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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将 ...

  •   呼啸的劲风席卷着鹅毛大雪,听雨楼外银装素裹,天地一片苍茫,红泥小炉上温着酒,墨玉的象棋棋盘上双方兵马厮杀的难舍难分。
      青袍俊美男子碧绿色的眼眼微眯着,不言自威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左手轻握着白玉杯,白皙的皮肤把拇指上枚翡翠扳指衬托的愈发灿灿生辉。英挺的黑衣剑客如同影子一般伫立在他身后,抱剑看着窗外的风雪。
      与青袍男子对弈的高壮男子眉头紧锁思索良久之后,精明的眼里露出一丝喜色,出手带着冒进的急切,把刻有“军”的棋子,向前吃下对方的马。
      青袍男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捻起居于后方的“将”,高壮男子愣了愣,之后大惊失色。
      “将军。”掷棋有声,青袍男子意气风发中带着杀伐的决断。
      右护法颓然之后,笑道:“教主英明果决,属下输得心服口服。”
      张天逸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在案几上放下酒杯,碧绿色的眼里带着俾睨天下的傲气,“右护法,你行事虽然精准切要,喜欢兵行险招,但常常会顾此失彼,以利诱你焉能不败。”
      右护法肃然道:“属下,铭记教主教诲。”
      目光在正为张天逸倒酒的柏寒身上转过,暗诽一个时辰了,这家伙只有这时候才会动一动。虽然呆板无趣,一身绝世武功,却让人不得不敬。
      “柏寒听说你的太上剑诀练到八重了,恭喜你大功告成。”
      柏寒不为所动,倒完酒之后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神情动作不差分毫,似乎刚刚根本没有移动过。
      右护法也不恼,低头重新开始摆放棋子,他对柏寒这种无视人的行为习以为常。太上剑诀,最高层就是太上无情,但谁又真的能做到无情无欲,只不过把所有的欲望都化为了一种执念,而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太上剑诀的传人唯一传人,执念很明显就是忠于明教教主张天逸,别人对他来说就是空气。就算是目空一切,只要跟自己不会有利益上的冲突,就算是无礼他也不会计较。
      一切都落入那双碧绿眼中,张天逸轻笑着,拿起棋盘上的可有“将”字的墨玉色棋子,丝丝寒气沁入掌心,“而柏寒行事疾如风,徐如林,侵如火,不动如山,动如雷霆。必为良将啊!”
      右护法惊疑,难道教主要不再暗中操控,要走到台前了吗?虽然早前接到招那些红巾军将领来总舵的密令的时候就猜到了,但现在得以证实还是觉得激动难耐。
      张天逸笑道:“明尊救世,这乱世该结束了。”
      右护法连忙起身抱拳,神情激越,朗声道:“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就圣教千秋伟业。”
      柏寒沉静的眼里闪过异彩,“主不弃,纵使百死,将必往之。”

      张天逸心中一动,笑问道:“如主弃之,你当如何?”
      就在此时脸色苍白,慌乱失措的少女闯了进来,张天逸不悦皱眉,回头却大惊道:“颖儿!”
      娇俏的少女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扑入张天逸怀中,啜泣起来,“天逸哥,我好怕。颖儿。。。颖儿”说道这里哭的越发的伤心断肠。
      张天逸被撞的倒在榻上,这一撞棋盘被打翻,棋盘上的棋子,哗的一下全都落到了地上。这一撞让他手中的“将”砰的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柏寒在“将”裂为两半的瞬间,挺拔如松的身躯晃了一下。

      右护法道:“圣女,这是。。。。”
      还没说出口,一道冷光射来,张天逸碧绿色的眼里都是狠戾,右护法马上闭嘴。
      右护法看着张天逸那双劈金断石的手轻轻拍着怀中的少女,口里温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恭顺的转身退下,背光的阴影中,眼里精明的光彩一闪而过。
      八个月后,密室的昏暗灯光下,两个男子的脸上俱是野心勃勃。
      “朱元璋那件事你果然做的不留痕迹,教主还以为是多年来依附于明教的白莲教的人所为,为了应付教主的怒火西边陈友谅现在必定无心侵扰你的地盘,东边的张士诚又偏安一偶,不足为虑。”右护法持起桌上的酒杯,“为了我们的千秋伟业,敬!”
      教主,我说的是圣教的千秋伟业,可不是你的千秋伟业。
      “干!”朱元璋豪气的一饮而尽。
      心里却很是不快,但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如果不是为了在两大豪强中间保全自身,他必定不会与这卑鄙小人公事。现在他只希望明教的内乱能为他多挣取一些时日。

      右护法玩转着酒杯,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圣女真是纯良,生下孩子之后才自尽,真是浪费我们不少时间,你就不想知道那个孩子在哪吗?”
      朱元璋神情一震,她还是死了吗,但却留下了他们的骨肉,神色似悲似喜,最后面露凶光,狠声道:“那孩子不能留,死了最好。”
      右护法大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成大事者哪能儿女情长。”又倒了杯就,往地上一洒,酒水在暗黑色的石板上如同斑驳的血迹“教主,我敬你!”
      你就带着你的爱侣去做亡命鸳鸯,你的基业我就收下了。
      听雨楼顶上,柏寒站而立在阴影死角的地方,仰望着头上的明月。
      “花修罗,美貌,绝情,弑主。你以为你是意外?”
      紫色的人影从竹林里飞掠而来。
      “惜时,我没有害颖儿,听我解释。”
      “张天逸,纳命来!”
      柏寒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阿逸。
      江面上的巨舰如同巨兽伺服,应天城墙上旌旗招展,一场大战即将一触即发。
      “徐达都快开战了,你还和刘先生聊的这么起劲呢!”豪迈的笑声,由远及近,城墙上原本井然有序的军士们却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战场上有儒将,有猛将,而这位来人却是连自己手下都会畏惧的将军。
      城墙上的儒雅将领正与文人打扮的老者正相谈甚欢,听到呼喝回头笑道:“常遇春,刘先生学识广博,你也应该常常听听他的教导。”
      刘基抚须笑道:“常将军有万夫之勇,自有乾坤,何须我这个老头子多嘴多舌。”这厮嗜杀悍勇,还是少置喙的好。
      常遇春却拱手躬身一礼后,恭敬的说道:“刘先生,本将有礼了。”
      刘基纵使持重也被这一拜弄的又惊又喜,连忙道:“将军不要多礼。”
      常遇春有意加大了嗓门,朗声道:“吴王礼贤下士,身为下属自当上行下效,刘先生是神通广大的神人,常遇春乃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以前如有得罪的地方,刘先生不要责怪才好。”
      城楼上的士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先前如果是目不识丁的粗人对读书人的自然而然的敬意,而现在看向刘基的眼神却是打从心底的好奇和敬仰。刘基很是受用,但也明白了这粗中有细的常遇春在打什么主意,笑的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
      “这位刘先生是何许人也啊?”一个新兵好奇的问身边的老兵。
      就算只是稍微知道的多一点,但只要是被人请教,都很能满足到虚荣心,老兵挺着胸膛炫耀的说到,“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这都不知道,我听徐将军说过,这位是刘基,刘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新兵闪亮亮的眼神下说的越发激起了他的演讲欲,不知不觉的带上了自己的假想。“听说他是诸葛孔明转世,能未卜先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越说越离谱,但在绝望中很多人下意识的宁愿相信一些虚妄的事情,下意识的千方百计的去证实它。“你看就连砍人脑袋如切菜的常将军都对他这样恭敬,应天真的有救了。”
      “诸葛孔明转世啊!真的是神人啊!”想不到真的有神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不能再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新兵的眼神炯炯发亮,勇气渐渐的压下了心里的畏惧,紧紧的攥紧了手里的长枪,脊梁挺的笔直。

      徐达玩味的看着常遇春,眨眨眼睛。
      演戏呢?
      常遇春撇撇嘴角。
      吴王的命令。
      两人相视而笑。大战在即越是需要稳定军心,塑造一两个勇将,神人的形象是必不可少。
      徐达望着江上的陈友谅的巨舰,心情是沉重中带着雀雀欲试。城外敌军三十万大军,城里却只有十万。陈友谅觉得拿下应天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应天人心浮动,就连吴王朱元璋也差点放弃。
      可善战者,何惧强敌!
      陈友谅,你想要应天就来拿吧,我徐达必让你丢盔弃甲而回!
      烈风阵阵,带来了浓浓的硝烟味,城楼上有抹身影却长身而立,个子不见得多高大,却让人觉得挺拔而坚毅,有如又多出来的一截城墙。
      副将薛遇林在城楼上慌忙的扫视一圈,马上就发现了自家将军,“将军,吴王有事找你。”
      徐达觉得奇怪,但面上依旧挂着从容不迫的淡笑。
      “吴王。”徐达觉得今天的朱元璋很奇怪,来回踱步虽不少见,但尽然会有惊慌失措的神情这确实他从未见过的。
      “徐达,陪我去个地方。”朱元璋听到徐达沉稳的声音,慌乱的眼神一亮,停止了来回的走动。
      徐达一愣,觉得要去的地方一定不在应天府内,劝道:“大战在即,怎可。。。”
      朱元璋挥手打断,“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徐达也意识到了事情非同小可,“属下听命。”
      朱元璋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思索片刻之后,一咬牙,那长纸卷递给了徐达。
      徐达接过去一看,大惊失色“什么!”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武庙村,来取你儿子。
      但他认出来,纸条上凌厉的笔迹出自于明教右护法柏寒之手,如今这世上谁惹上了这天下第一高手就等于是进了棺材,而他不是在听雨楼惊变跟教主一起失踪了吗?而且朱元璋的子女都在应天府,柏寒也不是以婴儿要挟的人,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朱元璋阴沉着脸,眼神复杂。明明知道大殿内空无一人,也无人敢违背他的命令靠近这里,但声音还是压到了最低,小声的说道:“此事要隐秘,纵使再到人手再多柏寒照样可以取人性命,去了也无用,招来暗卫带上那东西,我们马上出发,赶在开战之前回来。”
      应天城外,武庙村,关帝庙内。
      庙里面有四个人,两个青年,一个少年,和一个婴儿。
      婴儿被放在破败的关帝神像下的香案上,脸色苍白似乎很难受眉头皱着,两只小手无力的搭拢着,带却没有像一般小孩子一样哭泣,似乎生来就比一般人适应于忍受痛苦。
      跟外甥姚小庄围坐在篝火旁的的道衍不安的看着那婴儿,想要张嘴说什么,但看了眼抱着剑立在门口眼神飘渺的黑衣剑客又闭上了嘴巴。
      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算动作都很少的姚小庄却开口了,俊秀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孩子活不过今晚。”
      道衍惊恐的看向剑客,但剑客依旧没有反应,不由松了口气,责怪的瞪了眼姚小庄。
      那孩子似乎听懂了,开始一声声如同病弱的小猫叫一般,小声的啜泣起来,甚是可怜。
      黑衣剑客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婴儿睁开的眼睛,长久以来都古井无波的心境瞬间出现波涛。“难道。。。”
      道衍没见他如何动作就看他瞬间出现在婴儿面前,冰雕般的表情出现了裂痕,神情激动,看的道衍觉得十分不敢置信。刚刚还不闻不问,现在怎么一副激动难耐的样子,这孩子究竟是何身份?他突然这么重视起来,这孩子也许不会死了吧。
      剑客仔细的观察起婴儿的眼睛,婴儿的眼睛之前刚出生的时候还开不出来,但此刻仔细一看却是深绿的颜色,带着虚弱的黯然。一直怀抱着的剑被抛弃在香案上,双手颤抖着抱起婴儿来,一个名字从带着暗哑的喉咙挤出,“阿。。阿逸。”
      难道这人是?
      姚小庄猛然抬头,看向道衍,道衍点点头回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就在此时,一队士兵呼啦一下喧闹着走向这边,怀里抱着刚从村里抢来的财务,口里带着各种不干不净的叫嚷。
      柏寒似乎没有听见这些喧闹,抱着婴儿的手稳定下来。心思轮转,一个想法的浮上脑海。
      花家与张家世代姻亲,花惜影的母亲也是亲在前教主的亲妹妹,也有一双跟张天逸一样碧绿眼,这孩子也留有张家的血统,而且长大之后也许这双眼睛不够纯粹,说不定会跟花家姐妹一样变为普通颜色的眼睛。
      阿逸爱的虽然是花惜时,但多年来却渐渐移情于花惜影。
      有没有可能他会是。。。会是。。阿逸的孩子,如果是的话。。。。
      “咦,校尉这里有人。”一个士兵指着关帝庙叫道。
      “有人?都过来,看看是不是细作。”校尉带着一群士兵跨入庙门,“和尚?抱着孩子的男人?”
      “校尉,你看那把剑,紫檀木的剑鞘,肯定很值钱。”有些见识的一个士兵朝校尉献媚的说道。
      “嘿嘿,看来很有油水,而且都长的不错。”一个长相猥琐的士兵奸笑着说道,引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这群人平时欺男霸女,肆意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庙里的几个人敢在战场边上晃,而且也没有像平民老百姓一样见到他们就会出现畏缩的神情,这些迹象意味着什么。
      柏寒放下手中的婴儿。冷声道出一个单字,“吵。”
      却让庙中所有人霎时间如坠冰窟。
      前面一排士兵的哄笑戛然而止,身后的人正觉得奇怪,就见前面的人像稻草人一样到了下去,喉头汹涌着鲜血,已经没救了,脸上带着临时之前对死亡的不甘和恐惧。
      “怎么回事?”校尉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惊恐的看着回过身来,右手两指如剑般并着,混身都散发着凌然剑气的黑衣男子。
      柏寒没有出剑,只是指尖发出的剑气就一瞬间杀死了五个人。
      校尉想逃跑但两腿打颤,死都迈不开腿,口里嚷着:“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道衍叹息,就算你们是陈友谅的手下又如何,在这人眼中所有人都是只是蝼蚁而已。
      柏寒皱眉,不耐烦的横手如刀,朝着这群士兵劈了下去,这一劈带着雷霆般的威压,绝杀气势笼罩之中的一切生命。一阵骨头折断的残忍脆响,小庙转眼间血雾弥漫,笼罩在一片血色当中。
      道衍不忍正当要侧过头去的时候,异变突发,庙门口突然跃出十几个手拿长棍似器物的黑衣人,将长棍的一头对着一掌劈出去还没来得及再次蓄力的柏寒。火光在黑洞洞的洞口乍现,一阵如同裂雷的巨响之后,之后就是连番钝物入肉的闷响,刺鼻的硝烟瞬间蔓延开来,让眼前的景物看不真切。
      “小庄。”道衍一把拽起姚小庄,把他紧紧的护在身后。
      这种精良的火器是任何血肉之躯都不能硬抗,但最让人心惊的却是这群人对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定然是早有谋算。陈友谅的士兵素来蛮横是诱使柏寒出手的饵,而真正的杀机隐藏在柏寒出手之后力有不逮的时候。到底是谁设计这样精准的杀阵?此人绝对是深谙用兵之道的,能力不可小窥。
      硝烟渐渐散去,烟雾中立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门外的黑衣人共有十五人,十人放完枪之后就拔出腰间的佩刀小心戒备着,另外的五个人开始上火药。
      柏寒把手中士兵的尸体一扔,左臂上有个血洞潺潺的留着血,身后的婴儿没有丝毫的损伤。右手拔剑掠了出去,剑光如电,向庙外的树林攻了过去。拿枪的五人同时弃枪,与其他十人一起把柏寒死死围在中间,不让他过去,几招下来转眼就有三人死在凌厉的剑下。
      不知道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其他人原因,黑衣人一个个的倒下,渐渐的剑势却越来越弱,最后柏寒脚下一软,单膝跪了下去。
      道衍看着冒着黑色血水的血洞,心一冷,他中毒了,难道这里将会是这个人的葬身之地。
      柏寒撑着挺拔不屈的身躯,不理喘着粗气仅剩下的五个黑衣人,冷冷的看着树林,脸上的面无表情,“朱元璋。”
      树后走出两个男子,一个面色阴沉,小心戒备的盯着柏寒。一个儒雅从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庙的门已经被连番的打斗破坏殆尽,朱元璋一眼就看到了香案上襁褓里的婴儿,眼神不由一暖,那是他跟她的儿子。
      柏寒的目光在徐达身上扫过,低下头去。徐达的眼神一抖,他有不好的预感。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的谋略绝对不比自己差。就算现看上去已经是胜券在握,自己却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对敌如此的毫无把握。
      柏寒缓缓的站了起来,举剑齐眉,令人窒息的磅礴剑气,从他身上并发出来,周身的尘土石块都被震荡激射向四方,眼神不在空渺,变的如有实质的凌厉起来,冷喝道:“杀”
      双手同时握剑,旋身横扫,绝世剑客此刻使出的竟然是所有莽夫都会的一招“横扫千军”,这一招一反之前的快捷,动作十分缓慢,比老汉推磨还有逶迤拖拉的感觉。可在剑势覆盖下的人却觉得心惊肉跳,不能移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剑扫过自己的身躯,腰斩的剧痛连一声惨叫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声的哀嚎。
      徐达仗剑挡在朱元璋的身前,这一剑的余波撞上他的剑锋,撞的他气血翻腾不止,咬牙大喝一声,“喝!”长剑一挑,卸去了这一波剑势,一条血线从他嘴角流了下来。抬手用手背擦去嘴边血迹,握紧了手中的剑。
      受伤不轻,但还有一战之力。
      看着地上被腰斩而惨死的最后五个暗卫,朱元璋额角青筋跳动,沉声道:“请君入瓮,好计谋。”
      柏寒手腕一转,甩去剑上的血迹,淡淡说道:“你的命我不稀罕。”
      朱元璋恼怒的同时又暗暗松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引我来所为何事?”
      柏寒看着手中的剑,目光顺着剑尖移目看向渐渐落下的夕阳。碧眼俊容的狂傲男子的音容浮现在那轮那苍然的血色中。今天的他要把一切红尘俗世都了断掉,他要去陪伴那个人
      柏寒梦呓般的开口说道:“明尊救世,这乱世该结束了”
      突然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但朱元璋敏锐的意识到下面柏寒所说的话将关系着如今的天下大势,急忙问道:“还请左护法明示。”
      柏寒回身步入庙内,抱起婴儿,递给朱元璋,眼神里有眷念,有不舍,最后都回归于平静,“从今以后再无明教,明教势力你能拿多少就任你拿多少,因为你有个好儿子,所以你会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
      朱元璋惊喜的抱着怀里的血亲骨肉。
      柏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但你玷污了明教圣女,害得圣女饮毒自尽,罪不可赦。就拿未来的国号来换吧,“明”,明教的明。你可有意见?”
      短短一句话,却在众人心中惊涛骇浪。
      道衍想的是他们舅甥二人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秘闻,还有没有命活过今日。
      姚小庄明澈的眼里,却是对世事的深深的倦怠。
      徐达握手在剑垂下去了几分,他一直都坚信天下是靠一刀一枪的打下来的,但尽然会以这样暗晦的方式交换而来,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但只要这样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我也必从之,继而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几分。
      朱元璋听出了柏寒口中的威胁,这位绝世剑客就如一柄无时无刻都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以来取自己的项上人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知晓柏寒的行踪在武庙村之后立刻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铤而走险趁此杀了他。但让人更加惊恐的是这位左护法心思跟修为一样深不可测,一切都在柏寒的谋划之中,他已经一败涂地了,只能答应,“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这天下是自己的,一个国号而已,何足挂齿。
      “主不弃,纵使百死,将必往之。如果主弃之,你当如何?”柏寒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徐达身上,问了一个问题,一个他曾经没有来得及回答的问题。
      徐达心思流转,听雨楼惊变让天下都为之变色,教主,左护法,花修罗都在那一晚失踪,而这位对教主张天逸最忠诚左护法在这里出现,还说出这番话。张天逸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而且肯定与柏寒有关。
      难道张天逸是死在他手上?
      可又为何在张天逸死后,自己不取而代之,这天下也许就是他的了。
      这人心思难料啊!
      这样一个人任何谎言和虚言在他面前都是可笑的,唯有坦然答之。
      “只要主上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纵使鸠酒,徐达也甘然饮下。”
      为将者以天下苍生为先,主为次,己为末。
      徐达看着朱元璋笑着说道,笑的从容,笑的坦荡。
      朱元璋眼神一抖,感动涌上心头,徐达有你这样的良将,我定然的做到。
      “希望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我。”柏寒觉得很累,累的连剑也拿不起。
      剑客的剑从手中滑落。
      我已经没有了能为之拔剑的人了,你跟着你的新主人去吧。
      徐达拾起地上的剑,望着远去的挺拔身影,觉得有些东西明白了,又觉得有更多的迷笼罩在他心头。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这个剑客到底所作所为到底为何,但他觉得他很可怜。
      “这人太强了。”朱元璋畏惧的说道。
      不,他其实很弱,吴王难道你没看出来,他眼里已经没有生气了吗?一个剑客连等同与生命的剑都抛弃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把自己视为死人了。
      但这样一个人依然让人不敢轻视分毫。
      “对,他是最强的。”脸上的笑意被敬意取代,持剑向着远方那个已经消失的身影朗声道:“一路走好。”
      姚小庄有些伤心,只觉得世上再也不会出现如此所向披靡的剑客了。
      朱元璋拔出了腰间的剑,眼里都是杀机,庙里的两个人不能留。
      道衍也察觉到了,自己逃走没问题,但是小庄。。。。
      道衍的目光在朱元璋怀中的孩子上转过,开口道:“小民的医术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名气,这孩子寒气已入肺腑,如果不马上救治,恐怕性命堪忧。”
      言外之意是,我救他,你放过我们舅甥二人。
      朱元璋权衡片刻之后点头答应,把怀里的孩子交给道衍施救。
      这孩子要活着,这是他跟柏寒的交易的关键。这两人等孩子被救了,再杀也不迟。
      道衍把婴儿放在香案上,掏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开始施针。
      日头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徐达做了个火把立在旁边为道衍照亮,道衍擦擦头上沁出的汗水,朝他点点头。
      有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姚小庄到门口一看,心不由一沉,今日看来真是诸多磨难,“有一队兵马向这边而来。”
      “应该是为了寻找已经被柏寒所杀的那群士兵而来的。”徐达皱眉道,当初把那群士兵引到这来,本想速战速决,想不到变故这么的,现在麻烦了。
      朱元璋低头思索片刻之后,起身走向庙外,“徐达我们把他们引走。”
      徐达把火把和自己原先的佩剑递给姚小庄,交代道:“只要这孩子安然无恙,我保你们二人一世太平。”
      姚小庄点头应下,朱元璋的话他不信,而这个徐达的话却是发自肺腑的,没他的配合朱元璋想要拿下他们舅甥二人也难。
      “骑兵五十人配有劲弩,步兵三百人。”徐达沉声向朱元璋回禀道,步兵人数虽然多但还好说,但是骑兵劲弩。。。。。
      朱元璋肉皮开始发麻,倒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徐达肃然说道:“徐达我们布衣之时就已相识,多年来并肩作战,就是要打出一个人人都有饭吃的世道,今日如果我不能回去了,我们的志向你要担当下来。”
      徐达拍着他的肩膀,摇头笑道:“将就是将,主就是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说的是万一。”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力道,朱元璋心里的沉重不由轻松了几分,多少大风大浪他们都一起闯过了,“我们上吧。”
      两声巨响在划破夜空,领头的两个骑在马上的百夫长服饰将领头被击穿。整齐的队伍瞬间混乱起来。
      “百夫长!”
      “死了!死了!”
      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的同僚,就在他面前唯一剩下来的百夫长恼怒非常,狠狠的给了几个慌乱的士兵几马鞭,打的人皮开肉绽。
      “慌什么,还不去追。”
      士兵冷静下来之后,朝着林子里的身影追了过去。
      骑兵进了林子速度的优势荡然无存,朱元璋和徐达借着树林的遮掩,相互配合着躲避向他们射来的弩箭。但毕竟人数太多,兜兜转转过不了多久,他们还是被追赶上了。
      朱元璋一剑砍倒一人,对护在他身后的徐达说道:“哈哈,真是好久没这么畅快了,还是亲身杀敌来的痛快。”
      “擒贼先擒王!”徐达学着柏寒的招式,来了一招横扫千军,这次观战让他受益良多,虽然威力没有那位绝世剑客来的凌厉,但围在周身的七个士兵在这一斩下瞬间就命丧黄泉。徐达被溅出的热血浇了个湿透,动作却没停向马上的百夫长袭了过去。百夫长想不到此人这么悍勇,慌忙提□□去。徐达左手擒住长枪,右手中的利剑刺入了百夫长的喉头。就在此时几个夹带着慑人寒光的弩箭向他身后射来。他现在身在半空中后力不继,眼见就要被射了个对穿,一命呜呼。
      “徐达!”朱元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脚尖一点扑了过去挡在徐达身后,横剑朝弩箭砍了过去,手中的剑差点被强劲的力道击飞出去,咬牙死命的握住,就在此刻两支弩箭狠狠的没入他腹部。
      “重八!”徐达大惊失色,叫出了已经多年都未曾叫过的朱元璋的旧名。
      “我们走。”朱元璋脸色因为剧痛变的煞白,一只手用力捂住伤口,单手握剑砍倒围上来的士兵,急忙大吼道。
      百夫长已死,这群人就没了指挥,也没了斗志,只能任由徐达带着受伤的朱元璋突围了出去。
      见已经没了追兵,徐达向着他们逃跑的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武庙村潜了过去。
      “大师,快救人!”
      道衍神色凝重的看着朱元璋的伤势,就算是他全力施救也无十分的把握把他就救过来。
      但这人值得救吗?或许真的是天下雄主,但为人实在狠辣,必要的时候亲身骨肉都能牺牲掉,这人到底对天下来说是福?是祸?

      姚小庄专心的戳弄着婴儿变的红润起来的小脸,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提不起一点兴趣的样子。婴儿不适的皱着眉,没有哭泣习惯性的忍受着外界的各种责难。

      小东西,你父亲就要没命了,哭哭看嘛!他死了,你就跟我走好不,取个什么名字好好呢?
      “哇,哇,哇。”婴儿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庙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香案上的襁褓上。
      道衍叹了口气,决心救下朱元璋,这孩子已经没了母亲,如果再没了父亲就太可怜了。
      姚小庄不可置信的看着婴儿。太夸张了吧这小家伙!
      多年后天下平定,以智勇之资,负柱石之任的魏国公徐达病逝,享年54岁。明太祖朱元璋追封他为中山王,赐谥“武宁”。
      朱元璋身穿皇袍,提笔写下为魏国公徐达墓前神道碑的撰文,“忠志无疵,昭明乎日月”。后下旨,魏国公徐达配享太庙,塑像祭于功臣庙,位皆第一。
      日月轮转,岁月如梭,因果循环不休不止,往昔峥嵘皆成虚妄,而新的传说又将风起云涌。
      耀阳灼目,暑气腾腾,窗外苍翠的杨柳上蝉鸣喧嚣,空气中泛着燥热,安王府的仆从早早的就搬出了冰窖里的藏冰,用来为新婚的安王夫妇消暑清热,紧闭门窗的书房里冰块慢慢消融着,泛着寒气,让整个房间都清凉万分。
      书案前皓腕雪肤的清丽女子神情专注,手中的狼毫笔如一捧清泉,运笔如云流水,笔锋灵动精妙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宣纸上渐渐浮现出浩渺烟波的大海和明灭空灵的云霞。女子突然顿了顿,思索片刻再次下笔,笔势变的凌冽起来,纵横泼洒下一座高耸入云,山势巍峨苍劲的海外仙山慢慢成形,四方巍山峻崖都在的面前都先的微不足道,似乎是在向它倾倒拜服,飘渺而神圣。
      歪头省视一番之后,女子眼里露出星星点点的欣喜自得,但转眼间又恢复成淡雅的摸样,只是嘴角还是不由的弯上了几分。
      靠坐在黄梨木圆椅上的弱冠之年的紫袍玉带的少年,把手里剥好的葡萄放入身边的银盘内,银盘在冰块上冰镇着盘里的果肉,凝视着剥去皮的葡萄泛着碧绿晶莹的水润诱人的光泽,少年满意的点点头,抬头看到女子正在收笔盖印,他用湿巾匆匆擦擦过手后,兴致勃勃的跑过去认真的赏析起来,品味片刻之后操着老成的口吻说道:“云霞空灵,烟涛微渺,仙山苍逸,整幅画气韵神兼具,跃人眼帘,沁人心魄,爱妃的画工真是越来越精湛。”欣然之余又有些怨怼的抱怨着“都画了一个时辰了,也该歇歇了。”
      “让你等半天很无聊吧。”安王妃徐妙锦淡淡的笑着,顺着他的拉扯,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不无聊,暑气逼人,爱妃来尝尝冰镇的葡萄,不要太累着了。”安王朱楹不在意的摇摇头,讨好的指着银盘里剥好的葡萄,殷切的看着她。

      陪侍在旁的碧池感到无奈,如果不是自家王爷俊秀稚气的脸上那怎么也不掩饰不了的轻佻笑容和王妃疏离淡薄的神情,就真的好似一幅老妻少夫的温馨场面了。不过王妃也不老,不过韶华,只不过与刚刚十六的少年王爷相比毕竟是长了两岁,但在很多人眼里安王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安王妃徐妙锦乃是开国元勋魏国公徐达的幼女,却姿雅貌美,气质出尘,素有才名,公认的京城第一美女。两个姐姐都嫁给了握有重权的藩王,而安王还未就藩,年纪比当今皇帝也就是他的皇侄都要小,当初这婚事是他仗着宠爱腆着脸向先帝求来的,成婚之后对王妃更是百依百顺,王妃也素来贤惠明达。
      他们在外人看来恩爱般配,但碧池却知道安王夫妇成婚一年都还是有名无实,分房而居。这让忠心安顺的碧池忧心非常,但也明白就算她为安王信赖这事情不是她这个小人能置喙的,从小在宫里的历练让她明白,陪侍在主人身边唯有管好自己的嘴才能安身立命。
      徐妙锦幽幽的瞥了眼朱楹笑的越发绚烂的桃花眼,接过碧池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吩咐道:“碧池帮我找人把这幅画裱起,再派人去金吾卫驻地王知事那把刑典仗叫来,这里你不必陪侍了。”
      想到那个俊美到妖异的,跟王妃的天姿国色相比都都不遑多让,行事却阴狠毒辣,府中谁也不敢得罪的安王府典仗刑仇,碧池更是不敢多嘴,小心的收起画纸,应命退下。
      朱楹歪着头看着静雅聪慧的女子,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么个大热天,刑大哥真是辛苦万分,果然还是徐姐姐懂我。”懂他在挂念在外奔波的刑仇,但又不好意思小家子气的因为这样把他招回来。
      朱楹知道今天他们要见北边来的那人,才赖在这里,明着是看徐妙锦作画,其实是暗自催促她赶紧把刑仇找回来,他都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素有朝廷鹰犬之名,最为天子信耐的锦衣卫在洪武二十六年就已经被先帝撤销,人员都分散充入金吾卫,羽林卫等其他亲军二十五卫,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锦衣卫的影响也渗入到了皇城亲军的各个编制,暗地里的影响力依旧不能小窥。刑仇现在虽然是安王府典仗,但以前却是锦衣卫千户,在锦衣卫中很有为威望,也跟很多锦衣卫一样念念不忘恢复昔日荣光,近年来不遗余力的在为此谋划着,这让朱楹感到忧虑。
      徐妙锦素手轻捻一颗绿晶晶的葡萄放入口中,酸爽的感觉让心神一清,看到朱楹不安的样子,安慰道:“他也是为了你好,皇上决心削藩各地藩属都动荡不安。湘王不堪受辱引火自焚,二姐夫代王也被废为庶人,下一个应该就到大姐夫燕王了,最近对皇上针对他的动作越发明显。虽然皇上暂时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这个还未就藩的小皇叔身上,但风云变幻难保安王府不会殃及池鱼,多份力量也多份保障。”
      朱楹跟曾经开疆辟土有雄心大志的皇兄们不一样,只是想做个闲王,但怎么也不相信一直都多年来外御蒙古,英武善战,爱民如子的四皇兄会像朝中大臣所说的那样会造反,但想到自焚而亡的湘王心头不由涩然,父皇才去世不到一年,就到了骨肉相残的地步了,是君不仁?还是臣不忠?

      “四皇兄他会有事吗?听说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他们都说他被皇上逼疯了。”
      此时的北平表面上维持着平静,但每个人却都紧绷着神经,傻子都看的出来现在的坐在皇位上的朱允炆对雄踞北平多年手握重兵的燕王朱棣很是忌惮。而燕王战功赫赫,明显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人物。平民老百姓不关心到底是谁赢谁输,好不容易打跑了蒙古人过上几年安稳日子,他们只希望这两位叔侄千万不要打起来。
      粥摊老板不安的把手在围兜上擦了擦,“道衍大师,小儿到底怎么样?”
      “不要紧,按我写的方子去抓副药喝三天就没事了。”被称为道衍的黑袍老僧把膝上的皱着脸的孩童放到地上,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以后不要到王府后山瞎转知道吗?那边有很多毒菇,人吸入它的孢子就会生病,很危险的。”
      孩童乖巧的点点头,“恩,再也不敢了。”
      粥摊老板听到道衍说没事,心里的大石放了下来,开始对道衍千恩万谢。道衍笑着摇摇头,步入了燕王府。
      “大师,怎么样?”燕王府亲卫马三保有些紧张的问道。
      “迷神阵是个十岁幼童能应付的了的吗?”道衍觉得好笑。
      “燕王大事在即,处处小心才是,我又不忍错杀平民,这次麻烦大师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马三宝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歉疚,现在身为燕王心腹谋士的道衍有多重要他又不是不知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做的对。”道衍抚须省视一番面上无须长相有些阴柔却神情温善的马三宝,不由感叹世上历经多番磨难,还能像他这样心思坚毅纯良真是少有,惋惜的说道:“如果你不□□教徒我真的想收你为弟子。”
      马三宝惊喜,拱手道:“三宝宦官之身,能得大师青睐已经足以。”
      道衍笑着点点头,越发的欣赏起这个人来,他自己也是道佛儒三家兼修,不觉得哪一门高其他派别一等。他确实是想收他为弟子,但他出身微贱却还是能保有自身信仰不为利诱,不管是不是跟大多数人的信奉的宗教相同,这份坚持实在是难能可贵,都值得人赞赏。
      “姚小庄来了吗?”姚广孝边走边问道。
      “刚用过午饭,已经过去了。”马三宝回道。
      姚广孝的脚步又快上了几分,用上了轻功。马三宝在他身后费力的跟着,直到转过暗道,看着姚广孝进了密室门,才来得及大口喘了几口气,实在不相信这个人现在竟然有六十的高龄。
      “舅舅,年纪大了腿脚这么不利索了吗?我都等你半天了。”
      道衍进到密室迎头的就是自己血缘上的外甥,家谱上的继子姚小庄,这么一句不厚道的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给憋气过去。
      道衍一抖袖袍,黑袍鼓动,白眉雪须无风自动,“你爹我,老当益壮,不孝子还不让座。”
      好一派得道高僧的风骨!
      坐在首座上的燕王心里赞道。
      老匹夫!
      正当壮年却依旧俊朗的药王姚小庄暗诽。
      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往下首的座位挪了一位,口里还是却不依不饶“坐吧,我咋就这么尊老爱幼呢,不像某位老是为老不尊。”
      道衍拿起边上的茶盏,慢悠悠的拨拨茶叶,“你真的尊老爱幼就好了,你儿子姚找钱好像被你扔到五毒教里去了吧,那地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担心姚找钱,他相信姚小庄身为姚家家主还是有分寸的,他这是有意找茬刺激他。
      “年轻人就得多历练。”姚小庄死死的盯着那盏茶,直到道衍饮下的时候,才挑眉一笑,说道:“老不死,这盏茶我刚喝过,顺便加了点料,味道可好。”
      道衍一口茶喷了出来,先前的道骨仙风全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可能有毒,你加了什么东西?”
      姚小庄也很没风度的,朝地上呸了一声,“口水而已。”他没有真的这么没品,只是心里不爽,就想恶心他。
      道衍抬手就把茶盏砸了过去,“给我滚,你这个不孝子。”
      姚小庄反手接住,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叫这么亲热干嘛?”
      道衍真的被气的不轻,在那里一个劲的喘气。
      朱棣心中暗自摇摇头,姚家两舅甥都老大不小了,平时人模人样的,两人一碰面却总喜欢斗斗口角,欲罢不能,跟干材碰见烈火似的。
      什么烂比喻!朱棣自己也不由的打了个寒战,但思维还是不可自拔的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怪圈”之中。
      如果姚小庄知道首座上的就算他们舅甥二人闹的风风火火也依然神色威严不威自怒朱棣现在这么编排他们,一定很愿意让他品尝一番唐门的独家秘药,不会致命,只是会让人口吐白沫,手脚抽筋之类的小毛病而已。
      道衍如果也知道了肯定会极力促成此事,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绝对会让朱棣来的装疯行为更加的逼真,就算是御医来了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可惜朱棣的面上功夫实在是没有破绽,而姚家舅甥二人也没有所谓的读心术,所以道衍和姚小庄现在只是相互对瞪着。
      “咳”朱棣轻咳一声,心虚的打断两人之间的“含情脉脉”,成功的吸引到两人注意之后,开口道:“今天收到妙锦的传书,应天那边通过刑仇的威逼利诱也已收买了一批细作。”
      “后山作坊里的刀兵也已经打造齐全,起兵之事都已准备周全,现在还差个时机,还急不得。”道衍说道。
      朱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那股急躁,“事情益快才好,装疯卖傻也只能让朱允炆暂时缓下来而已。”
      道衍低头思量的时候,姚小庄的目光却集中到了密室中间的那个牌位上,上面刻着:先母张颖之位。
      朱棣也侧身看去,眼神在牌位上流转,里面有向往,有哀伤,还有最多的是汹涌着的明灭不明的波涛。
      姚小庄缓缓道:“锦衣卫的密卷里面记载:张颖,原名花惜影。花家和张家世代姻亲,花家在她幼时被仇家灭门,其姐花惜时手刃仇敌之前,把她托付给当时的明教教主张天逸照顾,随成为明教圣女。十年后因恋慕张天逸,触犯教规被赐死。”
      朱棣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眼神却狠戾的让人不寒而栗,冷嗤一声,“赐死?徐达也已经死了,这个世上除了我们三个和徐妙锦,有谁会知道她死的多冤枉。”握着的扶手发出吱吱的声响,片刻之后才松手,五个深深的指印印在了上面。“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讨回我因得的。”父皇就用你的江山来偿还我多年的恨意吧。
      姚小庄露出一个落寞的笑,这地方果然不应该来的,但又忍不住来看看当年的事情到底结出了什么样的果。
      “舅舅,明天我就滚。”
      应天安王府,书房内,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徐妙锦:“有大姐在燕王身边,不会有事的。会过去的,好的坏的都会过去。”似在安慰又似在感叹。
      朱楹看着徐妙锦清雅从容的面容,心里的不安渐渐平复下来,不管怎样,还有只要徐妙锦和刑仇在,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与安王府无关,暗恼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灿笑着道,“这幅画装裱起来是为了张天师的寿诞吗?”
      他口中的张天师正是正一道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有道门硕儒之称,是现今总领天下道教的一代宗师。就算是他这个闲王也对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敬仰的紧。心里又默默觉得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教的出徐妙锦这样的仙女。
      徐妙锦想到的师父,淡漠的笑颜多了几分灵动,“是啊。”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三声布谷鸟的鸣叫,这声音让朱楹的眼睛一亮,转头带着暧昧的眼神看向,素净的脸上笑意越发真心了的徐妙锦,玩味的说道:“徐姐姐,你的薛将军来了。”
      安王与燕王就算以前同是皇子但因年纪和志向都相差甚大并无多大交集,但因为同娶徐氏姐妹,既是血亲也是姻亲。应天的安王府可以说在自此徐妙锦入门一年以来暗中都在为燕王打探消息,这些隐秘的事情都是徐妙锦和刑仇在处理,他也有自知之明从来都不插手这些事物。

      但他却不笨听到这样的暗号就知道来人是燕王旗下名为薛六的小将,徐妙锦从小跟从张天师修习道法,虽未出家但为人处世已是宠辱不惊,对人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实则疏离淡漠,不知为何却很看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薛六。他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多次旁敲侧击下都没丝毫的收获,但因为这样越发的如有猫爪在挠一般,让他心痒难耐,为这事情没少跟刑仇抱怨的。

      徐妙锦对他的调侃,不为所动,曲指在黄梨木圈椅的扶手上敲了两下,片刻之后一个开没有插梢的窗户被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粗衫男子跃入房间。
      男子样貌只是中人之姿,身姿却挺拔如剑,历经风霜打磨的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坚毅,双眼明亮有神,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如同钢铁的刺人寒气,如果有上过战场的人就会知道,这是身经百战的战士身上的杀伐锐气。看向徐妙锦的时候眼神不由变柔和,但瞥见她身边的安王的时候眼神却冷冷的。
      薛六比朱楹年长了快十岁,刀里来血里去的他自是看不起他这样娇生惯养,行为轻佻的王爷,在他看来此人难成大器。刚刚在窗外自是听到了那句暧昧调侃的话,他虽问心无愧,但却恼怒这人到底把徐妙锦的清誉置于何地?他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想到徐妙锦竟然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就不由心恼。
      薛禄拱手一礼,“薛六见过,安王妃和安王。”
      朱楹无奈的抽抽嘴角,先是安王妃再是安王,而且那声安王还有种不情不愿的刺耳轻慢。虽然薛六现在只听命于徐妙锦,但以前也会做做样子,保全他的面子。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但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他啊?
      突然恍然不会就是因为刚刚那句调侃吧?针眼大的心眼,这家伙还真是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要貌无貌,要品无品,粗人武夫一个,真不知道徐姐姐看上这样一个人哪一点。冷哼一声,看着薛六的眼神越发的轻藐起来。
      刑仇一进门就看到这两位相对而坐,暗潮汹涌,一大一小的两人。疑惑的看向徐妙锦,徐妙锦回他一个无奈的眼神,继续埋首于冰镇葡萄的清凉美味当中,明明喜食却面无享受的欣喜表情,一派风轻云淡。暗自感慨,这女子年纪轻轻却心智少有人能及,就算是享乐的事情,做起来也是怡然优雅,让人不忍亵渎。是人就会有欲望,但他却看不明白她到底所求何物,明明无心于世俗,却又不隐世而去,就算是牵扯进天下权谋中也如仙人俯世般,超脱睿智。
      朱楹听到动静回首看道刑仇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失神,似乎不相信多日心中念念不忘的身形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承认自己对刑仇的俊美绝世的神采已经上瘾了。他对徐妙锦的仙姿玉色仰慕的话,对刑仇的龙章凤姿却是贪恋。

      刑仇凤目轻挑,多日不见就傻成这样了,不由轻笑一声,“擦擦口水,回神了,安王爷。”
      “啊!口水!”朱楹脸一红,手急忙往嘴上一抹,但却干干净净的,不解的抬头正好对上刑仇戏耍的眼神,唰的一下脸上的绯红变成了充血的涨红,只觉得心跳如雷。
      古有宋文公因色得国,就算是朝堂之上也往往长相俊俏的官员容易得到天子的亲睐。刑仇跟徐妙锦不同,长袖善舞的他,举手投足之间总是特意的彰显风采,很能运用到自己的外貌优势打通各个关节。
      一身剪裁修身的红衣衬得他身姿修长,颈长堪鹤并,腰细任蜂争,俊颜光彩耀目,凤目顾盼神飞。除了徐妙锦依旧端庄持重不为所动之外,朱楹更是看傻了,脸上红的想要滴出血来。
      就连薛六也不由失神,很久之后当薛六有了自己的名字薛禄,已经位极人臣,予为国柱,封为阳武侯的他。每每想到那个神采飞扬的绝世俊颜,却只能唏嘘感叹,世上再无如此荡人心魄的男子。沉溺于过去的他怎么也记不起那时徐妙锦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是否早已经料到了之后的一切。
      “呵呵。”朱楹的窘态很是愉悦到了刑仇,他总是能很成功的激起他的欺负人的恶趣味,拉长着音调,深情的唤道:“楹楹啊,看你这娇羞的摸样,真的让刑爷我好生欢喜,要不咱们结为龙阳只好如何?”
      这人竟然在调戏王爷!
      正直的薛六被刑仇大胆的言行惊在那里,坚如石雕的表情有崩坏的趋势。
      “啊”朱楹先是一愣,被刑仇勾人的心头一麻,傻愣的对上刑仇深情款款的双眼,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刑仇只是在耍他,这人喜欢到处留情,开起玩笑来百无禁忌,深邃的眼睛又是那么的缠绵深情,让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我。。我。。”

      徐妙锦的淡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打断道:“好了,不要闹了,说正经事。被囚禁在应天的那些藩王现在如何?”
      朱楹的勇气一泄,把要脱口的话,咽了下去,有些后怕瞥了眼刑仇,暗恨,真是妖孽。继而感激的看向徐妙锦,幸好徐姐姐在,不然真不知道会不会被这家伙吃的骨头都不剩。
      刑仇收敛戏谑的心态,道:“现在我通过亲军中的老关系见到了囚禁在一起的齐王和周王,他们都已经同意吧暗中的势力交予我们,计划很顺利。我问齐王当年潭王自焚的事情,看神情他确实不知内情。”
      齐王与潭王为同母兄弟,当年潭王突然带着王妃一起自焚而亡,天下人俱是不解。但锦衣卫当中却有人猜测当年先帝打败了陈友谅娶了他的一个妻妾,那个妻妾就是深受宠爱的达妃,而潭王其实是陈友谅的遗腹子。当年意图不轨被先帝察觉,以为惧怕才自杀的。直到徐妙锦透露他才知道潭王很可能没有死。心下有些雀跃,他承认身为曾经的锦衣卫,对这种皇室秘闻很有好奇心。
      怎么扯到死去多年的潭王了?
      朱楹惊疑的看向刑仇,对上眼神的时候又急忙避开。
      徐妙锦点点头,转目问道:“薛六你那边呢?”
      薛六正色道:“白莲教果然如王妃所说,近日来连番动作,蠢蠢欲动,经过多年的蚕食河帮和漕帮的地盘大多都已经落入他们手中,但还是未能证实教主陈木辛是不是当年假死隐遁的潭王朱梓,属下有负王妃所托。”
      刑仇恍然,陈友谅当年就是白莲教的,这样看来如果陈木辛真的很可能就是朱梓了,名字都这样了,已经十有八九就是的了。如果能争取的到他,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徐妙锦没有责怪,反而反问道:“薛六,你为何代兄从军?”
      薛六有些不解为何突然扯到他身上,但还是认真答道:“保家卫国,光宗耀祖。”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徐妙锦却没有动容,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燕王如果造反起兵,你打算如何保家卫国,光宗耀祖?”
      薛六刚毅的面庞蹦的更紧了,突然起身上前几步单膝跪下,严峻的神情让朱楹一惊,吓的往后靠去。
      薛六直视徐妙锦,目光灼灼,双手抱拳,铮然道:“薛六不懂那些文人的之乎者也,只知道跟从燕王南征北战,视燕王为主。但也懂得造反就是叛军,失败了就是遗臭万年,成功了就算是功成名就,但也会为后人所诟病。但薛六不悔!”
      徐妙锦淡漠的眼神变得明灭晦暗起来,复杂难懂,朱楹不喜这样诡异的气氛,轻声唤道:“徐姐姐,怎么了?”

      徐妙锦暗叹一声,压下心里的异样,朝朱楹摇摇头,起身扶起神情变得不安的薛六,“好一个不悔,英雄不问出处,当今天子为臣下所摆弄,离间宗亲,实属难堪大任。燕王是当世明主,唯有在他旗下才能一展抱负。将者,帅也。薛六你有大将之风,不可无大将是之名。今日起你就叫薛禄如何?禄者,福也。你必成我大明的一代福将。”
      心里欣喜异常,觉得比燕王的褒奖更让你心间激动澎湃难以平复,只想仰天长啸,以抒发心中的豪情,但也知不能在她面前失礼,强压下情绪,俯首躬身又是一礼,朗声道:“薛禄定不负,三小姐所赐之名。”
      他从军之时就立志成为魏国公那样的济世安民的“万里长城”,但先人以逝只能从燕王妃徐氏那闻之一二,深以为憾。当年魏国公府徐妙锦的及笄礼上,他见到了她。那天宾客云集,燕王不知为何的特意为难她,考究她如今天下大势。徐妙锦却丝毫不慌乱,言之灼灼字字露骨切合重点,指点江山的风采,让众多须眉都为之心折。
      从此他暗下决心要尽他所能要护她一生,刚开始是敬慕,现在他也分不清到底是秉持着怎样心意,是爱吗?但他已经有妻室,不敢开口言爱,这是对她的亵渎。但是敬吗?可有为何自己会对就算是有名无实的安王都恼怒?可他又除了下属的身份,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她,心里泛起丝丝苦涩。

      刑仇见话题越绕越远,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口里也就不厚道起来,牙咬道:“妙锦啊!你要训犬可以私下细心教导啊,我们现在要谈的是正经事。”一字一顿,重重的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调。
      薛禄不快的瞪视刑仇,眼里的杀气如有实质,刑仇也回视薛禄,凤目里的狠辣更是不加掩饰。先前看他跟朱楹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快,护短的他已经看这个薛禄不爽了,要不是看在徐妙锦的面子上,早就对这家伙动手了,虽然不会伤他性命,但也要让他尝尝锦衣卫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让他还敢在安王府放肆。
      徐妙锦嘴角一勾,“你现在的摸样不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一只,看来你们要好好学学什么叫修身养性了,夏天火气大,但又不是小孩子了,都不知道控制情绪。”
      朱楹刚开始还担心,这两位会动手来,但听到徐妙锦竟然把刑仇比作斗鸡,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杀气腾腾的气氛完全被徐妙锦的一句话破坏殆尽,薛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觉得今日自己太意气了,而刑仇不满的瞪了一眼朱楹,暗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接下来的话,你们听过之后最忘掉,就当我在梦呓。”
      徐妙锦的目光在薛禄身上转过,投向挂在墙上的宝剑,眼神变的飘渺起来像是在思索,又像什么都没有想。薛禄跟着她的目光看去,认出来那把紫檀木剑鞘的宝剑,正是当年魏国公徐达的佩剑。

      “先帝当年回乡招兵,家父仗剑往从,随成盖世之功。我出生的时候家父刚好病逝,所以从小母亲就不喜欢我,视我为不详。对我不闻不问就算是府里的奴仆都可以随意对我打骂,唯有大姐待我甚好,但她早已嫁人,不能照顾的到我,听从道衍大师的话我送到师父那修行。师父说:万事皆有缘法,唯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正心之道。从哪以后我没有怨过任何人,师父也说我很有机缘天赋。”
      说道这里徐妙锦露出笑容,空灵的不含丝毫的杂质,让其他人的心都不由一紧,似乎这女子不属于这个浑浊的世间,马上就要如同镜花水月般消失不见。
      “一年前先帝驾崩,我也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时候,师父告诉我其实父亲是死于毒,先帝赐下的毒。”徐妙锦总是风轻云淡的容颜第一次有了一个名为恨的样子,但随着一个无奈的轻笑又沉了下去。“父亲却不怪先帝,因为这是他当年许下的承诺。”
      薛禄眼睛跟着一红,为一代名将落到如此兔死狗烹的结局感到悲愤,更是为徐妙锦的生世不平。朱楹干脆哭出声来,薄凉如刑仇也觉心寒,隐隐觉得辛秘不止这些,还有更耸人听闻的后头。
      “师父让我去燕王府找道衍大师,他会告诉我一切,因为只有敌人才是最了解他的人。道衍大师其实就是当年的医圣姚广孝,因好友沈富,宋濂相继被先帝所害,才隐于燕王府多年,意图雪恨,也是唯一了解先帝多年所为的人。”
      “四皇兄,怎么可能收留这样的人?”朱楹惊疑道,虽然他不知道道衍是何许人也,但他坚信在父皇生前四皇兄是不会做出暗藏父皇仇敌,如此不孝的事情。
      “这样的人?姚广孝可是对先皇有过救命之恩,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知道那件事,也就是那件事让燕王不能原谅先帝。”说到这里徐妙锦,也不由的叹息,“杀母之仇如何能原谅。”
      “杀母之仇?”朱楹想要辩驳否认,怎么样不能相信父皇是这种人,“四皇兄的生母是何人无人知晓,道衍是如何知道的?”
      “当年姚广孝跟如今的“药王”姚小庄舅甥二人要从周庄去往蜀中唐门,路经应天的时候正好陈友谅兵围应天,不能前行。只好绕道,想不到听到一段惊天秘闻。具体事情经过不方便讲,先帝确实是害死了燕王生母,父亲当时也是在场。”
      今天的徐妙锦给人很不同的感觉,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和追忆着什么。
      “薛禄,主不弃,纵使百死,将必往之。如主弃之,你当如何?”
      主?他的主是谁?
      是燕王吗?还是她?
      他连为谁而战都还在犹疑,怎么能回答她的问题。
      薛禄心虚的答道:“我不知道。”
      徐妙锦取下墙上的宝剑,交给薛禄,露出一个深妙的笑容说道:“那你就为自己的心而战吧,将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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