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大汉遗梦（懿篇）<即（上部）修改稿>》凌星宇

27、二十七、江湖之路

　　冬十一月，刘彻免薛泽丞相，拜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汉武帝朝以布衣为丞相封侯自公孙弘始。

　　汉宫依旧巍峨壮丽，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属于它的孤傲。
　　刘彻在宣室里单独召见张汤。“她招了没有？”
　　“回陛下，宫女明儿已经认罪，承认是她下的毒。”
　　“原因呢？为什么要害严懿卿？”
　　“这个，她没有招。”
　　“没招？”刘彻剑眉一挑，“哼，动刑了没？”
　　“动了，但是，即使热铁烙身，依然，不招。”
　　“什么？”刘彻有些吃惊，一个女孩子能有如此定力？“哼，可见，她的动机更加值得怀疑。你先下去吧，朕，自有打算。”
　　张汤退下后，刘彻陷入沉思。明儿？居然是她？那天严懿卿跟她说三天前去过永灵宫时，他就怀疑了，但也不敢相信。即使明儿会杀人，但怎么会是严懿卿呢？她对刘璎忠心可鉴，为什么却对刘璎的转世严懿卿那么怨恨，甚至要置之于死地呢？有必要亲自去一趟，问个清楚。“春陀，随朕去廷尉属。”
　　“陛下，您要去那？”春陀小声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罗嗦了，真是的！”刘彻一挥袖就走。
　　“诺，诺，诺。”春陀赶紧跟上。

　　后宫。
　　卫子夫看着平阳公主送来的首饰，十分开心，连忙给了小卓不少赏赐。
　　“皇后娘娘不用这么客气。公主说了，不要给小卓赏钱。”
　　“哟，这怎么行？”卫子夫笑道，“小卓，快，拿着吧。”
　　小卓笑着推托，就是不要。
　　此时，严懿卿拖着，真的是拖着霍去病奔了进来。“子夫皇后，我要出宫？”严懿卿兴奋地大声宣布。
　　卫子夫却是吓了一跳：“出宫？这是什么怪念头？”
　　“怎么怪呢？霍去病要去看他爹，我正好也去玩，有什么不可以？”严懿卿兴致很高地道。
　　“可是，陛下不会同意的，你现在身体刚刚好。”
　　“已经好了很久了，你看我像是中过毒的人吗？”严懿卿笑着搂着她，“子夫皇后，子夫姐姐，好不好？你帮我去跟你们陛下说说，你讲话最好听了。”
　　“严姑娘，这……”
　　“嘻嘻，姨母，你就同意了吧。”霍去病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去病！”她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一副“就你挑唆”的眼神，“出宫干什么呢？”
　　“哎呀，宫里闷死了，我们想先去看霍去病他老爸，然后，一路体察一下民情，就晃回来了。”严懿卿赶紧接过话锋，而且明显一副算计好的样子。“时间也不会长，撑死，撑得死死的，一个月。”严懿卿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月？唉，好吧，我帮你们说说。不过，依我看，陛下是不会同意的。”卫子夫皱眉道。
　　“不要紧，不同意就我亲自出马。”严懿卿拍着胸脯。
　　在一旁的小卓得了这个空，连忙道：“皇后娘娘，您有事，小卓告退，回去好复长公主的命。”然后款款退出。
　　“哇，这是平阳公主送来的？好漂亮！”注意到那串珠花，严懿卿连忙跑过去欣赏，又是一古董啊，哈哈，再作一回发财梦吧。
　　“哦，你也会喜欢这种东西啊，女人就是女人。”霍去病把脑袋凑了过来。
　　严懿卿立刻把白眼抛了过去：“哼，要你管！”
　　“我才不管你呢，有谁能管到你啊，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我舅舅吧。”霍去病嬉皮笑脸地说。
　　严懿卿盯着他，突然露出笑容，柔媚地道：“对啊，我是喜欢你舅舅，怎么样啊？”
　　霍去病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没怎么样啊，也许我可以帮你成为我舅妈啊。哈哈。”
　　“我看你只会使坏而已。”严懿卿开始追着作势要打他，霍去病赶紧躲闪。
　　“哈哈，我说笑罢了，你当真了？”霍去病向外跑去。
　　“哼，你站住，我今天一定要惩罚你。”严懿卿也笑着追出去。两个人一边叫一边跑，严懿卿那里追得过霍去病，已经气喘吁吁了。
　　霍去病突然停下来，来不及刹住的严懿卿准确无误地“投”入他的怀抱，霍去病就顺势就抱住了她。呼吸未定的严懿卿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包住，本来就快的心跳现在跳得更快了，脸上肯定很红吧，好热好热的。
　　“嘿，你要呆到什么时候？”霍去病贴着她的耳根说得好暧昧。
　　“什么？”喘了几口气，严懿卿杏眼圆睁，道：“什么呀？……是，是你，你突然，停下来，来的。”
　　“是你自己不好，这叫什么来着的？唔，对了，投怀送抱！”霍去病笑得嘴也合不上了。
　　“你？你？你？哼，看你小小年纪的，就已经这样了，将来肯定是个大色狼！”严懿卿毫不示弱。
　　“什么叫‘色狼’啊？你不要一直讲这种奇怪的词语好不好？”
　　“哈哈，不懂就算了，呵呵。”
　　“肯定是在骂我吧。”
　　“知道就好。”
　　卫子夫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娘，娘，快来陪我们玩嘛。”被孩子们的声音拉回了头，她温柔地笑了。

　　大牢中，只有烛光在闪烁，但伴随着声声惨叫，阵阵呜咽，却衬得更加阴森凄惨。
　　刘彻一路紧皱着眉头走来，他讨厌这样的环境，让人心里闷的慌。之前，他只有在窦婴被关入大牢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终于，他停住了脚步，眼光停留在面前那牢房里瘦弱，惨白中带有暗红血迹的人影。“去，都下去。”他挥挥手。
　　张汤和春陀对看一眼，称“诺”退下，狱卒也随即走开。
　　走进牢房，刘彻静静地看着地上坐着的那个惨不忍睹的女子。她抬起了头，看到他也丝毫不吃惊，那双曾经明亮且终日带着笑意的眼睛，此时只是死灰。
　　刘彻正要说话，明儿忽道：“你别想问到你要的，因为我不会对我的仇人招供。”
　　刘彻对她冷冷的话语微感吃惊，但他脸上威严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改变。“朕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你要把话都说清楚。”
　　明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平日里温暖的阳光现在却比万丈海底更黑暗、更寒冷。
　　刘彻冷笑了一下：“怎么？你就不怕燕儿因你的牵连而……”
　　这话似乎是有一些用处，换来明儿眼里的一丝惊惶，但她很快地现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她是你的妹妹，你就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感觉？”
　　明儿不再看她，沉默不语。
　　刘彻道：“好，就算你不说严姑娘的事情，那你可以告诉朕为什么恨朕吗？朕知道天下恨朕的人不少，但是你应该没有恨朕的理由呀，说来听听，朕也好奇。”
　　明儿似乎是在思考，想了想，给了他一个邪恶的笑容：“你会后悔提出这要求的。”
　　“哈哈，朕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是吗？”明儿道：“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你最爱的人？哼，被朕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不想里面竟有你最爱的人。”
　　“但是我想被你下令杀的人很多，但被你亲手杀死的人，应该只有一个吧？”
　　明儿的语气柔软却如万把尖针同时刺入刘彻心里，他脸上一白，眼中却瞬间充满怒火：“你说什么？！”
　　没有被他吓到，明儿依旧淡淡地道：“哎呀，你只亲手杀过一个人，难道忘了不成？要我提醒你吗？”她鬼魅的眼神望着刘彻，轻轻地道：“她叫刘璎，是你最小的妹妹，是你最爱的女人。不过，她也是我最爱的人。”
　　“你？”刘彻想到明儿这样的心理，再想到刘璎绝美的模样，勃然大怒：“住口！”
　　“哼，这就是我恨死你的原因。我早想杀了你，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不过你也别得意。”明儿突然笑了起来。
　　一阵寒气袭来，但被刘彻生生压了下去：“没想到你居然，爱，她。”艰难地吐出那个字，刘彻心里非常地不舒服。
　　“如果你没有杀死她，她会永远在我身边。可是，你就这么狠心？”明儿眼中印着深深的恨意，“公主在你和卫青身边都不开心，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露出真心的微笑。你们这些男人全是混帐！只会给女人带来痛苦！根本猪狗不如！”
　　“你说够了没有？”刘彻的声音冷到极点，“你以为朕愿意这么做吗？”
　　牢房里又恢复了平静。
　　“明儿，朕再问你……”
　　“我不会回答了，我累了。”
　　“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等朕一走，就要将你绞死，而你的妹妹，也会被牵连而死。”刘彻说完就走，长长的黑影拖在身后。
　　看着他走远，明儿的眼中有了惊慌。她唯一的亲人，燕儿……“等等！你给我站住。”她突然发狂一般地大叫。
　　刘彻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回头之后脸上却又是冷漠的表情。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害严姑娘吗？”明儿低低地道。
　　“你说吧，说了我就放你妹妹一马。”
　　“此话当真？”明儿眼中又有了期盼的光芒，只要燕儿还活着就好。
　　“朕说过的话怎么可能不真？”
　　“好，我告诉你。”明儿顿了顿，“因为只要严姑娘死了，公主就不会复活了。”
　　“什么？”刘彻情急之下不顾一切死死抓住明儿的肩膀，肩膀上未愈合的伤口重新流下了鲜血，然而两人都只是用眼死死地盯住对方。“为什么不想让她复活？说！说！”
　　“呵呵，”明儿笑得惨惨的，“那你认为严姑娘和公主比如何？根本就不能比！”明儿突然狂喊起来，“即使她想起了全部，继承了公主的记忆，代替公主活在这个世界上，哈哈，你以为她还是公主吗？不是！不是！不是！公主那样的人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我宁愿毁了一切复活的机会！也不要一切重来时都不一样了！不要重来！已经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说完，嚎啕大哭。
　　刘彻心里是震惊，是悲哀，是无奈，是矛盾。即使有重生的机会，刘璎还是永远回不来了吧。那样的绝美天姿，那样的勾人心魂……“所以你做了这样的选择？”他放开了手。
　　“当我，看见严姑娘的时候，心里就是失望，就是绝望。哼，如果真的让她回忆起一切，真是侮辱了公主。”
　　“你真的肯定她会复活？会重生？”刘彻急切地问。
　　“是公主死前亲口告诉我的。她会回来的，就是用这种方法，让她的转世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再让她回忆前世所有的事，直到前世的记忆主宰了她的记忆之后，她就变成复活的公主了。”明儿淡淡地道，仿佛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是这样……”刘彻惊呆了。
　　“好了，我全说了。你可以放过我妹妹了吗？”明儿的声音里竟有一些哀求。
　　刘彻点点头，然而眉头深锁。
　　明儿脸上有一种凄绝的笑。“她，严姑娘，现在大概在想着出宫吧？”
　　“什么？”刘彻惊问。
　　“因为只有一个人可以找回她的记忆啊。”明儿笑道。
　　“谁？”
　　“飞天神教的教主——辛宁，她能透视人的前世今生。”
　　“飞天神教？”刘彻怒道，“是因为你想我急着要严姑娘恢复璎儿的记忆，所以会同意她出宫，让她去找飞天教主，然后让她有可能死在险恶的江湖上，对不对？”
　　“呵呵，你还挺聪明的。不错，我是这样想的，就算你不让她去，她也会坚持的，你绝对拗不过她的。况且，就算你能把辛宁请来，也没用，因为只有在传说中飞天神教的祭坛上，才能找回前世的记忆。这样，只有让严姑娘亲自跑一趟了。”明儿顿了顿，嘲弄地道，“不过，你也说错了一半，江湖的险恶或许不如匈奴吧。反正现在全天下的人估计都知道了严姑娘的存在，那么，匈奴会不蠢蠢欲动吗？”
　　刘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
　　“怎么？你会让她去的，对吧？不管怎样，你还是挺喜欢那姑娘的，不是吗？如果再加上之前爱人的记忆，呵呵，真是完美呀。”
　　刘彻冷冷地看着她：“我们不如打一个赌，我会让严姑娘平安归来的。”
　　“哈哈，随便你，反正我也看不到了。不过，你可别忘了，想杀她的，可不止我一个。”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我不会再告诉你的。”明儿笑笑，声音也无力起来。
　　“你给我说清楚！”刘彻咆哮着。
　　然而明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公主……
　　“可以死在那么美的记忆里，不用承受别人代替公主这件无法接受的事情，真好！
　　“在最美的时候死去，是否公主当年也有这样的想法呢？
　　“好香啊，这是你的味道？公主？你来接我吗？
　　“不要这样悲伤的看着我，这是我自己的路，我自己的选择……”

　　“明儿？明儿？”刘彻看见明儿脸色发紫，知道她服了“三日笑”，也就不再呼唤她了。自己心里也是百味皆有。该选择什么？恢复璎儿的记忆吗？那记忆，严姑娘承受的住吗？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璎儿真的就回来了吗？璎儿……你究竟要做什么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去病骑在自己的马上，在严懿卿旁边，一副痛苦的样子。这还是人吗？自从出了宫，上一秒还和自己姨母流泪话别的人，这一秒已经在狂笑了。不会接不上气吗？笑了这么久了。
　　“唉，哎——呀——”严懿卿对着天空大喊。
　　“好了好了。”霍去病急忙拉住她，“你还嫌不引人注目吗？”
　　“咦？咱们的快马不是已经把我们带到郊区了吗？这哪有什么人嘛。”
　　“有人也被你吓跑了。”霍去病恨不得对着她的耳朵大喊。
　　“我只是开心啊，”严懿卿看来是心情太好了，说话一直都是笑容满面的，“好不容易出来玩，又是去找江湖上最厉害的飞天教主，能不激动吗？”
　　“陛下不是说了吗？要咱们处处小心，你还在这里一副招惹别人的样子。而且你还非要穿女装，简直增加我保护你的难度啊。”霍去病边说边喝着水，跟她吵了一路，好渴。
　　“穿这样好看啊。”严懿卿笑道，“再说了，你怕什么？陛下派那么多人暗中保护咱们，简直整个皇宫的羽林军都要给派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呀。”
　　“可是，江湖上总要有点事才行，平平静静的，怎么像江湖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江湖有多险恶啊？”
　　“知道，金庸的书，古龙的书，梁羽生的书我都看过，是很险恶啊。”
　　霍去病看着她笑的样子，真是没办法。“下来休息休息吧。”
　　“哦？好啊，一直骑马也怪难受的。”
　　两人走到路边，坐了好一会，严懿卿打破沉默：“你说，你舅舅会上哪去？”
　　“我怎么知道？”
　　“好奇怪啊。没有来送我，一大早就出去了？”
　　“舅舅干吗一定要来送你啊？”霍去病有些吃醋。
　　“应该会来的，我可是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啊。”
　　“那你还非要去做？！”
　　“这可是我穿越时空的任务！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什么神女，然后回忆起前世的一切。再说了，呆在汉宫只会让我郁闷，出来散散心多好啊。”说完，严懿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霍去病想在说什么，却突然听见——
　　“救，救，我……”
　　两人对看一眼。
　　有人？
　　仔细一看，原来在他们坐的五米左右以外的地方，有块大石头，声音就从石头后传来，想必是听见他们的声音才呼救的。
　　急忙跑过去，看见一个女孩子，全身是血，靠在石头后面。脸上虽然脏了一些，可也看出，是个清秀的美女。“我，叫，骆骆，快，飞天神女，要来了……”说完，晕了过去。
　　“骆骆？飞天神女？
　　刚踏上江湖就遇见这样的事，看来，寻梦之路更是一场华丽的江湖冒险。
　　前路漫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