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花卿墨

6、chapter5

　　在被关押了半个月后，阿洛狄亚再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

　　这一次，她已不再是所有人崇敬的圣女。

　　“去死吧，叛徒！”

　　“虚伪的女人！”

　　道路两旁的辱骂声潮水般涌来，阿洛狄亚静静地被押解着，向祭坛走去。

　　那是她最初成为圣女的地方，也是她即将死去的地方。

　　她能够理解他们的愤怒。

　　就像是忽然间知道了自己一直敬仰的圣女其实是个妓女一样，这种失望的落差，她怎么会不明白？

　　背叛国家，又有何区别？

　　阿洛狄亚看着祭坛前的塔伦，微微地笑了。

　　“父亲，我不怪你。”

　　塔伦望着她，没有说话。

　　国王没有来，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阿洛狄亚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此刻不是在这里，或许还能为他治疗。

　　那个东征西讨，高高在上的王，也老了。

　　代替他的人，是伊诺。

　　这半个月里，国王宣布了传位给伊诺的消息。奥索拉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有掌管莱茵的威信和能力，他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并且极其拥护伊诺。

　　伊诺恢复了魔法能力，已经具有很高的威望，再加上奥索拉的支持，没有人可以反对他。

　　现在的他，就是莱茵的王。

　　伊诺站在城楼上，一言不发。

　　阿洛狄亚望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会明白她的意思。他们在一起十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

　　伊诺抬起手，释放出扩音魔法：“莱茵帝国圣女阿洛狄亚，背叛国家，依据莱茵国法，阿洛狄亚应处以火刑，即刻执行！”

　　阿洛狄亚放下兜帽，缓缓走上祭坛。

　　塔伦握着手中的法杖，一语不发。

　　“父亲，”阿洛狄亚轻声叫他：“执行吧。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塔伦的眼中有泪，却没有流下来。

　　他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塔伦高高举起法杖，吟唱咒语：“伟大的火焰之神，请将您的力量借给我，用世间最纯净的光芒，焚烧一切罪恶。”

　　其实像塔伦这样的大祭司，根本无需咏唱，只是因为今天是对阿洛狄亚的审判。

　　烈火形成一道法阵，将她围在中间。

　　伊诺看着静立的阿洛狄亚，竟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爱，又或许不是。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默契，这种心灵相通，远远要超过了爱情。可是她就要死了，他却不能救她。

　　伊诺忽然很恨自己，就像当初母亲死去时，他没能救下她。

　　如今，他同样救不了任何人。

　　“对不起。”

　　他对阿洛狄亚做了一个口型。

　　火焰逐渐向阿洛狄亚靠拢，熊熊火光中，他只看到她淡然的微笑。他的母亲临死前，也同样露出了这样的笑容。那是超脱一切的美丽。

　　水柱夹着怒吼从天而降，瞬间扑灭了大火。

　　维利尔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它的身旁，是长身而立，似笑非笑的霍格。

　　“看看吧，阿洛狄亚，这就是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子民，而他们现在却想要杀了你。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救了维利尔？”

　　由于霍格的出现太过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阿洛狄亚站起身，直视霍格：“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从来没有后悔救过维利尔，即使因此被处死，我也没有怨言，毕竟这是一个很敏感的时刻，霍格王子，如果你今天是来救我的话，我很感谢你，可是我有自己的信仰和责任，背叛与否都不重要，我的使命，不止是守护莱茵所有的子民，只要我能够帮上忙，我不会有任何退缩，至于战争，那是意料之外的事，与维利尔无关。”

　　阿洛狄亚的声音从祭坛上传来，带着几分空灵。

　　“我很佩服你，阿洛狄亚。”

　　霍格玩味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钦佩的神色。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更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我也一样，霍格王子。”

　　阿洛狄亚淡淡一笑，再无他言。

　　得知了阿洛狄亚并没有和他走的意向，霍格独自带着维利尔离开。

　　他们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有人开始为阿洛狄亚打抱不平，整个场面混乱起来。伊诺只得下令将阿洛狄亚重新关押，等候塞纳里斯的发落。人群渐渐散去，议论声也随之消失。

　　唯有塔伦站在祭坛上，没有离开。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仿佛是一道伤疤。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

　　伊诺走到他的身边，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您回去吧。”

　　塔伦转过身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一步步走下祭坛，朝着东方神殿的方向。

　　望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伊诺忽然觉得，那个一生叱咤风云的大祭司，和塞纳里斯一样，都已经苍老了。


　　当夜，塔伦自尽。


　　或许是无法背负太多的痛苦，或许是无法承受手刃女儿的事实。

　　一时间，满城风雨。

　　古顿的人们都在议论着这一切，然而最终的矛头，还是指向了阿洛狄亚。

　　
阿洛狄亚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再说什么？

　　即便说了，又有什么意义？

　　人们都说，塔伦是因为她的叛变而自尽。既然是这样，那么她的结局，只有一个。

　　纵然塞纳里斯和塔伦是多年的故交，可是说到底，王室只是百姓的奴仆。

　　就像大海是由水滴组成那样，海离不开水滴，水滴也不能离开海。

　　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看透。