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心琴爱》箬水三千

2、2. 财务公司

　　来到朱子惠租的公寓门口，敏薰按了很久的电铃也没有人应，她的心开始慢慢往下沉……既然她用了她的名字借钱，又怎么会乖乖待在家里等她上门？
　　隔了一会儿，对门的邻居走了出来，敏薰忙问她：“请问住在这里的朱子惠去了哪里？”
　　“哦，朱小姐啊，好像出远门了，前几天她和男友吵了一架，然后我看她拖了很大一个行李箱出门了。”
　　“那，请问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诶，她好像走的很匆忙，临走的时候我问她去哪里，她也没有应我。”

　　离开小惠的住所，敏薰低头丧气地回到SPA馆，里面依旧一片狼藉，几个胆小的美容师纷纷问她能不能辞职，毕竟□□来闹场的地方，谁也不敢工作。她理解她们的难处，给了她们当月的薪水，又补了两个月的人工，现在店面被砸成这个样子也确实不需要那么多员工。

　　Mandy是SPA馆的店长，从敏薰的妈妈还在经营时就是店里的员工，跟客人也很熟稔，敏薰告诉她暂时找不到朱子惠，但请她体谅店里现在的处境，留下来帮忙，说服她SPA馆的生意一直不错，如果解决了□□闹事的问题，还是可以经营下去的。
　　Mandy问她打算怎样解决小惠欠的债，敏薰只能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还有些积蓄，请她先贴上“店面装修，暂停营业”的公告，并联系客人，请她们下个月再来光顾，并给予诸多的优惠。Mandy负责店面重新装修的事宜，而她则集中精力应付还债的事。两人都怕那伙□□再来闹事，先关上了店门，各自去处理事务了。

　　出门不过短短半天，回到家中敏薰却已精疲力竭，想到飞来横债，她不禁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怪自己没有带眼识人，让小惠用自己身份证借了那么大笔钱，还好□□还没有上她家来闹事，不然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没有太多时间继续沮丧，她知道□□的钱是欠不得的，不然随时断手断脚横尸街头都有可能，想到此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右肩，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场意外会是什么。

　　她打开存折簿，里面还有二十几万存款，住的房子虽然老旧了一点，但好歹是自己的房子，拿给银行抵押应该也能贷出一笔钱，她把所有的财务状况整理了一下，盘算着明天如何到财务公司因应这笔借款，不知不觉就累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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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黎敏薰怀着忐忑的心情，按照昨天那个刺青男留下的卡片去到那家“林氏借贷公司”。公司处于闹市的一栋办公大楼六层，离她的SPA馆并不是很远，想到此她不禁皱眉，如果这群凶神恶煞三天两头到她那里捣乱，还怎么做生意。
　　门口的柜台小姐看起来还算正常，敏薰便问她老板的办公室在哪里，柜台小姐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下，然后还是告诉她统间最里面的玻璃房就是老板办公室。

　　敏薰走到公司里面，一个大统间里像普通Office一样用挡板隔成若干单位，十来个工作人员或敲着电脑，或打着电话。靠着走廊有几个单间，写着“会客室”“会计室”之类的，最里端是一间玻璃房，百叶窗半遮掩着，门口写着“总经理室”。敏薰心里暗自好笑，如果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底细，看这门面大概真的会以为是什么正经财务公司，谁会知道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钱庄。
　　她一路往里走，也没有人询问她什么，办公室里本来人就不多，而且看起来不像想管闲事的样子，她便站在了总经理室门口，她今天来就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们老板商量如果还钱，她知道昨天上门捣乱的刺青男不过是打手，小慧借钱的细节恐怕要和这里的老板谈才说的清楚。
　　她透过百叶窗瞟了眼里面的状况，几个男人垂手站立在办公桌旁，老板椅上坐着个男人听着汇报，他的椅子侧在一边，从敏薰的方向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面目正好被椅背的角度遮住了。
　　她正张望着，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吼叫，“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签卖身契啊！”
　　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正是昨天上门捣乱的刺青男跟她讲话。
　　“我来……我来找你们老板。”她只能据实以告。
　　“找泰哥也没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接着嚷嚷。
　　敏薰看见刺青男心里直发怵。
　　正在这时，房门却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深色休闲西服的男子，冲刺青男吼道，“阿镖你吵什么吵！聪哥在里面呢！”
　　阿镖被骂得伸了下舌头，狠狠瞪了敏薰一眼。
　　敏薰则被他们一会儿泰哥，一会儿聪哥弄得摸不着头脑，不过看那个刺青男从原来的咆哮状变成小绵羊，这两个大哥一定位阶比他高就是了。

　　“外面吵什么？”忽然，房间里传出冷冷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很威严。说话间，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转过了椅背，透过半开的房门正好看见敏薰立在门口。
　　敏薰原本朝里张望着，刹那间正好对上这男子的眼神，黝黑的眸子像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人不敢直视。转瞬间，敏薰想到此行的目的，便大着胆子敲了敲房门：“请问您是不是这里的老板？”坐在办公室这个位置上的人想必就是老板了。

　　林哲聪年少时凭着良好的身手、精明的头脑和办事果决深受老老板的赏识，逐渐从无名小卒成为了社团的话事人，现在社团旗下经营着黑白两道的事业,从餐厅、KTV、酒吧到地下赌场、地下钱庄和正经的投资公司不一而足，近来还把社团赚来的钱用于地产投资和成立模特公司、影视公司等，逐步洗白。
　　他本已很少到这家财务公司来，只是每一季过来查查账，谁知道刚到办公室不久就听到外面阿镖大呼小叫的，他正在听取丁泰的汇报，不悦地被吵嚷声打断。

　　正事既然被打断，林哲聪就顺便打量了下站在门口的女子，一袭休闲的白底蓝条纹套装，披肩的长发，发梢微微的波浪，清丽端庄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一般来借钱的舞小姐。此时，丁泰走到敏薰的面前，半推着她说道，“你欠钱的事跟我谈吧，到外面等着。”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慢着，让她进来吧。”林哲聪低沉着声音说道。虽然财务公司交给丁泰管理后没有出过什么纰漏，但他们这样背景的公司找银行借款并不容易，这家财务公司的流水对社团而言等于半家银行。自己想要把社团上上下下摆平，安安稳稳坐在大哥的位子上，对这样重要的业务随时都要关心一下，丁泰毕竟才来了一年多，都交给他打理是不可能的。
　　敏薰来到桌边，打量了一眼那位先生，他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合身的银灰色西服，白色的衬衫打开了最高一粒纽扣。如果在街上遇到，她一定以为对方是什么白领菁英或青年才俊，怎么看都不像是她原本以为的那种满身刺青的地下钱庄老大，只有他那双眸子中散发出的凌厉透出不一样的干练，甚至还有一丝丝难以掩饰的凶狠。“把她的单据拿过来。”林哲聪吩咐丁泰。
　　丁泰示意刺青男，不一会儿便拿了几张单据进来。
　　林哲聪翻了一下单据，一手拄着头，好整以暇看着敏薰说：“黎小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借的钱，这笔钱他们是借给朱子惠的。”敏薰觉得即使无效，她也必须说清楚。
　　果然，这位先生嘴角上扬，像是嘲笑她想要赖账。
　　林哲聪不急不徐地说：“用你的身份证字号借的钱，就是你要还的了，至于你和你朋友之间的事，不是我关心的。”他手指敲着桌子，翻着单据说道：“你的第一张借据五十万，你朋友只还过第一个月的利息，现在你的欠款是六十二万；第二笔钱一百贰万元，你朋友你一毛都没有还过，现在连本带利是一百五十万。”他顿了顿又问：“你打算怎么还？”
　　“怎么还？去我们夜总会做公关啊。”阿镖在旁边插话道。
　　阿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泰狠狠瞪了一眼，他知道聪哥在谈事情的时候，不容旁人置喙。
　　敏薰看着林哲聪笃定的眼神，明白这笔钱她是非还不可了；要请律师、报警还是找私家侦探找出朱子惠，都得先和这群凶神恶煞谈妥了，不然这些人还不知会拿她和SPA店怎么样。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先把那笔五十万的款还了，一百二十的那一笔，我只能先还七十万，但请你的人不要再去搞我的店，如果店里没生意，我也还不出余款。”她早晨去和银行行员谈过，她住的屋子有些老旧，抵押给银行也只能借到一百多万，加上她的存款也无法还清所有债务。
　　林哲聪看着黎敏薰，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柔弱，语气却很坚定，他轻笑了下，“你的欠债每个月都要计息的，如果还不不出钱的话，就只有去做公关了。”
　　“先生，我的店正常营业的话，一个月可以盈余五万左右，至少可以偿还你的利息和一部分本金，”她肯定地说道。“如果我去做公关，恐怕也没有什么稳定的收入。”
　　林哲聪仔细看了看她，没有什么绝世脱俗的美，却也称得上气质优雅的都市佳人的样子，这样的女孩子在普通的公司可能会受欢迎，不过不会应酬客人喝酒的话，去夜总会上班可能也真的赚不到什么钱。
　　“但是，请你的人，不要再去我店里找麻烦。”她也提出她的要求。
　　林哲聪笑了下，这女孩子恐怕还不知道她在和什么样的人对话，居然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快到月底了，按时还钱。”他的眼中收起了笑意，敏薰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会看人，但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威胁的意味。“另外，把你带来的钱，先还了。”
　　她觉得她的来意已经表达清楚了，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找财务小姐还款。

　　屋里，林哲聪吩咐丁泰，不要再去搞人家的店，丁泰又狠狠瞪了阿镖一眼，阿镖做了个怪脸走了出去，留下他们继续商量事情。
　　这笔借款对于林哲聪来说，只是一天中的小插曲。最近，警方盯得有点紧，这个女孩子只要不闹事乖乖还钱，他也不会无故去砸店，或拉人去做皮肉生意，尽管她眉清目秀的瓜子脸也许会对上一些人的口味。
　　敏薰的世界却被这笔飞来横债弄得天翻地覆，而谁也不会想到两条原本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从此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