前听别人说，如果你想要一样东西，就使劲想使劲想，然后就能实现。”
　　“这可能是真的吧，你说是不是？”
　　他很认真的说：“是”让我自己都觉得是真的了，本来觉得好笑的，看着他那么认真的思考，仿佛自己也变得很严肃了。
　　宋明允开车的时候总是很专心，目视前方，车也开的平稳，从不酒后驾驶，从不开车时候讲电话...让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明明觉得他没有在听的，他却总能听得很清楚，思考的也很认真，仿佛并没有在开车，也并没有在路上，仿佛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聊天，单纯的两个人在讨论什么。

　　宋明允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凌志，中档的车子，不难看也不刺眼，这种感觉很舒服。看到我在副驾驶座上，小区门口值勤的小保安冲我直挤眼睛，
　　我侧着脸，左边的眉梢上挑，后视镜上可以看见我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左颊上一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宋明允明亮的大眼睛看我：“怎么了？”
　　我扭头：“没事。”
　　心照不宣的秘密，就像藏了糖果的小孩子。
　　小区建在山下，后面就是怡景山，不怎么样的小土丘，因为城市发展，幸运的成了市区内少有的景区，这片地也就随之寸土寸金了。但开发商依然大手笔的在小区中间留了大片的绿地，绿地之间是窄窄的石子路，四周是半米高的路灯，远远的望过去，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明明是很大的白光，一团一团，我却固执的觉得它们很像荧火虫，仿佛下一秒就会飞来我身边，其实我并没有见过荧火虫，那是山野间的生物，在钢筋水泥中长大的我，关于萤火虫的印象还是得益于那些没营养的电影小说，在什么情况下，萤火虫飞舞，或者萤火虫飞舞之后，会有什么情形出现，这是一个织梦的女孩子给自己编造的固执的梦。
　　深夜的时候，两个人走在寂静的石子路上，我能听见风擦过皮肤，轻盈的布料莎莎作响，有轻微的呼吸的声音，发丝飘动，周围是大团如萤火虫一般的浮光。我忽然停了几步，从后面看见宋明允有着很宽厚的肩膀，长长的腿，步子很稳的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见我还站在原处歪着头看他，不由得笑了，向我伸长着手，“走啊。”
　　暗夜里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萤火虫飞到了那里安家。
　　在楼下的时候，他问我：“青青，我们…是在…恋爱吧。”
　　距离那么近，说话时的热气哈到我的脸，温温润润的触觉，让我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如果这都不算恋爱，那我不知道什么才是。
　　他的眼睛看向别处，金色的路灯将他侧脸的轮廓勾画了出来，像是景泰蓝的瓷器上压的金线，我掂着脚，说：“宋明允。”
　　他慌忙转过脸，两唇相遇。
　　空气有一秒钟的凝滞，他说：“青青。”胳膊已牢牢的抱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萤火虫一样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我想情况有些突变，这可不是我的设想。e他吻下来的时候，我还在想，我们怎么能不是在恋爱。^
　　只是没有想到真的是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