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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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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在学校的礼堂,人声鼎沸的地方,空气闷热,一腔的热血像是被烤熟了。
朱颜远远望见,白衣黑裤的男生,推开高大的礼堂木门,微笑着朝自己走来,漆黑的短发被金色的阳光照着,跳跃着一点点炫目的光晕。人人都说天使很美,但从未有人见过天使,朱颜认为,天使如果能有蔺小五那样美才不枉虚名。
他对朱颜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不偏不倚,那个下午,落日黄昏,骄阳烤在五彩的琉璃瓦上,朱颜刚刚看完了杜拉斯的《情人》。你说巧不巧,就在那个黄昏,蔺小五当着全系三百多号人的面,款款情深地对朱颜说了这么一段情话。
朱颜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矫情的女子,那个下午,却因为顾小五的这番话,矫情的不行,趴在顾小五的怀里长达十五分钟之久,在这十五分钟的流光里,朱颜细细嗅着顾小五身上的淡淡薄荷香,只觉得人生也许只有十五分钟这么长。
朱颜活到二十岁,只交过一个男朋友,就是蔺小五。她只被一个男生牵过、抱过和吻过,就是蔺小五。她也只喜欢过一个男生,就是蔺小五。
跟蔺小五在一起的时候,朱颜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男生是蔺小五,最善良的男生是蔺小五,最温柔的男生也是蔺小五,自己此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成为蔺小五的女朋友,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成为蔺小五的新娘。
柳忆问朱颜最喜欢哪个明星,朱颜想了半天,悠悠然答道,她最喜欢龟梨和也。柳忆很不屑,还说朱颜是卖国贼,问朱颜为什么?朱颜只说了一句话,因为龟梨和也长的像蔺小五。
她跟蔺小五在一起的时光,算上第一个黄昏,只有三百六十四天加一个下午。只差半天就是一周年,朱颜没有等到蔺小五陪她过周年纪念,就在那个下午,蔺小五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谁都不知道蔺小五去了哪里,只有朱颜知道,她已经彻底失去蔺小五了。
蔺小五消失了,朱颜跟柳忆出去喝了一顿白酒,在油腻腻的小酒馆里,点了一盘猪头肉、一碟花生米,跟柳忆两人,一口气喝了两斤二锅头,醉得气晕八素,分不清你死我活,只是在小酒馆里枯坐到天明。从此朱颜再没提起过蔺小五,好像她的世界里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人。
其实,朱颜每天都会想一遍蔺小五,跟蔺小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每一天都会被朱颜滴水不漏地回忆一遍,每一秒的记忆都那么珍贵,好像儿时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舔了一口,又用糖纸重新包装起来,收藏个半日,再拿出来添一口。
半年前,柳忆选择退学,朱颜一句话没讲,帮着柳忆打包行礼,洗净的袜子、堆积的内裤和文胸,朱颜一点点将这些东西打包起来,兀地望着一个样式简单的文胸发呆,一模一样的,朱颜也有一个,那还是她们一起在跳蚤市场买的,十块钱一个,便宜的很。
宿舍住了六个人,除了朱颜,其余四个,各自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手中抱着笔记本,耳朵上罩着耳机,时不时龇牙咧嘴地大笑,没有人愿意看柳忆一眼,本来,柳忆和朱颜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她们恨不得朱颜也立刻搬走。
朱颜冷脸笑了笑,周六的下午,抱着电脑坐在自己床上,又罩着耳机,一个个脸上还时不时泛起潮红,拿脚趾头想就知道她们在看什么片子。朱颜也看过,女主角的名字都是四个字的。朱颜从来都是跟柳忆一起看,从来不戴耳塞,也从来不看打马赛克的那种,都是真刀真枪实干的,镜头拉的也特别近。有时候,朱颜还会跟柳忆讨论,哪个姿势更优雅,不那么禽兽。
周日,柳忆下午就拉了朱颜一起在她的小出租屋里看了一个下午的片子,直至傍晚时分,两个人都昏昏欲睡,口干舌燥,只觉日子空虚的很。那个时候,朱颜最想蔺小五,如果蔺小五在,她会跟他一起骑单车,去香山逛逛,有时候,一逛就是一个下午。
落日的余晖洒在地面上,打开灰蒙蒙的小窗户,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柳忆已经开始换衣裳,抹胸的短裙,紧紧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头金灿灿的假发被罩在头上,短短的样式,裹着柳忆的瓜子脸,丝毫不觉突兀,眼线拉得很长,衬得她的一双丹凤眼更加妩媚动人,即便是浓妆艳抹,朱颜还是觉得,柳忆是她见过的长相最干净的女生。
朱颜伸了伸懒腰,褪下身上的棉质睡袍,抓起散在枕畔的米白色连衣裙换上。一头中长发用一根黑色的皮筋高高束着,简单的马尾辫,随意在身后摇晃。
柳忆取笑朱颜,打扮得像个高中生,朱颜只笑笑,没有说话。
妈咪一早就打电话来叮嘱,今天会有几个大腕儿级别的祖宗来酒吧,言下之意是叫柳忆跟朱颜好生伺候。场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将那些惹不起的人统称为祖宗,今晚来的人是大腕儿级别的祖宗,换言之,就是祖宗的祖宗。朱颜并没有将妈咪的话放在心上,她在酒吧里只负责端茶递水,顶多也就是陪聊陪酒陪唱,并不下场子接客,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公主。
柳忆却是正儿八经的小姐,是要下场子接客的,客人开价,柳忆就没有拒绝的道理。柳忆曾经跟朱颜说,谁有钱谁就是祖宗,不是男人叫她脱衣裳,而是男人兜里揣的钞票让她脱衣裳。
朱颜从来不问柳忆为什么做小姐,就想她从来不敢去想自己会在京城最出名的酒吧里当公主一样。
她们所在的酒吧,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月满西楼”。进了“月满西楼”,朱颜才知道,所谓的“京城四少”,在光顾“月满西楼”的那些祖宗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的贵族,绝不会因为一两个小明星就允许自己的私生活成为大众调笑的口实。惹不起的人,永远是躲在暗处的,比如她们今天要接待的这帮人。
“月满西楼”分三层,一层敞开,不设包厢,白领混迹的场所;二层是普通包厢,暴发户的天下;三层就是所谓的贵族区域,除了贵族、小姐、公主,任何人进不来。也是进了“月满西楼”,朱颜才知道,现今,真的有贵族存在,他们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隐形如一团空气,谁也说不清,他们到底享有多少特权。
柳忆的姿色在小姐当中绝对是一等一的,又因为曾在名牌大学里念了两年书,自然被妈咪分配在贵族包厢。朱颜原本只打算在一层跑跑场子,赚赚酒水钱,柳忆却极力主张要将她带在身边,所以也一直被安排在三层做事。
那晚,方一推开包厢的门,朱颜就隐隐觉得气氛不大对劲,总觉得暗处有两道犀利的眼光朝自己射来,因为站在明处,看不清包厢内的情形,更加觉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音响里播放着《隐形的翅膀》,一身材魁梧的男子,一手握着麦,一手揽着小姐的肩,正得意忘形地唱着,再好听的歌,听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陈词滥调,耳朵早已起了茧子。朱颜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空有贵族的身份与手段,却未必有贵族的品味。讨好这些人也容易,嘴巴放甜一点,就算被占便宜也得忍着,这样一来,客人给的小费自然也就多些。
中途,柳忆突然出去了,过了老半天才回来,朱颜见她面色苍白,低声问她怎么了,只见柳忆眉头微微一紧,露出一丝苦笑,惨淡的声音被蓝色的灯光打散,混着高档酒水的气息,迷离且不真实。
“来例假了。”柳忆说话时,一手不自觉捂着小腹,朱颜伸出手,扶了柳忆一把,只觉她的身体颤颤的,朱颜知道,柳忆每次来例假都会痛的要死。
“你先回去吧,出什么事我帮你扛着。”朱颜低声说着,一边已经伸手将柳忆往外推。
柳忆拂开朱颜的手,摇了摇头道:“你没瞧见那里坐着的,哪一个不是祖宗,你得罪的起呀?”
朱颜朝灯光耀眼处望了望,其中有两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饮酒,鲜少与人说话,反倒是其他人一直对他们阿谀奉承,其中一个人,戴了一副细黑框眼睛,长相斯文秀气,看着还挺温文尔雅。可他旁边的那位却不一样了,一样的贵气,不一样的是,那人的眼神凌厉非常,仿佛能射穿人的心底,他面部轮廓鲜明、五官精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帅,可朱颜知道,越是这样出类拔萃的人越是惹不起。
“可你现在这样,能应付的了么?”朱颜有些担心,走的时候太匆忙。
柳忆浅浅一笑,唇角飞扬,自信说道:“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应付的了,颜颜,你去妈咪那里找点止痛药来,我吃两颗撑撑就过去了。”
朱颜临走的时候握了握柳忆的手,出去之后,她走的很急,生怕她离开的时候柳忆会出事。之前有个小姐,也是因为例假不能出场子,结果硬是被客人按在沙发上活活糟蹋,最后半张沙发都被染红了,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听妈咪讲,客人赔了一笔钱,此事就不了了之,只是朱颜再没见过那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