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彩虹屋 － 随风而去》千年山妖

8、每位来这里的中国人都带着一个彩虹梦

　　Our truest life is when we are in our dreams awake.真正的生命是为梦想而活。
　　－Henry David Thoreau

　　There are people who put their dreams in a little box and say,
　　“Yes, I’ve got dreams, of course I’ve got dreams.”
　　Then they put the box away and bring it out once in a while to
　　Look in it, and yep, they’re still there.
　　有些人把梦想放进一个小盒子
　　我也有着梦想，是的，我当然也有梦想
　　他们喊，并隔三差五地查看这个小盒子
　　是的，梦想还在那里，还在那里
　　- Erma Bombeck

　　“每个来这里的中国人都是带着一个彩虹梦来的，而且这梦一般来讲和钱没有什么关系！”
　　“彩虹梦？很美的名字啊。那么薇，你的彩虹梦是什么？”
　　“你一定想不到，说了你也要笑，还是不说的好。”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原本是受了训练要当间谍的呢，不是更好笑？！”
　　“你这家伙就知道吹牛。”
　　“真是这样的，我在瑞士上的是军事通讯学校呢，你可以去查我的履历表。你看，从一个特种兵变成一个银行职员，不是更可笑？！所以，你怕什么呢，说给我听听，你的梦到底是什么？”
　　“我真的不想说。”
　　“总不是要上Playboy杂志吧，我倒觉得你一定行。”
　　“你又来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说算了。不过说真的，你的廖阳在哪儿呢？他怎么不来给你过生日？”
　　可薇无精打采地努努嘴，示意着桌上的一大瓶橙色粉色相间的玫瑰花：“他在巴西忙着一个合并项目，回不来。”
　　“很美的玫瑰嘛！”丹尼顺手拿起花瓶里插着的一张卡片念着：“Happy Birthday! I love you!-Yang 他倒是一点儿废话没有呢！巴西我是很喜欢的，那么多美丽又热情的女人呢，快要赶上你了呢，薇！廖阳他一定很喜欢那里吧？”丹尼漫不经心地问。
　　“你他妈才废话多呢！关你屁事儿！”可薇就象是被戳了痛处似地一下子恼羞成怒。
　　“不管不管，我算领教了你啦！没准儿我真会爱上你呢！你把这杯醒酒汤喝完吧。”丹尼笑嘻嘻很好脾气地说。

　　一瞄闹钟，可薇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噢，天啊！晚了晚了！你赶紧滚回家去，我可不想让大家看见我跟你一起！”
　　“你还要正点去上班吗，薇？”
　　“当然了，这两天我们的CBass债券还得赶紧卖完呢。”
　　就冷着脸对丹尼说：“拜托！赶紧走赶紧走！”丹尼忍不住嘻皮笑脸地抗议：“我怎么觉得象个□□隶啊，你总该给我点儿尊严吧！”一边凑过去要给可薇一个吻，被可薇灵巧地闪过严肃地说：“Look!昨晚我们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我们应该就让它停止在那里，永远结束它！也永远不必再提它。我们照旧是朋友，象从前一样，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丹尼耸耸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一边从门外探进身来嘟囔：“也可以做有很好的性关系的好朋友嘛。”见可薇瞪起了眼睛，连忙边笑边道歉，拉上门转身离去。

　　阳光从落地窗里泻进来，外面的车声人声以及不时响过的警笛也隐约从窗子透进来，又一天喧嚣沸腾的都市生活呢！但可薇的心情遭透了，对比昨天，真是天上地下。该死的丹尼，又偏偏那么多废话，逼得她去思想，去回忆。她的梦！她的廖阳！都是那么飘渺而不可捉摸。。。

　　在传统的教育里长大，信奉的是“人不是为自己活的“，”为崇高理想而奋斗的生命才是有意义的生命”，“有些人的死重于泰山，有些人的死轻于鸿毛”，长辈们以切身榜样在演绎这些信条，也对可薇寄予厚望，她绝不能做一个“死得轻于鸿毛”的人。。。因此上，可薇不仅仅是背着自己的梦想来到美国的，她还背着她最亲爱的外婆的梦，她敬重的母亲的梦，也许还有她未谋面的外公的梦。象所有来这里寻梦的中国人一样，这梦绝不单单是自己的。而这个梦绝不是在美国华尔街的证券公司里吆五喝六地做交易员。可薇似乎又看见了外婆站在小镇小学的门口，那殷殷的眼睛，穿越了江南水乡的雾气，慈爱的、安祥的、宽容的、饱含希望的眺望她；一身白大褂的母亲站在医院门口轻轻地替她扣好松开的扣子，有点沧桑却美丽的眼睛饱含希望地看着她，欲言又止，那眼神是含蓄的、沉默的、坚定的、宁静背后蕴藏着热情与坚韧。在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她们心目中，“万般皆下事，唯有读书高”，秉承着中国文人几千年的传统思想，认定着“修齐治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一位读书人的责任与理想。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她深知外婆的心意。飘洋过海，为的是学而有成，学到领先的技术、科学与体系，好回去报效祖国。可是，她象许多其他中国学子一样，大家都改了行，上了街，做起了跟自己专业相关不大的金融业。

　　外婆电话上的殷殷期望又响在耳边，“薇薇，考虑好什么时候回来了吗？”还迢迢地寄来一条自己织的围巾给她当生日礼物，说是天冷了要穿暖。但现在让她怎样去面对外婆的慈祥？说“外婆，你好，我昨晚喝醉了酒，和一个男人做了一场露水夫妻”？“我在这里做得很得意，昨天，全交易厅的人都来给我祝贺生日。所以，我是不打算回来了。” 想起外婆那软软温柔的语调，那殷殷期待的眼神，可薇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时代变了呀，外婆！社会变了呀！事实证明，资本制度才更优越更先进啊。连我们自己的祖国也在资本制度化呢，也在向华尔街的金融系统取经呢。

　　显然外婆对她的教育是失败的。尽管从小外婆就仔细地纠正她的坐姿站相，从眼神到走路，要挺着腰背，要头颈笔直，要目不斜视，切不要把眼睛飞来飞去象没教养的野女子，要自重要自爱要自强。。。尽管从小到大，可薇就向往着象母亲和外婆一样地优雅娴静端庄大方，外柔内刚，一个让所有的男子见了都忍不住地怜惜爱护却又非常敬重的女子，象外婆那样被所有人尊敬爱戴，尊为“先生”，象母亲那样，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医术高超，到哪里都受敬重受爱戴被尊称为“林大夫”，“林主任”，也努力了不少年，但身体里似乎同时住着另一个野性疯狂的她，想要抛弃这一切束缚，想要大叫大喊，疯疯癫癫，自由自在，为所欲为。长大后的林可薇更有点象一匹难驯服的野马，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她的血液似乎都有一股本能的不安分。母亲将一切怪罪在她父亲的头上，可薇的身上流着那个不安分的男人的血。出国前，母亲严肃认真地说，“一个好女人是一定要靠自己的，你千万千万要记住，要做个象外婆一样的人。”可是，她离外婆的路，似乎是越来越遥远了。外公在五十年代便去世了，外婆对外公的爱始终不渝。而自己呢？她刚刚和一位男子做了一场露水夫妻。外婆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难过？！可薇的心里有一种羞耻和不洁，一直以来，在她的内心深处都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自我在斗争。不象廖阳，永远那么纯粹地真实！

　　哎哎，还是明天再想，明天再说吧。明天，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